第33章 郭坤

郭坤

晨曦初露,微光透過窗紙,昏暗的視野一點一點亮起來,不遠處的人影輪廓也逐漸清晰。

小夭站在原地醒了會兒神,迷迷糊糊的腦袋恢複清醒,昨晚……昨晚等李蓮花結果睡着了,應該是他回來時把她抱到床上的吧。

他怎麽不回房去睡,就這樣坐着守了一夜嗎?

那茶呢,他有沒有喝?

她放輕腳步走過去,李蓮花單手支着腦袋倚在桌邊,最先注意到的是他眼下一片鴉青,再看桌上的茶壺,已然空了。

等等,大晚上喝那麽多茶,不失眠才怪吧!

正當她懊惱自己幹了什麽蠢事,一擡眼對上一雙睡意朦胧的眼眸,像是蒙上了清晨的薄霧,讓他看起來很渺遠,但實際上他又離她很近。

李蓮花牽住她的手,将她拉到身邊坐下,雙眼再度閉上,他的嗓音聽着帶點沙啞:“醒了?傷口還疼嗎?”

“啊?什麽傷?”小夭愣了兩秒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手臂的割傷。

他發出含混的唔聲,如同夢中呓語:“昨夜重新包紮過。很疼吧,再深些可就該縫針了。”

小夭遲鈍地接上話:“我還以為,以為你會罵我呢。”

一聲短促的輕笑過後,他睜開眼,眼底一片清明。

“我何時罵過你?”他點了點她額心的桃花胎記,笑容一如既往的柔和,“我只是,希望你考慮清楚,別以傷害自己為代價來為我做什麽。若這裏與我原本的世界趨向一致,你放心,等一切了結,等你……回家,我也還好好活着呢。”

小夭沒說話,她确實不太理智,也不想考慮太多。李蓮花說出口的沒說出口的,她都明白。

游戲嘛,等她離開以後所有的人或事都會回歸原樣,她只不過是萬千玩家中普普通通的一個。啊,可能有點不同,這個游戲還沒開放,那她是少數內測玩家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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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她通關,總會有新的玩家到來,甚至她有機會還能删檔重來呢。到時沒人會記得她,他們也都不是現在的他們。

但李蓮花不一樣,此刻在她面前的李蓮花,他不是換個周目就會把她忘記的npc,他們的相遇機緣巧合,陰差陽錯,跨過時空。

如此怪誕離奇的事,就這麽發生了。

真的好像一場夢,但其實亦真亦假她都不願多想,才在一起沒多久就要去想以後分別,那多難受。

她做那些,什麽傷不傷害自己的,僅僅是,不願看見他不好。

至少在這場還未到終點的夢裏,讓他能夠幸福快樂一點吧。

李蓮花仍在等她的回答,雖然他心裏清楚這次的溝通也不會有令他滿意的結果。他們心意相通,他不希望她受傷,姑娘自然也是同樣。

她恍了會兒神,視線集中,葡萄一樣晶瑩剔透的眼睛好似兩顆琉璃珠子,能望到很深的地方去。

“如果你能少一點疼就好了,我能為你做的只有這個。”

她說得很輕,在李蓮花聽來卻猶如雷動,他想眼部的酸澀感應當是一夜未眠的緣故,那胸腔裏面湧動的又是什麽。

眸光交織,不需要過多言語,只要知道懷抱是暖的,懷裏是這個人就夠了。

“如果……如果你能順利回家就好了,我能為你做的也只有這個。”

……

李蓮花吊着胳膊,配上他本就蒼白病态的臉色,慘兮兮的模樣讓頗要面子的郭老爺無法将他拒之門外,何況李蓮花還賦詩一首,要住便住吧,郭坤都被抓住關起來了,還能掀起什麽風浪。

