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十九、覺

十九、覺

安木槿将懷疑的人選減少到兩個,準備告訴安木丹時,安木丹卻主動來找她。

“我今天去向某富婆報告她老公行蹤的時候,她正巧和某品牌的兩位高層喝茶聊天,我在邊上聽了一會兒,原來那個品牌要換代言人了,本來接觸的是科珞,後來看戚辰雨拿了獎,又覺得戚辰雨不錯。我看時間上挺吻合的,品牌一接觸戚辰雨,網上關于戚辰雨的謠言就多起來了。”

“應該是她了。”安木槿說。

安木槿懷疑的兩個人裏面,就有科珞。

科珞是A公司的藝人,比戚辰雨早出道一年。兩人的風格相似,在圈中的聲勢也差不多,彼此之間有資源上的争搶很正常。

安木槿覺得大概率就是科珞在搞鬼,可其中仍存在疑點:“品牌接觸哪個藝人團隊,在圈子裏應該不是秘密吧,戚辰雨會不知道陷害她的是科珞嗎?”

安木丹語氣輕佻地說:“知道就知道呗,又不能扯着頭發打一架。”

“反擊總要反擊吧?”

“你怎麽知道戚辰雨沒有反擊,她又不會告訴全世界她要找誰的晦氣,可能某個關于科珞的謠言此刻正在生成。”

“也對……”安木槿沉吟片刻,想不管那兩位明星未來怎麽鬥法,總之先要把齊方素從事情中摘出去,而在這之前,她要為了姐弟情分,關心一下安木丹的事業,“那你怎麽樣?你去見的那個富婆滿不滿意你的工作呀?你抓沒抓住她老公出軌的證據?”

安木丹說起自己的本職工作皆是一派自得:“她對我當然是一百二十分滿意,我這段時間把她老公在外面養的兩個情婦都查得一清二楚了,有了這些證據,離婚官司裏能多分不少錢,她和她老公是白手起家的,從無到有,公司全是夫妻共同財産,能夠證明對方是婚姻過錯方,官司就算贏一大半了。”

安木槿順着安木丹的話說:“你的工作既然有了重大成果,不再需要你全力以赴了,那你接下來就騰出手專心幫我調查吧。”

“……”

“你要緊盯着科珞團隊,将她怎麽颠倒黑白、怎麽和網上那些自媒體合作的證據找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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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那些應該都是線上的事情,你要怎麽打探?能查得出來真相嗎?那些收買水軍的證據能夠找到嗎?沒有那些可不行,口說無憑。”

安木丹哼地笑了兩聲,說:“像我這種頂級偵探的做事方法是很多的,時常會有一些高科技的成分。”

“噢,說來聽聽。”

安木丹拒絕了:“行業秘密怎麽能告訴你。要是你願意別追着齊方素跑,過來跟着我做偵探,那我就好好教你各種調查方法。”

安木槿翻了個白眼,盡量保持平和地交代道:“不說廢話了,兵貴神速,你抓緊行動吧,照着我的要求去調查,拜托你了。費用先記着,以後我一起還你。”

安木丹嘀嘀咕咕抱怨安木槿的行為:“賴賬慣犯……我成為大偵探路上的攔路虎……”

安木槿懶得搭理,挂了電話。而後點進微信裏,點擊置頂的聊天。知道始作俑者是誰了,安木槿想着趕緊告知齊方素,雖然不知道齊方素得到這個信息之後能做點什麽,但總歸先讓他對科珞有個防備,絕對不要有和科珞合作的心思了。

安木槿給齊方素打語音電話,被齊方素挂掉。她便打字告訴齊方素。

長長的一段文字發送過去,安木槿捧着手機等待五分鐘,沒有等到回複。應該也不會有回複了,安木槿嘆了嘆,放下手機,繼續一頭紮進八卦論壇裏,翻找科珞的消息。

謠言漫延之後安木槿還沒有見到過齊方素。她很想見見他,見面無濟于事也想見,許多情緒,唯有齊方素本人可以緩解。

她不知第幾次品嘗到兩人之間的距離帶給她的焦灼,齊方素離她太遠太遠,她只能憑借思念去接近他。

思念的本質是一種精神折磨。

她有點怪自己動作太慢,和齊方素說上話了就應該抓緊行動才對,不要去管齊方素對她的印象,不要去理會她和齊方素之間的感情基礎,不要去顧及齊方素的個性和習慣,越過一切步驟,直奔結果,或許如今就能夠有一個好結果了。

