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一山斷枉(二)

一山斷枉(二)

十二年後。

花圃中的藍裙女子一劍輕掃過身邊的花朵,取下了幾瓣花瓣,她頭發裏跳出一個白白的小團子,幾口吞下了飄起來的花瓣。

女子面容清冷,那微風吹起她三千青絲時,這場面倒是賞心悅目極了。

“師妹!”

又一名女子禦劍飛來,一個利落的翻身從半空跳下,正正落在紗漠然面前。

女子戳了戳吃花瓣吃飽了的糯米團子,然後看着紗漠然,說:“今天是斷枉山的山門單試的日子,你要不要跟師姐一起出殿去切磋切磋啊?”

紗漠然手指在半空畫了兩下,女子腦海裏就聽她傳語,“師父還未醒,不便出去。”

“你且随芷蘭去吧,若和其他人比試,記着不要受傷。”

冶心在殿內休憩,傳音過來。

她靈力覆蓋着養華殿,自然是能感知到這裏的風吹草動,若要比拟一下,說這養華殿是冶心的一個分身也不為過。

芷蘭聽着師父也同意了,立馬拉着小師妹往山下跑。

斷枉山新弟子入門兩年後都會有個單試作為奪名榜排名,奪名榜是入門時根據靈根資質排序,僅僅只是個參考的榜。

不過,也只有參加單試才能讓榜單重新更疊,也是修道之人證明自己實力的一個方式。

芷蘭拉着紗漠然站到奪名榜的石碑前,指着奪名榜上的第一個名字說:“那個淩塵,聽說就是前年破例招來的弟子,他這麽快就打到第一去了啊。”

紗漠然擡頭看着“淩塵”那個名字,只想得到昔日站在石臺邊冷眼看着她被大火圍繞依舊沒有動容的雍歧候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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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芷蘭,紗師妹,你們也下來了?”負責點名的師兄拿着名薄走過來,低聲問,“紗師妹今年剛滿二九吧?若是你能上這奪名榜,我還真想見識一下。”

芷蘭叉腰,指了指小師兄,說:“我小師妹可是這群新弟子的師姐了,放在今年初入奪名榜,那也得是前三的實力了。”

燕明師兄拍手笑着附和,“那也是,若不是只有年滿二九的新弟子才能入榜,那紗師妹也絕對是翹楚。”

紗漠然和芷蘭站在試煉場邊看着,就聽着不遠處有弟子在讨論。

“那邊坐着的好像是無塵門的弟子,聽說冶心師父美若天仙,若是能一睹芳容,啧啧……”

“無塵門只收女弟子,還看不上咱們呢,要我說,不如去修無情道。”

“無情道那我可修不得,誰不愛美人?”

芷蘭嘆了一口氣,也無奈,“咱們師父最讨厭修無情道的人了,師妹,要是和修無情道的同門交手,不要手下留情。”

試煉場上,一場比拼終于結束,圍觀的弟子們紛紛鼓掌叫好,還沒見得有如此熱鬧過一次。

“這是今年的榜一淩塵,他到現在還沒輸過一場呢,就連與他同修無情道的師兄都輸給他了。”燕明不知何時繞到了她們身後,一出口吓得芷蘭背後冒冷汗。

紗漠然在空中一點,傳語問:“他修無情道?”

燕明點頭,然後就看着紗漠然一聲不吭躍上了試煉場中央。

芷蘭倒是不擔心小師妹會輸,不過這個淩塵既然能打敗同修無情道的師兄,那應該還是有點實力的。

試煉場上的白衫男子看這會兒上來的是個女孩兒,直接說:“我不欺負女人。”

紗漠然手裏握着的青劍出鞘,直指淩塵。

淩塵想着可能這斷枉山是沒弟子了,竟然讓一個女孩兒來充數。

“你叫什麽名字?我不打無名之輩!”

紗漠然用劍尖在半空畫傳語符,看得底下衆人紛紛目瞪口呆。

有人敲了一下自己的腦袋,指着紗漠然的那只手還在發抖,說:“冶心師父的傳語術……她她她……她是冶心師父的小徒弟,紗漠然啊!”

