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護城河河面上飄着許多河燈,大部分都是舉辦船會之人布置下的應景之作。
去河岸口的這一路上,徐見然未曾說話,回雲疏亦跟着安靜的往前走。
只是他們還未走橋邊放河燈的地方,回雲疏發現這一路上的人流漸漸減少。
直到徐見然在一棵樹下停下了腳步。
他轉身說到:“回姑娘。”
“徐公子,怎麽了,是走錯路了嗎?”回雲疏不明所以的眨眨眼,她也察覺到了,這裏應該也不是放河燈的地方,他們在往人群聚集的反方向而行。
“回姑娘,我有話對你說。”徐見然面色看着有些鄭重。
“徐公子,您吩咐。”回雲疏照舊一般靜靜的看着徐見然。
徐見然微微紅了臉,辯解到:“不是吩咐,我有其他的話要說。”
“回姑娘,我……”
“嘭!”
徐見然話還未出口,巨大的爆炸聲音吸引了無數人的目光。
夜空煙火璀璨,火苗自有士兵守衛的石橋上升至空中綻放。
徐見然咽了咽,自覺吞沒了自己剛剛要說的話。煙花綻放順延出爆破聲的瞬間,吓得他把即将脫口而出的勇氣又生生噎了回去。
兩人擡頭看去,是煙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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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好看,回雲疏不禁暗暗贊嘆。這是在她截止目前擁有的清晰記憶裏,好像是第一次看煙花。
遠處那些人,都歡呼着看向夜空。
回雲疏對着夜空愣怔了一會,轉回頭問到:“徐公子,你剛剛說了什麽?”剛才聲音太大了,她被吓了一跳,注意力全部被拉走。
“我……”
“把那不知廉恥的賤女人給我拿下。”暴怒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
徐夫人帶着家丁趕來,看見這一幕,哪裏還有什麽不知道。她兒子被那小賤人拉着在月下柳樹!
她不了解其他的事情,但是她了解他兒子啊!事出反常必有妖!
徐見然驚訝的轉過身:“娘,你怎麽在這。”
他心虛的把回雲疏擋在身後。
“你這混小子,居然還護着那小賤人,你給我過來!”徐夫人看到徐見然這一番做派,氣不打一處來。
那些家丁舉着棍棒、拿着麻繩向回雲疏圍過來。
“徐公子,這怎麽回事!”回雲疏對這一變故驚呆了。
徐見然沒有應她,只是帶着回雲疏不斷退後,同時喊到:“母親,你別沖動,你先聽我說啊!”
“把那逆子給我按住。”徐夫人不由他分說。
回雲疏才退了一段距離,眼見着徐見然被擒住,不停的掙紮卻掙紮不開,只是那些家丁并不敢傷他;而其他那些拿着棍棒和麻繩的人全都是沖着她來的!
那徐夫人定然是誤會了什麽!
可是看徐夫人那怒火中燒的樣子,她若要是被抓住了,估計連解釋的機會都沒有,而且她也無從解釋……
回雲疏轉身就往人群中跑去。
只要混入那群穿着華服、帶着仆從的公子哥和小姐們中,她就容易躲過徐家家丁的追捕了。
她不停側着身子在人群裏穿梭,跑着跑着,忽然覺得鼻尖傳來的味道不對,河水濕潤的感覺還夾雜着燒焦的味道。
忽然又有好幾聲爆炸聲見二連三的傳來,比之前那一聲動靜響太多了。
這下,不論誰都知道出事了。
原先閑悠悠漫步的人流停下了,都轉頭看向聲音的起源地——放煙火的石橋。
石橋那頭烏黑一片,讓人看不真切,但是從石橋竄上天空的煙火不知道出了什麽岔子,竟然帶着火光四處散落。
河岸上跌落了許多火星子,火星子沾惹上攤販的布匹,便瞬間将布匹點燃燒毀。
忽然之間,人群中尖叫聲接天連片。受到驚吓的人們紛紛朝着石橋的反方向而去尋個暫時安全的地方——那三艘樓船附近的位置。
人群混亂,回雲疏被擠着跌落在河邊,懷裏原來祈福用的紅紙不知不覺中掉落了兩張,還有一張搖搖欲墜,她卻無暇顧及。
回雲疏欲起身,先了擡頭,只是這一瞬,她看見有星火墜下散落。這星火飛速滑落,燃燒的火苗好像忽然在她眼前放大,搖曳的模樣在眼前清清楚楚。
回雲疏忽然不動了,雖然摔在地上,但是眼睛死死盯那些火光。她透過這漫天火光,好像看見了一場曾經在山上燃燒起來的熊熊大火。
一只星火便是一幅畫,一卷又一卷的畫裏,把山上那長大火的模樣接連浮現出來。
這畫面的各個角落好像在她的腦海中恢複原位。
回雲疏她爬不起來,因為腦袋很疼,疼的她想用頭哐哐撞地板,但就算是這樣,她也不願意閉眼,就忍着這一陣一陣的疼痛感,看着火光去修複着腦海中缺失的記憶。
她看到那火中畫上,有自己在圍着佛像時擦拭灰塵、跟師姐師兄們誦讀佛經、漫山紅色的煙樹葉子、還有那把北鬥七星短刀的主人、以及她失憶前看到的兇手……
甚至,還有她被徐公子救回來之後,不依不饒要去找的夫君?!
她還寫了給夫君的信?
回雲疏瞪大了雙眼,目無焦距,因頭疼不已,嘴巴不自覺微張喘着氣。
這都什麽和什麽啊!
她以前那麽守規矩的性子,她師姐都誇她乖的!失憶之後怎麽做出了這種事!不可置信!
“她在那裏!”
“這小娘皮真能瞎竄的!”
“兄弟們上!”
