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桃竹有些尴尬,因為在回雲疏進府之前,她便想着給回雲疏謀個好點的差事,多多照應一下這個讓人心生憐惜的病人,但是現在她們卻來到了祠堂。
祠堂這裏的活兒,相對于砍柴、護院來說,更為輕松、也更适合女子,但是通常卻也沒人想進祠堂幹活,因為裏面都是徐家列祖列宗的牌位,以及一尊佛像。
按照正常人的想法,除了拜佛祈福或者受罰來祠堂之外,誰會願意來每日面對一堆不在世之人的牌位的……
這真不吉利。
桃竹嘆了一聲,“雲疏,你不要怕麻煩我哎。回頭我若有機會再求求公子,給你換個好點的差事。”
“……謝謝桃竹,不用了,我挺願意來這的。”——聽聞祠堂有佛像,她順勢可以求求佛祖讓她早日找到夫君,回雲疏在心裏默默的祈禱着。
桃竹看着她真摯的眼眸,一陣語塞,心道:不如求求公子再給雲疏看看腦子。
祠堂有一處單獨的屋子住人,歷來進過祠堂做活兒的下人都住這裏,雖然僅有一外間、一裏間,但更衣、沐浴什麽都很齊全。
桃竹帶着愧疚的心,幫着回雲疏一起收拾屋子。
晚間,桃竹還帶了飯和換洗的侍女衣服給回雲疏,告訴她等明日柳管事回來了,便帶她去領一塊徐府下人的身份木碟來,再帶她認識一下府裏的路。接着,桃竹陪了回雲疏許久,方才離開。
……
翌日清晨,回雲疏便開始幹活。
在別人家裏,總得勤快些。
昨夜聽桃竹說,祠堂裏來往的人甚少,只有徐老夫人會偶爾來靜靜心,故此這裏安排的下人也不多。只是祠堂內的粗活、細活估計都得回雲疏自己完成。
清掃完院落,回雲疏便開始準備收拾回廊、祠堂。
Advertisement
當她拿着掃帚經過祠堂門口的時候,晃眼之間瞧見屋內的佛像,她愣了一下,腦海中突然出現一些畫面,速度極快,一閃而過,她根本抓不住畫面的一角。
當她再試圖再次回憶時,卻感到一陣頭暈目眩。
回雲疏晃了晃腦袋,在祠堂門口歇息了一陣,不經意之間再次擡頭看到了佛經,她放下掃帚,鬼使神差一般的進了祠堂裏面,不自覺地将佛像下邊的燭臺擦幹淨,又将貢品擺放至她覺得應該擺放的地方。
忽然有人一聲大喝:“何人在祠堂偷拿貢品,給我拿下。”
齊嬷嬷剛走進祠堂,便看見了有位面生的侍女摸着貢品。然兒這祠堂怎麽會有人在,怕不是來偷拿貢品的。
未等會雲疏反應過來,便有兩個老嬷嬷扣住了她的雙臂,讓她無法動彈,接着其中一個嬷嬷擡腿踹了一腳,正中她的膝蓋,迫使回雲疏不得不跪在了地上。
她掙紮着辯解道:“我是昨夜剛入府的婢女,在祠堂做活,我沒有拿東西,只是在擺放貢品。”
齊嬷嬷對她的話半信半疑,這貢品長期不都這麽擺麽,吩咐道:“搜她身上是否有徐府身份木碟。”
兩個嬷嬷手勁極大,在回雲疏腰間來回搜尋,回雲疏不斷扭着身子,掙紮得更甚:“我是剛入府,還未得去領木碟,昨兒柳管事不在……”
齊嬷嬷看她提過柳管事,便讓人停下手來,思考片刻,齊嬷嬷說到:“你們先按住她,我支個人去柳管事那看看名冊,在祠堂內還是小心為上。”
……
“何事喧嘩。”一陣老沉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衆奴仆皆作揖問安,齊聲道:“老夫人安好。”
徐老夫人允諾起身後,齊嬷嬷說到:“驚擾老夫人了,是婢子進祠堂時,看見這侍女在擅自動用貢品,十分面生,不知是何人,以老太太的安全着想便讓人先行拿下,剛支了人去柳管事那裏确認身份還未回來。”
那徐老夫人聽了此話,瞅了一眼齊嬷嬷,也不做應答,倒是先往祠堂緩步繞了一圈內。其他人拿不準老夫人的意思,皆在沉默的等待。
不過多時,徐老夫人道:“起來回話。”
這便是對着全場唯一跪着的回雲疏說的。
回雲疏起身作揖,“請老夫人安。”
徐老夫人随口一問:“叫什麽名字。”
“奴婢回雲疏。”
徐老夫人也沒糾結之前齊嬷嬷所提之事,悠悠打量着回雲疏,徐徐道:“你曾學過?”
衆人皆是疑惑,學過什麽?老夫人跟這婢女打什麽啞謎?
回雲疏訝異,看了一眼擺着貢品的桌案,轉過頭來面向老夫人,目光絲毫不避諱,她誠實說到:“回禀老夫人,奴婢不知,只是覺得應該這麽擺……”
這叫什麽回答?
