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八、酒
八、酒
混血兒的朋友果然不是混血兒就是留學生，個個都走在潮流最前線，随便拎一個出來都能讓人眼前一亮。
安木槿一去到那張全場最熠熠生輝的桌子邊上，滿心想的都是不能輸。她是準備要回學校睡覺的，所以只畫了眉毛塗了唇膏，可以說離素面朝天僅僅差了一步，這樣的她要想獲勝，唯有靠氣質。安木槿支起她對着鏡頭練了無數次的滿分笑容，落落大方地同每個人打招呼，握手、坐下、舉杯、喝酒等等動作都輕描淡寫又韻味無限，她已經進入了表演課的情景中，舉手投足都是經過計算和校對的最精準角度，能夠讓她最大限度釋放出屬于她的風情。
而後趁着善于交際熱愛交朋友的何琪琪和大家熱情聊天的時候，安木槿一邊喝甜度很高的雞尾酒，一邊眼睛滴溜溜地轉，觀察周圍。
安木槿沒有到過這麽高級的酒吧，或者說沒有到過這麽像酒吧的酒吧。
她從前因為好奇，瞞着父母，夠十八歲了就和安木丹一起溜去離家兩條街的酒吧裏喝酒。可那是一間清吧，沒人跳舞，沒有五光十色的蹦迪燈光，也沒有直往心髒錘的重鼓點蹦迪音樂，她記得那清吧的名字是全英文的，裏面除了滿廳的座椅，就只一個小小的舞臺，有一位背着吉他的男歌手并一位操作鍵盤的樂手在上面，全程都在唱些大家耳熟能詳的慢歌。
之後她再沒有到過類似的地方，不是忙着高考就是為了升級見齊方素而一門心思練習，顧及不了別的事。而且她的父母是十分傳統的父母，從小就教育她和安木丹不能沉迷聲色場所，最好連進去都不要進去，那種長時間的教育在她心中築了一道高牆。
而“糊塗吧”，是徹頭徹尾的專門用來蹦迪的酒吧。
中間是一個廣闊的圓形舞池，燈光很暗，頂上的幾盞射燈随着音樂節奏沒命地四處亂轉，一束接一束彩燈照向舞池裏的人們，但每個瞬間都看不見他們的長相，只能看見他們高舉的手臂和跳動的身體。
音樂聲音很大，不是挨近了說話就聽不清楚對方說什麽，所有人的嘴巴都在動，可安木槿坐在椅子裏，根本不知道他們說話的內容，只好将臉上的笑容變成漫不經心的高傲的笑，開啓有效攔截，讓別人不要嘗試過來跟她交談。
肩膀和手臂倚着的溫度突然消失，安木槿毫無安全感，連忙扭頭一看，何琪琪起身去和幾位剛剛認識的朋友自拍去了。
安木槿不怎麽想認識Cecilia的朋友們，覺得以後不會有交集，但何琪琪不這麽想。
何琪琪習慣将眼前所有不熟的人變成她的朋友，她奉行多一個朋友多一條路的原則，認為關系就像蜘蛛織好的網，可能一下子用不上，但總是有用的。加上在場的又都是Cecilia的朋友，何琪琪的競争意識在不知不覺中變強，勢要比Cecilia更加耀眼。
安木槿暗暗嘆氣，放下手裏的空杯子，伸手又拿一杯酒。
今晚來這裏最大的好處是能喝到各種口味的調制酒，但她不敢去拿桌子上的零食吃，怕長胖。餓着肚子喝酒，只一小杯的量，安木槿就已經被酒精熏得微感頭暈了。
何琪琪又坐回安木槿身邊，關注力卻沒有分給安木槿一丁點，安木槿問她：“你手裏的酒是什麽口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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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了三遍，何琪琪才留意到，臉上開懷美妙的笑中添了些許疑問。
安木槿問第四遍：“你喝的酒是什麽口味的？”
何琪琪回答：“好像是葡萄柚口味。”
何琪琪的聲音過于溫柔，在嘈雜的環境中很吃虧，她必須貼在安木槿耳邊提高音量說話，安木槿才能稍微聽得見。
香香軟軟的柔和氣息灑在耳垂和頸側，就是安木槿這種心有所屬的人都能品味出許多美好來，忍不住微微心動，希望何琪琪再跟她多說些話。
更何況一直跟何琪琪聊天的那位男生。
何琪琪似乎和一位頭發卷卷的、看似是混血兒的男生熟悉起來了。安木槿恍惚記得那男生說他叫Jimmy，是Cecilia的中學同學，他們雙方的父母是同一個圈子裏的朋友，所以他們從小玩到大。
在Jimmy的邀請下，何琪琪興致很高地跟他一起去舞池裏跳舞。安木槿有點想勸住何琪琪，她覺得她們作為即将出道的練習生，行為上應該有所控制，太亂的地方不要去。但輕微的醉意使她動作遲緩，她剛剛來得及伸出手想抓着何琪琪時，何琪琪已經腳步輕快走到遠處，堪堪要進入舞池了。
此舉帶走了好幾個想要跳舞的人。
座位裏只剩下安木槿、Cecilia以及一對不想跳舞只想在座位裏接吻的情侶。
安木槿瞧着那兩人在昏暗中打得火熱，不好意思地朝Cecilia笑笑，仿佛在因為情侶間的親密行為而感到抱歉。
