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瘦十斤

瘦十斤

男孩舉手,認輸了。

霎時間,人聲鼎沸!!!陸陳煙迅速被球館專用的醫務人員架了下去。

季風林也擠進來,把沈泊雪從人群中帶了出來,跟着甄敏到後臺。

一切才從懸崖邊緣扯回了頭。

*

再見秦政時,他舉着紅酒杯,假模假式地搖晃後,才移至嘴邊呡了一口:“你要幫他還?”

“對。我幫他還,這卡裏有二十萬。”

“你和他……什麽關系?”

沈泊雪咬牙,想了想:“朋友。”

“哦~~哪種朋友啊?”暧昧的語氣一落,身後三四個大男人就盯着沈泊雪上下打量,猥瑣笑出聲。

“我......”

“秦叔,不是急着要錢麽?”陸陳煙的傷已經被簡單處理過了,被季風林架住,勉強站在後面,扯了把沈泊雪的袖子,示意她到自己身邊來,而後擡起血跡斑斑的腦袋,紅腫的眼睛瞪秦政,“趕緊的呀,我和這姑娘不是很熟,萬一她待會後悔,不借我錢了,那秦叔怕是要再費些功夫了。”

人故意挑釁,把矛頭引到自己的身上。

“呦呦呦,瞅瞅我們的小狼狗,有錢了,說話底子都硬了。”秦政咋舌,放下酒杯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朝身後人動了動手指,“光頭、你們帶這位姑娘去收錢。”

“我一起……”陸陳煙不放心,忍痛剛要跟上去,就被人一把鉗住衣領給扯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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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政力氣大,連帶着季風林都絆了個踉跄。

“大陸,你傷重,就別跟過去湊熱鬧了吧!”秦政說完,眉一擰,沖光頭示意快點。

甄敏站一邊,猜到了陸陳煙是怕這丫頭有什麽好歹,便自告奉勇站了出來:“秦二叔,我也去吧,人小姑娘初來乍到,你這不懂規矩的馬仔,別再把人給吓到了。”

聞言,陸陳煙擰緊的拳頭才松了松。

他和甄敏雖算不上至交,但兩人從小就在一條巷子裏長大,陸家出事之後也多虧甄敏幫襯着找工作找兼職。

她雖初中畢業就跟秦政這幫人來往了,身上不免風塵氣,但是為人仗義,也講原則。

她出面,至少能保沈泊雪平安出入。

“哎呦,瞧把你緊張的。來來來,坐,大陸。”

等沈泊雪和他們出門之後,秦政又回到沙發邊上,翻了兩兒倒扣的空杯,斟滿酒,讓他們過來坐。

“別怪秦叔不仗義,你家裏那些事,秦叔都知道。但人啊,都得自己活自己的。今天我不對你狠點,名聲傳出去,你秦叔我這買賣還做不做了?你說是不是?”

陸陳煙沒鳥他,只端着酒杯一飲而盡。酒精染在嘴角的傷口上,賊拉疼。

“不過,大陸,說真的,你就不想早點出來上闖闖麽?”

秦政這話鋒陡然一轉,叫沙發上的兩個人都愣住了:“什麽意思?”

“別上學了啊,有雞.巴用。出來,秦叔罩你。”他拍拍胸脯,一只手搭在陸陳煙肩上,态度反轉。

剛才拳臺上的情況,秦政都看見了。當初自己提打黑拳還債的時候,還真沒想到這小子敢去。眉眼舉止間有膽識。他蠻看好陸陳煙,年紀輕,好好栽培栽培,自己身邊倒是能多個辦事的人。

見陸陳煙酒杯空了,秦政又客客氣氣的斟滿:“怎麽樣?秦叔的話你考慮考慮?”

“你想想,這錢是還上了。可咱媽那病……你來秦叔這,一年我給你這數。”

他說着,手放下酒瓶,伸到陸陳煙眼皮子底下,比劃了兩根手指。

“兩萬?”

秦政噗嗤一聲笑出來,搭在陸陳煙肩上的手順勢擡起,在他後腦勺上刮了一下:“傻小子,是二十萬。你看看現在有幾個大學一出來能拿二十萬?頭年這個數,以後造化的好,二百萬都有的賺。”

“怎麽樣?”

