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瘦三十八斤
瘦三十八斤
全國聯賽的預選賽結束之後,距離第二階段的南北突圍賽,會有三個多月的緩沖期。
對陸陳煙他們來說,這段時間的壓力要比之前更大。因為接下來會遇到的隊伍,就是全國級別的了。
與此同時,少年們回到學校的境遇也和此前有了一點點不一樣。
“在預選賽決賽的時候表現的好棒啊!”
“你們好厲害啊,全國聯賽我們也會去為你加油噠!”
“童生童生,我也是實驗初中的,三班,我那時候就經常去看你打球啦!”
體育館外面時不時就會傳來諸如此類的不安靜。
更甚者,從前不讨女生喜歡的陸陳煙,居然收到情書了。
午休去洗手間的路上,還能聽到竊竊私語:
“哇,是陸陳煙唉。”
“他好高啊。有一米九吧。”
“哇,預選賽決賽的時候你們看了沒?他超帥的。一個人打滿全場,拿了三十多分。”
“其實仔細看,他長得好帥啊,不愛笑,皺眉的樣子兇得可愛。”
“你說是不是,南方?”
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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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尴尬笑兩聲,拿着自己的水杯從人群中退了出去。總感覺隐隐內疚,當初的她還和這幫小姑娘一起說人陸陳煙的壞話呢。
雖然彌補不了,彼此不熟道歉也犯不着,但她總覺得自己錯了,看到陸陳煙就想躲。
回到班裏的時候,見沈泊修一個人轉着輪椅,前後左右擺動,像是遇到了麻煩。
“怎麽了?”她緩緩走過來。
“輪椅卡住了。”右下角三百六十度全旋的轱辘卡在了桌子底的三角撐裏。
見狀,南方擱下水杯,走近,握住輪椅推手:“你別動。”
沈泊修不動了,聽話坐正。
“你說你,腿都這樣了,為什麽非得來上學。”南方發誓,她沒有仗着自己和沈泊修同桌熟絡了,就口無遮攔,她是真的嘴随便攔不住啊!
剛說完,就想給自己一個大嘴巴:“對對對不起啊,我不是那意思。我我我……”
我就是覺得你為什麽非得和正常人一樣上學,作息行動上個廁所都不方便。
這樣說…好像也不對。
結果,南方哆哆嗦嗦,結結巴巴了半天,恨不得跪在沈泊修面前說對不起。
沈泊修被自己這神經大條的同桌給逗樂了,難得笑了:“我沒怪你。”
南方一怔,片刻後,眼睛蹭一下點着似的:“你剛才笑了……”
她捂着嘴巴:“我天,你剛才笑了。”
“你居然笑了。”
沈泊修承認,這确實是他沉郁許久,第一次主動笑出來。難怪所有的心理醫生都會勸沈霆把他送回學校,和集體接觸。
“我不能笑麽?”
南方急搖頭:“不不不,你應該多笑笑。”
自從上次醫院邂逅,南方查了很多關于沈泊修的資料,其中自然少不了他在威海附中的那段過去。
那時候的沈泊修真的陽光啊。
穿着籃球服,在球場上奔跑的照片……像太陽一樣。
而後意外發生,到現在,南方發現,自己越了解他,越迷戀他。
“好了,”她擡起輪椅,把沈泊修推出來,剛要自己坐的時候。
“能不能麻煩你,推我去體育館。”
南方懵,左右看看,伸手指自己:“我?”
“嗯。”
“好…好啊。”
當然好啦!
“謝謝……”
“不謝不謝,我謝謝你。”
“啊?”
“沒啊。我們走。”
南方可開心了。
班級的走廊盡頭有一臺只運貨物的電梯,一般只允許學校的工作人員上下的,後來為了方便沈泊修來去,校長也給了他一張電梯卡。
南方推着人從長長的走廊上走過,課間休息,被人看見了,難免蜚語兩句。南方兩瓣兒臉頰通紅的,餘光往下打量。
沈泊修本就高,坐在輪椅上也不見得比她矮多少。頭發上有淡淡的洗發露的味道。耳廓幹淨,軟軟的,有些貼,左右對稱,乖乖的。
南方就這麽看了一路。直到沈泊修問她:
“你覺得他們能贏麽?”
“……啊?”
“你覺得他們還能贏麽?”沈泊修擡下巴指着籃球場上的人。
“……雖然這麽說不太好,但是……不能吧。畢竟接下去就是國家級別的隊伍了……但是,他們能走到這,已經很不容易了,很厲害了。”
聞言,沈泊修緘默。他在球館外停了好久,直到上課鈴響都沒有回去的意思。
此前他對這支隊伍毫無興趣,可現在,他想知道這究竟是一群什麽樣的人,能讓自己的妹妹改變那麽多。
南方也不打擾他,站在他身後。
直到,沈泊修兜裏的手機響起來。
“爸。”
不知道電話那邊說了些什麽。沈泊修方才舒展的眉心皺了起來。
“什麽?怎麽會出問題?之前不是都确認過了麽?”