她這個受了二十年嚴格中式教育的人，免不了要在行為和思想都帶着那份嚴格留下的印記。對她自己和她的家庭來說，她敢豁出去倒追齊方素一事，已經達到了膽大妄為的最高值。當衆親熱這種事，她想都不敢想。
安木槿喝了一口酒，移開視線，挪到Cecilia身邊坐下，用Cecilia擋住那對情侶，也從Cecilia身上獲得些許安全感。
Cecilia微笑着輕輕和安木槿碰杯，似乎很歡迎安木槿主動去粘她。
安木槿湊近Cecilia問：“你經常來這裏嗎？”
“來過幾次，都是朋友想來，叫我一起湊熱鬧。”
安木槿頓了一下，問出了今晚她思考許久的問題：“這裏除了能喝酒，還有什麽好玩的？”
“就是和朋友見見面，然後跳跳舞，放松一下。”Cecilia抿嘴笑着，看了看安木槿，又朝角落裏的那對安木槿想避開的情侶揚揚下巴，說，“順便給自己找點豔遇。”
“那兩個原本不是情侶嗎？”
“原本不是，今晚才是。”
安木槿皺着臉，怪聲怪氣地說：“我能理解他們正在熱戀中，會比較想接觸對方，但随便親一親就好了嘛，為什麽要不停地親啊？”
Cecilia笑開了些，說：“親吻只是簡單的接觸。”
安木槿猜Cecilia說的“簡單”是“表面”和“清淺”的意思，撇撇嘴，仍是覺得在酒吧的小角落裏談情說愛卿卿我我不夠高明。又問Cecilia：“你平時會去舞池跳舞嗎？”
“很少，我不喜歡跳舞。”
“那你以後要當唱跳歌手了怎麽辦？”
“我又不可能一輩子都唱跳，先跳兩三年，然後再看看自己喜歡什麽就去做什麽。”
“你想去拍戲嗎？”
“有點想，但不是太想。你呢？你想當歌手還是演員？”
“我都可以。”
“能出道就行？”
“嗯……”安木槿含糊應着，心想的是她其實出不出道都可以，最好不要出，省得麻煩。
“很多人都是這麽想的，能當明星就行，是怎樣的明星不要緊。但田靜不是，田靜就是要當唱跳歌手。”
“是呀，靜姐是我們這批練習生裏面目标最明确的。”
“目标明确的人很讓我佩服。”
安木槿和Cecilia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挺久，待安木槿驚覺她和何琪琪都是要回學校的學生時，才連忙拿起手機看時間，發現已經快十一點了。
安木槿慌張地叫道：“哎呀，怎麽把何琪琪叫回來呀？太晚了，要趕緊回去。”
Cecilia卻很淡定，說：“真的到十一點之後，音樂聲音會降低一些，琪琪能夠注意到的。”
然而何琪琪似乎沒有注意到，安木槿焦急地在座位上等到十一點過五分，沒瞧見何琪琪從舞池回來，于是安木槿到舞池邊上去找。
黑燈瞎火的，從一群人裏找一個人談何容易，安木槿圍着舞池外圍繞一圈，直接放棄尋找，她根本看不清楚每個人的臉。
但在舞池邊上等了幾分鐘，安木槿的視線捕捉到一張有點印象的臉，應該是Cecilia的朋友之一，安木槿趕緊上前詢問何琪琪的位置，那人很熱心，轉頭重新紮進舞池裏幫安木槿将何琪琪扯出來。
何琪琪臉上還帶着一絲狂歡的痕跡，傻乎乎笑着問安木槿：“怎麽了？”
安木槿懶得跟玩瘋了的人計較，言簡意赅地說：“回學校了，再不回去就回不去了。”
安木槿将戀戀不舍的何琪琪帶出“糊塗吧”時，沒有地鐵和公交車可以搭了，安木槿叫了輛網約車，先将何琪琪送回她的學校，再回自己的學校。
何琪琪坐進車裏依舊沒有平複心情，一路上都興沖沖地和安木槿說Jimmy，他說了什麽、做了什麽、過去經歷了什麽、愛好什麽等等何琪琪似乎都很了解。
安木槿微眯着眼看向何琪琪，森然問道：“你不會是想要和他發展下去吧？”
何琪琪當即擺擺手，說：“怎麽可能？我是要當女團成員的人，知道分寸的，別擔心。和朋友玩得開心點而已，跟後續發展沒關系。”
安木槿腹诽道：今晚的你看着就不像是有分寸的人。
安木槿的學校宿舍管理得不算嚴，宿管阿姨雖然住在一樓的大門口邊上，房間窗口也貼着大大的門禁時間，但阿姨不怎麽會認真管，門禁時間之後還可以進出。
然而将近零點，怎麽說都是晚得過分了。
安木槿不敢自己偷摸着溜進去，怕一個不小心弄出動靜被宿管抓住。她提前給一位舍友發微信，拜托舍友下樓接一下她。
舍友經過宿管的房間時，被宿管見到了，宿管無甚情緒地問：“這麽晚還出去？”
“不是出去，我叫了外賣。”
宿管沒再說什麽，舍友趕緊往外跑。
舍友在宿舍樓拐角處接到安木槿，拿過安木槿的包包挂身上，牽着安木槿就往回跑。
安木槿彎腰縮在舍友身邊，兩條腿使勁倒騰，又收着力放輕腳步，盡量低調快速進入宿舍大門，沒有引起宿管的注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