“......”陸陳煙低頭,不說話了。兩手攥酒杯,骨節泛青。

季風林安靜坐在旁邊,他對秦政的話本不以為意,只希望這場風波趕緊過去。

可扭頭看到身邊人的表情時,神色突然凝固起來。腳底下踢了踢陸陳煙,皺眉朝他搖頭。

酒吧的包間安靜下來,和季風林對視後,陸陳煙埋下頭,眉心打結。

他猶豫了。

現在的他,太需要錢了。父親因罪還在裏面關着,母親的病雖然見好,但不知什麽時候還……

況且,他現在又欠了沈泊雪二十萬。

他太需要錢了。

這所有的猶豫,秦政都盡收眼底,他見多了這種被生活壓迫在底層的孩子,他們的路,往往不是自己走出來的,是被人推下去的。

“不急,好好考慮,三天後給我答複。”

*

而另一邊,沈泊雪靠在自助銀行外的透明玻璃門上,兩手負在身後,左手擒右臂手肘,縮在季風林寬大的夾克裏面。

光頭一行人在裏面核實賬號密碼,還有錢的金額。

甄敏站在她對面,手指夾煙,吞雲吐霧的。兩眼睛從始至終都放在沈泊雪的身上,上下打量。叫女孩有些不自在,可想着她是來監督自己的,沈泊雪便也沒開口阻止她。

“小公主多大了?”對面的人突然開口,鼻息下壓着煙霧。

沈泊雪看看周遭,沒人,又回頭指了指自己,意思,問我?

甄敏抱胸,粗跟的馬克靴在平地上跺了兩腳,點頭。

“十八歲。”

“十八?”甄敏又從頭到尾把她看了遍,最後擡頭看天,自顧自的笑起來,“比我小兩歲。”

“你才二十歲?”

“嗯,怎麽?看不出來?”

“不不是,”沈泊雪突然反問并沒有冒犯的意思,“只是剛才聽那些黑衣人叫你甄姐……”

“哦,”甄敏輕描淡寫,“那是因為我是那家酒吧的老板娘,哦,不,準确的來說,我是那家酒吧老板的……情婦。”

“……”

甄敏看她小臉被驚的慘白,自己突然笑出聲來:“別不說話啊,這時候突然不說話多尴尬啊!”

“我……你…你為什麽不上學了?”沈泊雪不知道該說什麽。

“呵——”甄敏搖搖頭,一聽這問題就知道眼前人是溫室裏的花朵,她也懶得解釋,“各種各樣的原因吧。”

說完,看了眼裏面的人,揣摩着時間差不多了,嘴裏燃盡的煙頭一呸,拿鞋跟碾了圈,盯着沈泊雪:“如果你願意的話,拉大陸那小子一把吧。他和我不一樣,有能力有大好的未來,沒必要淹死在這條臭水溝裏。”

沈泊雪似乎能隐約聽明白她話裏有話,緊跟着反問了句:“那你呢?”

“我?我來不及咯!要是早那麽一兩年,我也希望有個人從上面拉我一把。可惜啊,那時候只有成群結隊的人要扯我下去。”

甄敏說完,光頭他們已經笑嘻嘻的從裏面走了出來:“甄姐,沒問題。咱回吧。”

“好。回。”三五個人又前後上了酒吧的車。

沈泊雪緊緊衣領,臨走前、從兜裏摸了張面紙,将甄敏剛才碾碎的煙頭撿起來扔進垃圾桶。

等回到酒吧的時候,季風林架着陸陳煙,已經在門口等她了。

甄敏也沒送行,把黑衣人收走的手機還給他們,臨了和陸陳煙說了句:別再見了,下次我可沒那麽好心會幫你了。

然後就跟着光頭推門走進酒色漩渦裏。

那是她的人生。

望着甄敏曲線婀娜的背影,沈泊雪突然感同身受一般理解了什麽叫身不由己。

背後呲呲地在響,她轉身過去,陸陳煙将二十萬的借據撕的粉碎,迎風揚起。

動作一劇烈,扯着渾身上下的肌肉都在疼。重心全部壓在季風林身上。

潮濕的風從遠處吹起,吹亂了他的頭發。

季風林攙着他,神色凝重,不放心,多嘴問了句:“大陸,剛才秦政說的話,你不會真的……”

“我還沒想好。”

“你還想?當然不能答應啊。”

“……”

“你……”看他不說話,人滿肚子的火蹭的燒起來,一下子松了手。叫陸陳煙跌坐在地上,剛處理過的傷口又開始滲血。

季風林知道陸陳煙的處境,能體恤,但永遠也不可能切身感受到那種猶疑和掙紮。

他有他的執着。在他看來,陸陳煙決定走上拳臺的那一刻,就已經放棄籃球了,現在好不容易挽回,可......