“那手術呢?”說到這,沈泊修自己推着輪椅從南方面前走開。
半小時後,沈家的司機出現在學校的門口,将沈泊修帶走了。
怎麽了?
出了什麽事?
南方想問,可她覺得沈泊修不願意聽。
該和小雪有關吧!
南方想起上次在湖州的集訓營地裏偷聽沈泊修和楊安的對話。
小雪應該是心髒不好,沈家近兩年除了到處跑幫沈泊修看腿之外,也一直在等合适的器官捐贈志願者。
此前看沈泊修還算從容,所以南方不問也能猜到小雪沒事。可這次……
沈泊修離開時,看都沒看她一眼。
南方當然失落,可老天好像沒給她太多為情所困的時間。第四人民醫院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南景初突然暈倒了。
南方請了假,沖到醫院的時候,護工李阿姨焦急地在ICU門口跺腳。一看到南方直接急得哭出來:“南南啊,你終于來了,你媽媽她……”
“我媽媽怎麽了?”
“不知道呀。我在廁所給她洗床單的時候,她突然過來撞開廁所門,撲到我身上打我……”
“怎麽可能?我媽她很久沒有傷害身邊的人了。”
李阿姨急得直哭,生怕自己解釋不清楚:“我知道的呀,所以我推開她,趕緊去叫陳醫生。可轉頭一回來,你媽媽她躺在地上就不動了……南南啊,我沒用力推啊,我只是……只是……”
“李阿姨你先別着急。醫生怎麽說?”
“不不知道呀,他要等家屬過來。所以我立刻就給你打電話了。”李阿姨抽泣着說。
聽完,南方轉身就去找醫生。在聽到“腦梗”兩個字的時候,姑娘腿一軟,差點磕在地上。
李阿姨更是直接癱軟在地上,又不敢大聲,自己一個勁兒的抹眼淚。
南方硬撐着:“那……那醫生,我,我接下來要做,做什麽……”
“暫時不用,老規矩,一切費用我們會從南宮先生那裏扣。只是,你母親的情況很特殊,我們要先見一見你母親的精神病醫師。具體的這之後我再和你詳細解釋。”
“好好好,”南方有些慌,手腳沒地方放,“那我母親現在……”
醫生态度猶疑:“不好說,我不能确定的告訴你沒事了,還得觀望。”
沈泊修剛到家,蔣來行李已經收拾好了,最早的火車先去臨市,然後直接飛美國。
本來按計劃,沈霆帶着沈泊雪先去,在醫院打點,也好讓沈泊雪适應一下。過兩天,蔣來再帶着沈泊修過去的。
可美國那邊突然打來電話。說器.官捐贈的志願者家屬又反悔了,死活不願意。
“媽,怎麽會這樣?不是都安排好了麽?”
“不知道。你爸爸電話裏也沒多說。”
“可小雪的身體狀況,不可能再等一兩年……”
“泊修,我們先別亂猜好不好。下午的飛機,明天就能到。等到了再具體了解情況,我就怕……就怕吓着小雪了。”說着蔣來眼眶已經泛紅,“等了這麽久了……我怕她……”
“媽……”
“好了好了。怪媽媽怪媽媽,泊修你打電話給張叔叔,讓他把車開到樓下,我們現在就下去。”
世界好像都亂了套。
沈泊雪躺在異國他鄉的病床上,聽着門外沈霆焦急地打電話四處奔忙。想着蔣來,沈泊修,蔣石水,外公,爺爺奶奶,舅舅,大伯,他們聽到這個消息,該有多焦灼。
五歲吧,沈泊雪從五歲開始記事,就知道自己心髒有問題。
多虧沈霆和蔣來,給了她那麽好的家庭,家庭環境,讓她和正常人一起上學,也給了她和正常人一樣的錯覺。
直到由于心髒供血無力,無故暈倒的次數越來越頻繁。
醫生說,她胸腔裏的這顆心髒,就快支撐不住了。
心跳,對別人而言,是活着的計時器。對沈泊雪而言,是死亡的倒計時。
美國的夜晚太安靜了,沒有雨聲,沒有風吹樹葉聲。
沈泊雪一個人躺在床上,臉上已經沒有絲毫血色,無關生死,就是對那些為她奔忙的人,有萬分抱歉。
對不起,給你們添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