慢吞吞地接近齊方素,說是循序漸進,其實也沒有前進多少,白白浪費了不少機會,到真的出了事要和齊方素交流時,一切都變得困難起來。

周三怎麽盼都盼不來,倒是固定去寵物美容院的日子先到來。

安木槿滿心焦急,不到三點就杵在美容院裏等着,還讓美容院的工作人員跑出去看了兩圈,确定周圍沒有狗仔隊蹲守。

下午三點半,齊方素和往常一樣準時出現在美容院裏。

“齊老師!”随着一聲激情的吼叫,安木槿哭喪着臉撲過去,朝着齊方素撲,但在最後關頭換了方向,撲到了元寶身上。

元寶今天穿了一件玫紅色純棉小T恤,觸感很舒服,安木槿趁機把臉埋在元寶圓滾滾的敦實肚子邊,蹭了好幾下,塗了眉毛雨衣的眉毛都差點蹭掉一塊。

元寶:“……”

齊方素将安木槿拎開,不耐煩道:“別在這裏鬼吼鬼叫的。”

安木槿擡頭就給齊方素一張苦相的臉,情真意切地繼續鬼吼鬼叫:“齊老師,你受委屈了。”

齊方素:“……”

齊方素将元寶遞給美容院的工作人員,又從安木槿的寵物包裏抱出糯米,交到工作人員的另一邊手上,而後捏着安木槿的一點衣擺将安木槿拎進休息室。

安木槿尤其不想離開齊方素一丁點,緊緊挨着齊方素坐,一直眼巴巴瞅着齊方素,仿佛是要将這些天見不到齊方素的缺失全部補全。

經過深刻渴望浸泡的見面極有沖擊力,安木槿覺得自己的心就是一座鐘,出現在她眼裏的齊方素是鐘杵,一下接一下的撞擊,一聲接一聲的鐘鳴,來來回回在她身體裏擴散,她被震蕩得激動起來,眼裏浮出一層薄淚。

安木槿悲從中來,言辭卻懇切:“齊老師你放心,我無論如何都會幫你洗刷冤屈的,我一定會将那個科珞在私底下使的陰險手段揭穿。”

齊方素看到了安木槿發給他的一大串內容,知道安木槿一門心思要幫他澄清。他瞥了深陷于某種大義情緒中的安木槿一眼,說:“你沒必要做這些事,是否澄清、怎麽澄清等等的工作,公司裏的公關團隊會處理,他們都是專門負責這類工作的人,會比你處理得更好。”

安木槿反駁道:“他們再專業,沒有決定性的證據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總不能靠着一張嘴、一則蒼白的聲明就可以讓科珞吃不了兜着走吧?我不是在做沒必要的事,我是在做很重要的事,我絕對不允許有人拿齊老師當靶子打,那些明星要争搶什麽資源都是她們自己的事,憑什麽拉齊老師下水?”

齊方素波瀾不起地說:“我是幕後的制作人,不是臺上的明星,這次緋聞的主角也不是我,我只不過是栽贓的工具而已。拉我下水不會對我有任何影響,我不在意網絡上的任何議論。”

“怎麽就沒有影響了呢?我雖然還沒有出道,但我很清楚,謠言這種東西一定要徹底澄清,不然就要跟着你一輩子了。不久前和我同期的一個練習生何琪琪才被別人用謠言陷害了,齊老師你記得嗎?這種招數就是歹毒,想讓何琪琪一直背着與她形象相反的謠言,想坑害何琪琪整個藝人生涯。何琪琪自己沒辦法澄清,公司也不重視,任由她被謠言中傷。我不允許齊老師成為下一個何琪琪,我要為齊老師讨回公道……”

安木槿的聲音對齊方素而言,很陌生。

在追求話題度的地方,真與假一點也不重要,只有對自己好與壞之分。

戚辰雨在這一次的緋聞事件中吃了虧,會想辦法在下一次的某個事件裏找回聲勢。科珞在這一次的陷害中得到了些許好處,可不代表必定可以獲得真切的利益,也不代表科珞日後是否能順利發展。

鬧得再大,這也是她們內部的事情,她們不會大張旗鼓地出面解決。

查出始作俑者是誰并不難,查出自己是如何被陷害的也不難,但查到底不是慣常的做派。

惡意競争已然泛濫的環境裏,沒有一舉将對手置之死地的本事,就決不能不給自己和對方留一線,日後必定還有相處、甚至是合作的機會。

他不覺得澄清是十分必要的,謠言的影響一旦形成,就不會因為澄清而消失。

齊方素同安木槿說:“即便是你找到了科珞團隊造謠的證據,也沒辦法讨回公道。看熱鬧的人不會在意,更不會記住所謂的真相,他們只是在找樂子而已。公司已經發布了澄清聲明,不管網友們信不信,這件事就算完結了,戚辰雨不會再對此事做出任何回應,你別再舊事重提又惹出更多的風波來。哪怕知道了背後造謠的人是科珞,我們公司也不可能明擺着和科珞那邊撕破臉,以後有合作的話還是會好好合作的。”

安木槿想了想,說:“喜歡戚辰雨的人會在意呀,又不是全部關注這次事件的人都是看熱鬧的,戚辰雨的粉絲難道不想知道真相嗎?她們難道不想對戚辰雨有更加堅定的認知嗎?而齊老師你是被無辜牽連進來的人,難道不想為自己發聲嗎?”

