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一夜無眠。

回雲疏守着那本冊子到了天明。

那冊子是一本字帖。

昨夜她打開字帖第一頁,入眼第一個便是一只玉扳指的墨印子。

這墨印子清晰,與她身上那只白玉扳指的紋路一模一樣,定然是夫君留給她的!

她當時寫信的時候,怎麽沒想到可以沾着墨水印上去呢!

回雲疏不知道那這字帖是怎麽進屋子的,只覺得她夫君神通廣大!

她歡喜不已,開心得一夜沒睡着!

這一大早她照舊出去把祠堂收拾幹淨,不過齊嬷嬷支了人來告訴她,今日徐老夫人不來了。

回雲疏應下後,又立馬回了屋子練習寫字!

這是她現在最想做的事情!

因為除了那字帖,便沒有了其他的消息,所以她明白了一件事:夫君嫌她字醜!

她翻來覆去看那字帖好幾輪,那字帖的字是真好看,比之前在祈家看到的字,好的不止一星半點,字跡疏朗通透。氣勢恢宏。

一連五日。

這幾天時間裏,回雲疏早晨、傍晚收拾祠堂,其餘的時間都在練字。只是她不知道怎麽遞消息出去,便安靜的等着,至少夫君知道她在這裏了。所以那天在徐府門口,他是有看到自己的吧。回雲疏如是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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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五天的日子過的也很平靜。

徐老夫人只來過祠堂一次,是來給她摔了腿的兒子——徐太醫,祈禱健康平安。徐老夫人來的那天,徐見然也來了。他晚于徐老夫人離開後,悄悄給回雲疏送來了幾張紅紙。

聽說是在紅紙上寫下祝福的話語,在船會的時候,放入河燈裏,順水漂流,認真祈禱,便可以願望成真。——這種許願的方式,回雲疏願意去相信。

這些天,回雲疏只見過月九三次,她總是做完自己的活兒之後來去匆匆,這行徑,回雲疏已經習慣了。

夜裏,桃竹偶爾會來,或者她也會去桃竹屋裏,兩人分享着幾塊糕點。

桃竹常常笑着說她以前肯定過不好,進府之後長開了,好看了,都是她投喂的功勞。每到這時,回雲疏總想起每日都要裹上的束衣,微微臉紅。

——

時間匆匆而逝,慢慢晃到了船會的日子。

船會那天白日,回雲疏在紅紙上寫下了祝福的話語。

她寫了三張。

一是“願夫君身體健康”。

因為那天在徐府門口時,她聽見他說:“徐院判為孤研制新藥……”

那既然要用藥,必然就是身子不好了,所以夫君要身體健康呀!

另外兩張則是:

“願徐公子前程似錦”

“願桃竹日日有歡顏”

這幾個字,是她這幾天奮鬥練習寫了無數遍的結果!那練習浪費掉的紙張,每個細逢處,她都填滿墨水。在她自己看來,可算是比以前進步了許多。

每一個筆鋒,都像模像樣的學着字帖上的痕跡。

曾經,回雲疏問過桃竹為什麽不一起去船會。桃竹只支支吾吾地說那天自己與一位小厮換了班,不方便去。

回雲疏見她如此,便也沒有多問,若是桃竹不來,也更方便自己的計劃。

剛入了夜,回雲疏把紅紙和幾件信物都藏在了身上。

只有那字帖,攜帶不便,不得已只能暫時先放着。

但也因為收到了那字帖,回雲疏便改了注意,不打算繼續在徐府呆着了。

她想在船會上找個機會離開,去找那扔給她紙條的人,因為缺失的記憶總是要找回來的,不然心裏總有不安的感覺。

另一方面,她自己進京便是來找夫君的,既然已經得到了夫君的消息,今日便與徐公子告別,感謝他的收留。

只有離開了徐府,她才能自幼的行動,方便找夫君,方便尋記憶。

——

回雲疏按照約定來到側門,等着徐見然。

徐見然這個少爺,從自家府邸出府,竟然不是走正門,反而從側門出去。

只是回雲疏心裏存着事兒,也沒多往這方面深思,不覺得有異樣。

不一會,徐見然騎馬而來,後頭跟着一輛小型馬車,是他常用的小厮在趕車。

回雲疏向他行了禮,上了馬車,一行人離開徐府,向內城駛去。

只是夜色籠罩下,匆忙的人總會忽略一些細微之處。

比如,在回雲疏剛剛所在的門邊,從草叢裏,就探出了一個瘦削的人。

這人起身後直接趕往了徐老夫人的院子。

“麻煩齊嬷嬷通傳一聲,有了發現。”

