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七、複雜世界

七、複雜世界

周六晚上何琪琪稍微耽誤了一點時間，因要收拾出粉絲寄到公司裏的禮物中能夠用得上的東西，帶回大學分給同學們。

公司會在一些犄角旮旯的地方發布即将出道的練習生們的照片、視頻，以及一些比較基礎的資料，讓熱衷于追星、關注娛樂圈發展動向的各位網民自行去挖掘出來并傳播開，以此為練習生們吸引一個半個小粉絲，熱熱場子，增加話題度。

何琪琪是這種做法的最大得益者之一，她長得非常漂亮，是在一衆因為臉蛋而被選入公司的練習生裏也能突圍而出的漂亮。安木槿記得她第一次見何琪琪是在大的練舞室，一衆女孩們同時上舞蹈課時，她一眼就能從人群中捕捉到何琪琪，何琪琪标致得像個活着的動漫少女，并且笑容燦爛，纖細白皙，仙氣飄飄，教跳舞的老師看到何琪琪後，當即讓何琪琪站到第一排。

短暫露臉的照片和視頻，最能讓這麽漂亮的人獲得關注。

何琪琪的一張不算清晰的單人照片在網上被傳播開，成為了大家都期盼着出道的練習生，甚至還有粉絲幫她建立了後援會，三不五時就将送給她的禮物、粉絲們給她寫的卡片和信打包寄到公司。

如此一來，何琪琪在其他練習生心中的形象就有點冰火兩重天的意思。

嫉妒何琪琪的練習生數量不少，看不慣她實力一般般卻備受關注，看不慣她僅僅靠着漂亮的臉吸引粉絲，但大家在面上不會表現出來，只會在跟何琪琪進行過尋常的聊天之後，再聚到一塊兒密談，大家又喜歡聽何琪琪說話，又要挑她話裏的刺。

何琪琪平日裏會做人，對誰都是笑臉，說話語氣和善聲音動聽，态度溫婉，擅長遷就別人，還時常熱心腸地主動幫助大家解決問題，一副人生最佳好友的模樣。只要心腸不是太硬、雙方之間利益沖突不算十分明顯的，都會被何琪琪收服。

被何琪琪收服的練習生也不在少數，且她們覺得何琪琪是絕對會出道的人，都想着要是能沾沾她的光、和她進入到同組合裏就好了，一個組合要有一位負責當先鋒打江山的優秀隊員，否則一隊人都不受關注，唯有抱在一起等死。何琪琪顯然就是這種隊員的最佳人選，于是懷揣這類想法的練習生都慣于讨好何琪琪，對何琪琪說的話言聽計從。

安木槿在八點十分左右去敲何琪琪的宿舍門，開門的是何琪琪的舍友。安木槿進門後發現小小的宿舍裏還坐着兩位客人，都是過來找何琪琪聊天的練習生。

何琪琪一邊加快整理速度，一邊朝安木槿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啊木槿，我這太多東西了，我平時又不愛整理，現在弄了兩個小時都沒弄好，你可以坐在這裏等我幾分鐘嗎？我很快就好了。”

“哦，好呀。”安木槿應道。有一位練習生将椅子讓給安木槿坐，自己坐到爬上床用的小樓梯上。

何琪琪是談話的主持者，嘴和手一樣忙，不斷地抛出話題、接過別人的話題、連接兩個不太熟的人之間的話，不讓現場有半秒鐘的靜默。因着安木槿的到來，何琪琪将話題引到安木槿和田靜兩人身上，又在明裏暗裏說着田靜過于用功練習，太吓人，還替安木槿做了主，說安木槿也覺得田靜那種模樣會給自己很大壓力。

何琪琪的話得到安木槿以外的人的附和，這種情況下，安木槿不好反駁，只能接受了何琪琪替她做的主。

在某個快要收拾好的時刻，何琪琪從百忙中擡頭，快速看了看安木槿，帶着點軟弱再次說：“真是不好意思，讓你等了這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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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木槿忙擺擺手：“沒事沒事，你慢慢來沒關系，我又不趕時間。”