“我他.媽今天就不應該帶着沈泊雪來救你。讓你死在拳臺上拉倒!!”

“吼什麽吼?吼什麽吼?”陸陳煙眼前一陣眩暈、按着出血的傷口,若無其事地朝他擺擺手。

就越是這樣一副漫不經心的态度,越是讓季風林生氣,他原本只是以為陸陳煙在隐藏自己對籃球的留戀、其實內心比誰都痛苦,可現在看來......

季風林一大步上前,揪起眼前人的衣領:“陸陳煙,籃球對現在的你來說,是不是連屁都算不上了?啊?”

“……媽的,”

“就你能哔哔,就他媽你有夢想!”陸陳煙的情緒終于也被逼至極限,蹭的一下站起來,大力掙開季風林,反手鉗制住他,“我想打籃球,我他媽做夢都想再一次站在籃筐底下,可這世界是老子我說了就算得麽?”

脖子一直锃紅到耳畔,根根青筋暴起分明。兩人對峙,呼吸一個比一個厚重。

在那一刻,事态似乎被他們的血氣方剛和不理智,推向了死局。

大霧蒙蒙、看不清方向。

直到一雙冰涼的手,将兩人分開,孱弱的氣息輕咳了兩聲,道:“吵死了。”

*

天色漸晚,不容易打到車。三人便找了最近的公交站臺,想碰碰運氣看能不能等到末班車先回到半臺市裏,再把人送醫院。

季風林抱胸靠站牌,頭揚上天。

旁邊,沈泊雪坐在陸陳煙的身邊,從便利店買了棉棒、正在幫他處理又裂開的傷口,擦掉血跡。

大概是這一晚上共過患難,讓沈泊雪與兩個人的關系莫名親近了些。

“所以,你們就是為了這個吵架?”她聽了秦政邀請陸陳煙的始末。

季風林緊跟着後面就頂了一句:“我才不想跟他吵。”

陸陳煙:“說得好像我想跟你吵似的!”

“你......”

“怎樣?”陸陳煙剛想發狠,突然“嘶”一聲,垂眸看向沈泊雪,“幹嘛?疼的!”

“哦。”女孩眼睛向上翻,淡淡瞥他,“我不是故意的,你那麽兇幹嘛?”

聞言,陸陳煙自己反倒結巴起來了:“沒、沒有啊。我、我沒兇你!”

“沒有就好。”

沈泊雪貼着他,身上有股淡淡的藥味飄來,略帶苦澀但不沖鼻。慢慢的,她擡起頭,開始清理人臉上的血跡。

光線暗,她貼的有些近,陸陳煙有些不知所措,“嗯哼”一聲,撇開自己的視線、趕緊找了個話題:“你經常給人處理傷口麽?”

“嗯。”沈泊雪點頭,以前沈泊修比賽練習的時候受傷,都是她處理的。

“......”

跟這種多用語氣助詞回答問題的人聊天,一不小心就會終結話題。氣氛又安靜下來。

陸陳煙移開的視線,不由自主再次回到沈泊雪身上。

就莫名其妙,這個女孩闖進了他的世界,闖進了他的生活。

“你是誰?”思緒有些亂,等問題出口,陸陳煙就後悔了,他知道她叫沈泊雪。

“沈泊雪。”女孩和他對視一眼,又緩緩移到傷口上,似乎猜到了人心裏在想什麽,“你不用覺得奇怪、或者有負擔,我幫你有我自己的理由。”

狹長的眸子暗了下來:“籃球館不會拆,學校會撤回解散籃球隊的決定,借你的二十萬也暫時不用還,我甚至可以幫你支付你母親的醫藥費。”

“而我要你做的,很簡單。

回來,

繼續打籃球,

然後,幫我拿到今年全國聯賽的冠軍。”

一次性說了這麽多話,沈泊雪停住三秒,閉眼調整自己氣息,三秒後,她星辰流轉的眼眸再次落在陸陳煙身上:“你願意麽?”

“……”

“不用急着答複我,我也給你三天時間考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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