徐老夫人對上回雲疏的眼神,這婢女雙目澄澈,也不像撒謊的樣子,淡聲吩咐到:“你繼續将這收拾完,燃上香。”
“其餘人便退下吧。”
而後老夫人便緩緩移步去到裏間坐下,齊嬷嬷喚人端上了茶水。
裏間隔着一道門,既擋住了聲音又能瞧見祠堂的情況。
一盞茶後,有小厮進了裏間,自覺在祠堂壓低了聲音:“老夫人,少爺來了。”
徐老夫人擱下茶盞,道:“叫進來罷。”
“祖母安好”徐見然進了門。
“然兒哥來了。”徐老夫人面上終是挂上了喜色,她是十分喜愛這個孫兒的,“好好的,怎麽今天突然想起來祠堂了。”
“是聽聞祖母來,孫兒想您了便來看看。”徐見然哄着徐老夫人。
“昨日我們不是可才見過,況且來看祖母怎麽還拿了一份藥,祖母身體可是十分健朗吶。”徐老夫人一眼便看到了然兒哥身後的桃竹,拎着藥籃子,便是猜到了應是給剛剛那位婢女的。
祠堂是她常來之地,然兒哥昨日便私下向她禀告過,他安排了一個女子進祠堂做活。只是聽桃竹那丫鬟說,這姑娘有些可憐,腦子也不太行以為自己嫁過人,年紀輕輕已經記不起以前的事情了……
徐老夫人聽後,也不是沒有憐惜之心,只是桃竹性格大咧,老夫人生怕他斯斯文文的孫兒受騙,便要過來看看。
“這,這是……”徐見然聽着祖母的打趣,悄悄紅了臉,不知道如何作答,說話都結巴起來了……
他昨日明明跟祖母禀告過了,怎麽還這般鬧他。
徐老夫人哈哈大笑,也看見祠堂正堂裏已收拾幹淨,燃了香,點了燭火,便說到:“不逗你了。那便是你作日提過的姑娘吧,叫過來問問。”
“祖母明察。”徐見然松了一口,生怕祖母變卦。
……
回雲疏被叫進了裏間,瞧見徐老夫人坐着,她便跪在地上回話。
“可會讀經?”徐老夫人問。
是識字即可,還是要讀成什麽樣?回雲疏不明所以,慣例回答到:“奴婢不知……”
……徐老夫人或許是理解桃竹所說的“腦子不好、想不起事”這句話了,于是她叫人遞了本經書到回雲疏面前說到:“你讀讀。”
《祈福經》幾個字映入了回雲疏眼簾,有種熟悉的感覺,她呆了呆,捧着書讀了幾句,接着又呆了呆,又再讀了幾句……
這樣的情況,反複多次。
趁着回雲疏讀經的功夫,徐老夫人之心中想到:此女子的确如桃竹所說,反應有些慢,只不過徐府也不收什麽無用之人,但若是會一些禮佛的事情,的确可以用在祠堂。
一刻鐘後,回雲疏雖然讀經書時有些坎坷,但也算完成了一段。
雖然老夫人的吩咐,她做完了,但是腦海中有莫名的感覺,她卻抓不住,總感覺心裏空唠唠的。讀經,好像似曾相識。
徐老夫人出聲說到:“你可是自願進祠堂的?”
回雲疏一驚,收攏心神,趕忙道:“奴婢自願的。”
“昨天聽然兒哥提過你,看在他的面子上,你便在這裏安生幹活罷。”徐老夫人敲打着。
“是。”回雲疏應着老夫人,也看見了徐公子在對她笑。
……
午後,徐老夫人帶着一衆人出了祠堂的院子,與徐見然分開走了另一走條路。
路上,徐老夫人面上表情看着雖淡然,但心裏卻活份兒了起來:她年紀大了,走不動去廟裏燒香拜佛,很早的時候便想在自家祠堂禮佛,只是沒有人配合她,加上也沒人求祠堂的活計,于是她只能偶爾去去。
現在難得有婢女願意進祠堂做活,并且還是個知道禮佛的,萬不可錯失機會。
她在轉過一道彎後,便問道:“聽說今早前院收了一批粗使下人,可有看着安分的?”
齊嬷嬷回答:“老夫人,我早上親去瞧了瞧,有一個女啞巴看着挺有力氣,是賣身葬父來的,很是便宜,那管事就一同買回來了。”
徐老夫人點頭,心裏歡喜,這真是缺什麽便來什麽,她說道:“便安排她來祠堂幹粗活吧,反正她也在守孝期。之後祠堂細活便讓那回雲疏做。”
齊嬷嬷應了聲,心道:這回姑娘怕是得了老太太青眼。
……
入夜,回雲疏正和桃竹在一起說話,桃竹是晚上又來看她了。
突然門被敲響了,回雲疏打開門一看,是齊嬷嬷。
她正要作揖,齊嬷嬷趕忙攔住了她,笑着說道:“回姑娘別客氣,老身來賠個不是,早晨誤抓了你。”
回雲疏一愣,沒想到還有這茬,她已經将此事忘得差不多了,她說到:“齊嬷嬷安好,不礙事,您也是為了老太太着想。”
看她也是不記仇的性子,齊嬷嬷點了點頭,又說道:“這是老夫人安排進祠堂的婢女,她以後做外間的掃撒粗活,以後祠堂內的細活可都交給回姑娘你了,老夫人怕是以後會常來。”
回雲疏一愣,偏了頭看過去,後邊的桃竹也跟上前來圍觀。
齊嬷嬷繼續介紹着:“她賣身葬父,被管事買回來做婢女,也在守孝期,便放在了祠堂。”
“是個啞巴,名字叫月九,身體可紮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