徐府的家丁追上來了!
回雲疏聽到了他們的聲音,眼前的在火光裏看見的畫面依然不見。她甩了甩腦袋,咬着牙,爬起來繼續往前跑。
——
這場面幾度混亂,驚擾了樓船上的貴人。
不過一會,也不知誰下的令,這意外之災很快便有官兵介入。
官兵們列隊進入這船會的場地,直奔向災源,将那石橋上的煙火裝置撲滅、拆卸。
看到有官兵的介入,攪收了那些裝置,行動迅捷,總是能很快安撫人心。
幸好煙花只是爆了那一回,又是發生在河水邊,石橋的距離又遠。
原來那一陣只是動靜極大,漸起水花,吓着了人,但卻是造不起聲勢,現下火光均被撲滅,僅僅燒糊了岸邊的一些物件,沒有造成傷亡。
沒有傷亡便是幸事!
只是這般意外的事故,擾亂的船會,壞了所有人的雅興。
在河岸邊上東躲西藏的人們漸漸放緩了腳步。他們的身份地位不及那三艘樓船上的人,但也是常年受到禮儀教養,抽着細微的時間調整着自己的衣服與姿态。
那年邁一些的人,折騰不動了,默默讓仆人收拾着東西,悄悄離開船會。
當然沒有離開的人,他們竊竊私語之間,也含着不少抱怨的聲音彼此起伏。
這時候樓船前原來擠着滿滿當當的人,被清出了一條小空路。
有随從落下了從樓船上搭到河岸的梯子,梯子寬度能允許兩三人并排而行。
從梯子口。到梯子尾,總有幾随從守護着樓船上的貴人們。
這一番動靜,讓那些原本就在船下徘徊許久的、又十分膽大的公子哥、小姐們,願意稍等一會,得以此機會,正大光明的看看,或者有幸結識樓船上年輕的達官貴人、世家小姐。
他們參加船會的意圖,大抵也是如此。
先是第一艘船上的世家女眷帶着婢女們下來了。精美的繡花鞋一步一步地踩着梯子,雖然梯子的平衡感定然不如平地好走,但是不論什麽年齡的貴女,即便是帶着孩子的婦人,她們發絲裏插着的步搖卻是穩穩當當,舉手投足之間世家的氣度從不落凡塵。
她們皆微微皺着眉,不喜興致被破壞,待到了岸邊,互相道別離場。
第二艘船上的人下來了,皆是男子。先讓着有年紀的前輩先行離開,剩餘那年輕的公子哥們有帶着小厮的,也有跟兄友結伴而行的,三三兩兩離開了船會。
這一批人的離開,又帶動了之前在樓船下圍觀的許多人一起離開。
直到第三艘船的做舞樂絲竹的人下來時,船樓附近已散去不少人。
直到那些舞樂之人全都離場時,第三艘船上,才悠悠然出現的兩位男子。
一位着金絞銀纏邊暗紋紫衣,貌比玉樹,目如朗星,站姿如松,面上卻有些懶怠之色,還時不時在整理自己的衣角。
另一位着墨綠色衣服的男子,相貌雖也是極佳,但面露低沉之色,他壓抑着情緒開口:“二弟,這意外之事驚擾了你的病體,大哥派人護你回宮歇息。”
宮外不喜規矩,他們照慣例以長幼相稱。
裴延看了他大哥——裴旭一眼,回過頭繼續整理着衣袖,直到袖口平整了,他不緊不慢的說到:“不勞費心,大哥還是先将煙火的問題查清楚。”
接着,也不等他大哥答話,便自顧自施施然走下階梯上了河岸。
裴旭也跟着裴延身後下去,只是臉色更沉了,他一直看不慣太子這一番行事作态,但是他也必須得去查這場故事的起因,便也忍了。
這場船會是他辦的。
二人踏上了岸,接着河岸上好多個角落裏不時響起來吸氣聲,所有人紛紛看向這兩位貌美的男子,驚嘆着容顏。更準确的說,目光多是落在了那紫色男子的身上。
但又因為他們從樓船下來,那地位定然尊貴,加上那着墨綠色衣服男子面色低沉,不好惹的樣子,也無人敢上前一問。
——
回雲疏為了躲避徐家家丁的追捕,在之前許多人下船離場的時候,趁亂整個人藏在陳列着書畫的桌案下,寬大的桌布罩住了桌子也罩住了她,她從細縫中目睹了這一切。
有那麽一刻得以喘息,雖然頭很疼,疼的讓她面色發白,但是她想起來了一切……
那紫衣公子是太子,也是那白玉扳指的主人。
她不是來找夫君的,她是要來報仇的!那害了香積寺全寺的人!
只是她現在這樣子,要錢沒錢,要人沒人,報仇之路寸步難行,還被徐家追捕。
是的,那徐家的人在人群中找不到她,現在已經開始四處翻找着能擋住人的地方,并且離她躲藏的位置越來越近了。
對回雲疏來說,這情況更加糟糕了!
在那着墨綠色衣服的公子帶着随從轉向走往石橋。
紫衣公子微微邁出第一步時……
回雲疏當下做了決定!
她忍者頭疼,沖了出去。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她自己覺得的速度,往前一撲,抱住了那紫衣公子的腰!
她仰頭看着這男人的絕世容顏,顫着音呢喃到:“夫君,帶我回家好不好!”
按照她性子,定然做不出來這樣出格的事。
但是為了先逃過徐家家丁追捕這一劫!她只能先胡亂出招——裝作還在失憶中!
反正也沒有什麽事能比現在的情況更糟糕了!
只是回雲疏不知道,在她沖過來的時候,守在裴延身邊的戚子之未認出來她來,擡手正要拔刀而向時,卻被裴延一個手勢制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