禮貌太過了也是一種負擔，安木槿不舒服地換了坐姿。何琪琪的确禮貌又周到，但不會這麽啰裏啰嗦，至少對別人不會。

安木槿有點覺得何琪琪不僅僅因為她是田靜舍友的身份才主動接近她的，還是因為何琪琪看不太清楚她的想法。她自己無法鳥瞰自己的身處的環境，無法用第三者視角去看自己，可稍微細想就能想到一個不渴望出道的練習生，在對當明星一腔熱血的群體裏，應該會顯得十分奇怪。許是她身上那股子對娛樂圈的漫不經心讓何琪琪産生了好奇，讓何琪琪既要防備又想接近。

安木槿暗暗嘆氣，她所處的這個複雜的世界，就和何琪琪桌子底下那亂麻般的禮物和書信一樣。

何琪琪收拾了将近半小時，收拾出一個行李袋的禮物，還請安木槿幫忙提着一個易碎的香薰爐，這才啓程離開宿舍。

可兩人剛走到宿舍樓的大堂，還沒踏出大門口，前方忽然響起一句問話：“琪琪，木槿，你們拿着這麽多東西去哪裏？”

安木槿往說話的人看了眼，逆着光也能看到她臉上外國人般輪廓，以及神采奕奕的雙眼。

來人是Cecilia，這一批練習生中唯一的混血兒，中英混血，也是唯一非中國國籍的外國人。

何琪琪是一朵熱情的交際花，和誰都聊得來，和誰都能成為表面上的好朋友。

而Cecilia是一朵略顯高傲的交際花，只會和湊到她身邊的人成為好朋友，但因湊到她身邊的人實在太多，于是她成了大家的朋友。

在所有練習生中，她倆的人緣最好，認識所有人，和所有人都有話題可聊。

她們彼此之間也很要好，經常有說有笑，偶爾還會約着一起出去逛街吃飯。這種友好自然是帶着強烈的試探意味的，她們有極大可能會成為隊友。何琪琪覺得自己靠着臉蛋就無往不利，日後必定可以出道，Cecilia覺得星探和公司高層給她的承諾必定實現，她也必定可以出道，而對于對方能不能順利出道一事，她們又都持有并不光明的想法。

Cecilia施施然走到兩人面前，歪頭笑笑。

Cecilia笑起來很好看，明明住在倫敦十多年，卻像美國啦啦隊隊員那樣，笑出了加利福尼亞的明媚陽光，極具感染力，每次見到Cecilia笑，安木槿都很想跟她一起笑。

何琪琪說：“我和木槿一起回大學城，”

“哦，這樣啊……”Cecilia猶豫了片刻，問，“你們不着急回去的吧？”

“你有事要找我們嗎？”

“嗯，”Cecilia又在猶豫，但也很快說出了她的意圖，“我約了一幫朋友，約在‘糊塗吧’，想着一起喝喝酒跳跳舞，你們要不要一起去？”

何琪琪沒問安木槿的意見，直接笑着推辭：“不太好吧？我和木槿都不認識你的朋友，萬一我們杵在那裏讓你的朋友覺得尴尬，玩得不盡興怎麽辦？而且會玩到很晚吧？我怕會回不去學校。”

Cecilia在推辭面前似乎就不猶豫了，進一步勸說何琪琪：“They’re all my friends，很nice的。”Cecilia頓了兩秒，想起好幾個人都嚴厲要求她不能說英文，便又用中文說，“他們是我的朋友，性格都很開朗，不會尴尬，他們都很歡迎你們去玩。而且不會太晚，你們已經超過18歲了，可以去酒吧的。”

何琪琪笑了一下，說：“你可能不太知道，我們學校的宿舍都是有門禁的，超過了時間回不去。”