齊嬷嬷複雜的看了柳南平一眼,進了院子。

這是柳管事的兒子,原來只是個普通的下人,因為柳管事的這一層關系,他總在下人隊裏狐假虎威。

但又由于他這一番無所謂的模樣,在府裏随意走動,也不會有人起疑心,所以自祈家一趟回來後,柳南平便被徐夫人——徐見然他娘,派來盯着徐見然。

很快,柳南平被迎進了屋子裏。

屋子裏徐老夫人,徐夫人都在,卻是面無喜色。

柳南平進屋行禮,便開始描述剛剛所見。

那徐夫人聽了他的話語,拍案而起:“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怎麽死活都不答應祈家的婚事,原來早就有了別的想法。”

“那賤人是誰!”徐夫人氣不打一處來。她這從小就聽話兒子,怎麽忽然這麽倔強了。

“是祠堂裏那位。”柳南平說到。

“這不可能!”比起徐夫人的怒火,徐老夫人則是一臉不肯相信。

她近一月頻繁去祠堂,那回丫頭除了那張臉稍微出挑了一些,可是行事作風都安分守己,性子恬靜,幾乎從不出祠堂,不然自己也不能容她這麽久。

徐夫人聽到老祖宗這一句否定,更是火大,她說到:“母親,你不信,兒媳卻不能放着然兒哥去做傻事。兒媳這就去把那賤人抓回來,便可知真假。”

她是從祁家回來之後,便感覺到了不對勁。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個。這種來歷不明的姑娘,就是做個妾也是不可以的。聽說還是個腦子不好的。

若是壞了她兒子的姻緣,不如打死。

語畢,徐夫人便急沖沖了出了門,帶着小厮抄起家夥追往內城。

——

徐見然遞了徐府的碟牌,進了內城。

他們不疾不徐地駛往護城河碼頭,船會便是從那裏進入。

等到地點,徐見然遞了船會的帖子,便有着統一服侍的小厮引着她們來到了停放馬車的地方。

這個時辰,已經有很多馬車在停放在這,皆是來參加船會的各世家、官爵人家的馬車。

在此處滞留的車夫衆多,他們都守着自家的馬車,百無聊賴等着自家主子游玩回來,無聊卻也不敢離開。

當回雲疏下馬車時,引來了那些車夫的頻頻側目。

她有些害怕的躲了一躲,低聲喚了一聲“徐公子”,卻沒有回應,擡頭發現徐見然已走遠了幾步。

回雲疏微微咬牙,趕忙跟上,走在徐見然的身後,主仆之分顯而易見。

殊不知,徐見然這會在心裏反複打了第不知道多少遍腹稿,他有話對回姑娘說。整個人緊張的沒聽着剛剛那聲呼喚。

他們走過了一陣,眼前豁然開朗。

許多人沿着河邊走,回雲疏遠遠的便看到人最多的河岸邊上,停了有三條船舫,一艘比一艘高大輝煌,十分豪華。

那最高的一艘船上,竟架成了三層小樓一般。船身各處連着燈,層層疊疊,嵌着花,每隔幾步便有舞樂絲竹,亦有美食更替,一派歌舞升平的模樣。

河邊一排排的酒樓都被征用來做世家公子哥、小姐們歇息的雅間,還能眺望河景。

河上還有許多搜小船,每一艘都是一個生肖的模樣,十二只形态各異。小船載得三四個游人,沿着護城河環游,聽從主人的派遣,行船的速度或快或慢。

回雲疏他們來的時候,也已經人滿為患了。她也很沒出息的看呆了,驚嘆這繁華的景色。

路上的行人越來越多,尤其是靠近那三艘大船的岸邊,人流更是鼎盛。每個人幾乎都穿着華服,舉手投足之間都氣度不凡,連身邊的奴仆臉上含着三分與有榮焉的笑容。

只是人多的地方,必然有流言靡靡。

回雲疏在他們的聊天中聽到了好些風月消息。

聽說那豪華的三艘船上,怕是只有三品大元的世家才有資格登上,而最高那樓船,必然是這次船會上身份最高的人,所以才有那些莺莺燕燕在靠近樓船的岸邊悠悠走過,還不肯離開,紮堆聚集,并且甚至時不時往高船上眺望,或是盼着給什麽人垂了青眼。

你面兒上聽着他們在誇贊大船上的人顯貴,其實又是在唾棄那些身份不顯露又花枝招展的小姐們。

回雲疏驚訝于這些彎彎道道,又看見徐見然走着路,目不斜視,并不想去結交世家弟子的樣子,于是輕聲開口到:“徐公子,不如先去放河燈吧。”

她心裏着急:趕緊放完河燈,就可以開告別離開了,這富貴的地方,她不想呆太久,不知為何,總有些令人難受。

只是回雲疏未曾想到,樓船之高,可讓人望的極遠。

自從她踏入這河畔之時,便已入了一人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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