多留一日,為的便是查清幕後真兇以及找到獅魂的記事冊。

李蓮花打算去找郭坤,他心裏知曉大部分真相,但口說無憑,必須把事實擺在旁人眼前,才能下結論。

而方多病不知是昨晚的事還沒緩過來還是怎樣,面對笛飛聲仍有些犯怵,提出分頭行動,自己再去別處探探。

小夭當然是與李蓮花一道。

那郭坤被關在房內,有家丁看守,顧自癡癡傻傻地唱戲。

簡單試探之後發現郭坤對嫁衣并不敏感,反倒聽李蓮花問起“孽障”是誰,面露恐懼,抱緊懷裏的戲服蜷縮起來,口中顫抖地念着“怪物”。

令他恐懼的,不是嫁衣,是獅魂。

兩位大佬一通操作,果真讓郭坤發瘋反擊,根據拳腳招式可見,他一直在模仿的人是他哥哥郭乾。

而這也不足以将郭乾定罪,還需更多證據。

跟着大佬奔波的小夭腿腳慢,被笛盟主嫌棄,讓她去找方多病,就是一邊玩去別礙事的意思。小夭正有此意,叮囑李蓮花萬事小心後轉頭便回了郭坤的房間。

門口的家丁剛才見過她,以為她還有事要問郭坤,沒多說什麽就開了門。

那頭頂大紅花的小老頭定身剛解,呆呆地盤腿坐在地上。

直到她走到他面前才擡頭,嘿嘿一笑:“桃花桃花!”

小夭蹲下來跟他平視:“我聽你說今日初七,要去湖心,是什麽意思啊?”

郭坤歪了歪頭,翹着蘭花指咿呀念道:“前日初五,昨日初六,今日初七,我要去湖心玩耍!”

“那是和誰一起玩呢?”

他念了個含糊不清的名字,大概是個姓劉的小朋友?小夭聽了一堆混着唱詞幾乎語無倫次的描述,總算明白了,今日是那位劉姓小友生辰,他們約好了一起玩。

小老頭腦袋耷拉下去,似乎也知道自己不可能赴約了。

“……我可以幫你。”

……

騙過門口的家丁無需費多大勁,小夭事先讓郭坤在屋裏藏好,然後自己出去溜了一圈,再回來煞有介事地告訴家丁們看到郭坤跑出去了。

他們的确有些時間沒聽到郭坤唱戲,進屋草草一看沒人,各個神色不耐,可畢竟是郭家二爺,人沒了總得找吧。

小夭給他們指明方向,等全跑遠了再進屋招呼郭坤趕緊溜。

郭二爺偷跑出去玩也不是一次兩次了,還挺熟門熟路。

跑到某座偏院的圍牆邊,小夭停下腳步,喘着氣仰頭望向高高的牆頂:“你平時都從這裏溜出去嗎,沒有梯子,我也不會輕功,只能靠你自己了……我肯定是瘋了,還能把嫌犯放跑……”

這口氣還沒喘勻,胳膊被人猛的一拽,速度快得連起飛的失重感都沒能冒出來,躍上牆頭,又一躍而下。

你們習武之人的力氣都這麽可怕嗎?

小夭後知後覺地轉頭,郭坤咧嘴笑着叫她桃花,拽着她就往前跑。

直到那位十五歲的劉少爺欣喜地同她道謝,她才恍然醒悟,這一遭肯定會被李蓮花訓,不止李蓮花,笛盟主會嫌她多事把她罵死,方小寶也會怪她放走嫌犯的。

“姐姐你也是蓮花莊的人嗎,方才見到兩位大哥說坤老頭不會來了,我還以為真的見不到了呢。”

小夭回以笑容,蓮花莊的人和蓮花的人,也差不多吧。

“不過有件事要跟你說……”她自己也不清楚為什麽放走郭坤,大概是不想讓小老頭為數不多的念想落空,但她最多只能幫到這裏了。

劉少爺年紀雖小,卻也聽說過采蓮莊的事,但正因為他年紀小,他幫不上忙。

幸而郭坤仍像個沒事人一樣樂呵呵地跟他唱戲,少年人心思沒那麽多彎彎繞繞,很快開心起來。

不拉着她一起唱就更好了。

一番教學下來,一老一少哈哈大笑,小夭垂頭喪氣,這種事真的講究天賦啊,就跟練武一樣,事實證明,她不行。

“姐姐別愁眉苦臉了,我第一次唱也這樣。要吃桃花酥嗎,這家糕點是鎮上最好吃的。”

少年笑得燦爛,身旁啃着桃花酥好吃到眯起眼睛的小老頭一樣高興。

畫面很溫馨很美好,是啊,做任何事都要随心而動,她想這樣做,她不後悔。

小夭接過桃花酥,忍不住想摸摸少年的頭,或許是被這溫情時刻感染母愛泛濫吧,手剛剛擡起,目光落到幾米開外素衣長袍的身影。

李蓮花靜靜地望過來,他手上繃帶已經拆了,此時雙手抱臂,神情略微無奈。

她現在跑,啊不是,先道歉認錯來得及嗎?

來不及了,郭坤也看到來人,慫慫地往劉少爺身後躲。

“時間過得好快啊。”少年嘆了口氣,“以後我和坤老頭還有機會再見嗎?”

李蓮花緩步走來,語調随和。

“會的,想見的人總會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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