Cecilia和田靜一樣沒有去念大學，Cecilia在英國念了高中，畢業後到中國來玩就被S公司的星探發現，帶回了公司當練習生。

她對此一點也不着急，照她的說法是，在國外不用這麽急着念大學，她可以當幾年明星之後再回去繼續念書。而且她也不怎麽想念書，不是那塊料。

照一般情況來看，Cecilia是必定會出道的。

藝人部總監劉總非常看好她，Cecilia什麽都做不好，只練習了五個月，唱歌跳舞綜藝演戲樣樣不及格，但劉總破格讓她升到了A級，并早已經将她列入下一批出道名單之中，平日裏讓管理員跟Cecilia說得最多的就是中國藝人出道之後要怎麽做，讓管理員一定要培養好Cecilia當中國藝人的習慣。

此事在練習生中不是秘密，大家都猜想劉總大概覺得一個組合裏有一個混血兒是非常必要的事，沒有這個混血兒，組合大概會垮。

何琪琪的攻擊沒有打中Cecilia，Cecilia滿不在乎地說：“我又不是中國的學生，怎麽可能知道中國的學校怎麽管理你們呢？不過那是很嚴重的問題嗎？偷偷回去不可以嗎？一定要這麽聽話地遵守嗎？”

Cecilia說話的時候看着安木槿，在一雙通透的碧綠眼睛的注視下，過于喜歡好看的人和物的安木槿難免被蠱惑，不顧何琪琪的拒絕意願，支支吾吾道：“呃，也，算不上吧，我們學校……不是太嚴格。”

“那我們就出發吧！”Cecilia一臉高興地宣布着，并擠到兩人之間，挽着兩人的手臂繼續往外走。

安木槿微微後仰越過Cecilia的背，看了右邊的何琪琪一眼，何琪琪心有靈犀，也微微後仰。兩人對視，安木槿給了何琪琪一個抱歉的眼神，她也不是十分想去什麽“糊塗吧”，可Cecilia的邀請太有魅力，她拒絕不了。何琪琪輕輕露了個笑，給了安木槿一個沒關系的眼神。何琪琪不可能責備安木槿，寬宏大量善解人意的形象不可破。

于是，安木槿和何琪琪就都被挾持到Cecilia的朋友聚會上了。

沒有叫網約車，她們一行三人在路邊等了輛的士奔赴現場。何琪琪和Cecilia待在一塊時，幾乎不怎麽會提起田靜，哪怕有田靜室友安木槿在場。

主動提田靜的多是Cecilia。

坐在的士裏時，Cecilia還問安木槿：“田靜在不在宿舍？”

安木槿笑道：“怎麽可能在？周末時間是靜姐最寶貴的練習時間，她會練通宵的。”

Cecilia也笑笑，嘆道：“從來沒有見過這麽勤奮的人，來到中國算是長見識了。”

坐在安木槿旁邊的何琪琪插話道：“在中國，像田靜這樣的人也難得一見，怪不得Cecilia你這麽喜歡粘着田靜，田靜的确是讓人稀罕。”

安木槿不懂為什麽。

何琪琪和Cecilia有時候給她的感覺是，對田靜有點争搶的意思。

作為人如其名的田靜的舍友，安木槿卻覺得自己在宿舍時算不上有多清靜，她剛升上A級的那段時間也是Cecilia被破格提到A級的時間，總是上一刻何琪琪敲門找田靜，下一刻輪到Cecilia敲門找田靜，還要一天找三回，早中晚都找。

她無奈地跟這兩個人都說過：“要找田靜姐姐，去練習室找比來這裏找更能有結果，她幾乎不怎麽回宿舍的，回來也只是為了洗澡睡覺。”

真的想找田靜的Cecilia将安木槿的話聽進耳裏，放棄了在宿舍裏能找到田靜的妄想，花十分鐘去另一棟大樓找尋田靜，并且會在練習室陪着田靜好幾個小時。

而不是那麽想找田靜的何琪琪則會留在宿舍裏和安木槿聊天。

安木槿不理解Cecilia對田靜的友誼，就像她不理解Cecilia今晚為什麽要執意将她和何琪琪帶到“糊塗吧”去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