齊方素搖搖頭說不想。

安木槿便繼續跟他唠叨為自己的清白争取的必要性,齊方素臉上沒有太多起伏,由得安木槿說話,他只平靜地聽着。

但他的眼神有一瞬産生了變化。

齊方素察覺到了什麽。

他深深地看了安木槿一眼,安木槿正在忙着說服他,沒有注意到,而他也沒有打算将心中所想道明。

曾經有過的猜想再一次顯現,以更加具體的面貌。

如果是那樣的話,他覺得安木槿瞧着傻不愣登又冒冒失失,但其實是挺勇敢的人。安木槿年紀小,沒見過世面,根本不知道自己走進一個怎樣的世界,卻義無反顧地走進了,被絆倒,被吓到,被刺痛,經歷着原本可以不經歷的一切,她依舊還是義無反顧。

練習生群體中發生摩擦時,這個小女孩發給他的訴苦文字還歷歷在目,那束可憐的破敗了的花束他也還記得清楚,她的恐懼和不安仿佛就存在于昨日。

越是光鮮亮麗的地方,就會堆積着越多人的野心欲念和險惡手段,也就會越是藏污納垢不堪入目。對這種地方産生向往的同時産生恐懼是很正常的,所以他沒搭理安木槿的訴苦,由得安木槿自己去消化。她選擇到這裏打拼,就必須盡快看清楚這裏的真實模樣,擺正自己的位置,找尋可以立足之處,保存實力,靜待可以向前奔跑的良機。

此時再看她,那雙近在咫尺的亮晶晶的眼睛裏,全是不屈不撓的勇氣。

她似乎将一切不适應都消化得很好,不僅是消化了,還張狂地說要替他在這裏讨回公道。

娛樂圈哪裏會有公道?這麽多年,他從來沒見到過。

就像這次波及到他的戀情謠言裏,怎麽可能存在公道?

公關的一貫做法就是看情況澄清,而後冷處理,靜待網友們的讨論熱情過去,讓別的八卦話題為這件事善後。

至于藝人流失的粉絲、造成的傷害等等都可以慢慢再補回來,只要藝人還在圈子裏活動,就沒有什麽大不了的,失去一次機會、掉進坑裏一次不是天塌了的大事,來日方長。幸運的話,以後或許還有機會借着謠言翻身,成為被大衆疼惜的對象。污名與威名,并不是固定的。

接受了環境,接受了環境裏的所有腌臜,就不可避免地帶着些許消極态度,有自知之明,在人為的惡劣中自認渺小,确認自己無法改變環境的事實。

他自認有資格對安木槿說教,也是因為他對各種會在娛樂圈出現的詭谲事件知道且接受了,他覺得自己可以教育安木槿學會這一份消極。

誰知安木槿是不樂意消極的。

大概是安木槿不在意娛樂圈的光鮮亮麗,因而她能夠無法無天,躍躍欲試要将好端端的臺面一把掀了,就是要撕破臉,不妥協,不圓滑,不要敗絮其中的以後,不要忍氣吞聲的未來。

前些天藝人部那邊交了接下來的練習生出道計劃,預計會組一個五人女團。名單上沒有安木槿,正選和候選都沒有她。

他投票時想到了安木槿,他可以對名單上的人選做出改動,可以直接提出安木槿的名字,但他最終沒有任何表達,直接對正選名單投了贊成票。

他心裏隐隐有預感,安木槿不在意是否會出道。

那麽她在意的東西是什麽呢?

如他猜想的那樣,她在意的是他嗎?

元寶洗好澡了,工作人員四平八穩地将元寶交回給齊方素。

安木槿仍自顧自地對齊方素說話,又在百忙之中伸手揉揉元寶的腦袋,朝元寶呲牙笑。

齊方素垂眸看了眼毫無反抗意思的元寶,戴上墨鏡,在安木槿的絮叨中抱着元寶回到車上。

他總覺得安木槿比美容院的工作人員更像正在上班的員工,次次他離開時都要送他出來,殷勤得緊。

安木槿就站在車邊,齊方素降下車窗,面無表情,目視前方,但用餘光瞅着安木槿,低聲說:“再見。”

沒等安木槿反應過來,齊方素就發動汽車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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