另一人一錘子敲在自己手掌心,也是恍然大悟,“聽你這麽一說,她的确是天下絕無僅有的碧藍色靈力。”

淩塵劍也随之出鞘,聽得周圍人議論,他對和紗漠然能切磋一番倒是更有興趣了。

紗漠然運轉靈力在空中變出了十幾把青劍包圍着淩塵,随着她手裏的青劍在空中一刺,那包圍淩塵的虛幻的劍也跟着猛刺下去。

淩塵被她打了個猝不及防,一下子就吃了虧。

燕明師兄真的怕小師妹出手沒個分寸,立馬跳上試煉臺去查看淩塵的傷勢如何。

“咯——”

淩塵捂着心口,硬是咳出了一口血,眼神猩紅盯着紗漠然收劍的背影。

“師弟,沒事兒吧?”燕明從衣服裏掏出一瓶止血丹藥給淩塵,扶着他起來。

紗漠然甚至頭也沒回輕輕下了試煉臺。

“小師妹,你要回養華殿了嗎?”芷蘭看她這似是打完就要跑,但雖然也是正當切磋,也不算做了錯事。

紗漠然點頭,傳語說:“今日還要練功,師姐,我先走了。”

-

紗漠然回到養華殿時,冶心師父早就醒來開始在外面澆花了。

冶心看着花圃裏幾株只剩花枝幹的花,嘟嚷着說:“那小團子又吃我的花,漠然,你要管管它了。”

紗漠然用劍鞘撥開一簇花叢,一片葉子上正躺着一個白滾滾的糯米團子,而且看起來剛吃飽不久,一直打着嗝。

“好啊,你小子……”冶心勾了勾手指頭,将糯米團子捏在了手心裏,“再敢吃我的花,我就叫人把你蒸了!”

糯米團子聽懂了她的話,害怕地縮在一團,“呲溜”地跑進了紗漠然腰間的荷包裏。

冶心眼看着手裏的上好修煉吃食跑了,柳眉不禁稍皺。

“歸師下山一月了,說是在古書上找到了讓你失聲的藥,準備去找回來研究一番。但是漠然,你也不要太期待了……”冶心把水壺收起來,伸手過去撫了撫紗漠然的頭發,“找了十二年還沒能有結果,是我們沒能對得起你。”

紗漠然搖頭,傳語道:“師父教我練功,學仙術,已經幫我很多了,就算以後可能都無法再說話,我還有師父您教的傳語術,師父一直都将我照顧得很好。”

冶心笑了,收回了手,“歸師……我希望他平安。”

“師父,漠然……想自請下山。”紗漠然繼續傳語,“我自己的毒我自己清楚,比起在山門坐以待斃麻煩掌門,弟子更想自行去尋解決之法。”

冶心看着那邊的鈴蘭花已經開出了一簇,看起來也是她心軟了,變出一堆靈丹妙藥給紗漠然,又說:“這些藥多拿些,要是遇着什麽那麻煩事了,就傳信給師父,好好照顧自己。”

紗漠然将丹藥用法術收納進荷包裏,拱手彎腰拜別師父。

冶心揮手将她直接傳送到斷枉山山門下,然後走到了那新開的鈴蘭花邊。

鈴蘭花開,衆望所歸。

漠然她……終究是放不下。

時隔十二年再次站在這山門口,紗漠然還是心有千萬感慨。

山門口幾只仙鶴扇着翅膀像是在和她打招呼,紗漠然走過去摸了摸仙鶴的紅冠,從荷包裏掏出一粒識音丸給仙鶴喂下。

誰知那仙鶴像是被丹藥卡了喉嚨一般,沙啞咳了幾聲,一翅膀差點扇紗漠然臉上。

紗漠然跳開,仙鶴扇起的沙子弄得她眼睛有點熏。

“小仙子,這藥一顆下去太難受啦!”仙鶴突然開口說了能讓紗漠然聽懂的話,突然感慨了一下這丹藥還挺好用的。

紗漠然無聲嘆了一口氣,傳語:“仙鶴前輩,多有得罪。”

仙鶴扇了扇翅膀,問:“小仙子可是要下山?你且坐到我背上,我送你去山下。”

紗漠然走過去坐上仙鶴的後背上,剛落下,仙鶴就猛扇起翅膀往山下飛去。

紗漠然看着天空逐漸被雲霧層層擋住,這才意識到斷枉山的位置到底有多高。

“啾咕啾咕——”

荷包裏的糯米團子探出一個腦袋,享受在天空翺翔似的,發出了好幾聲感嘆。

仙鶴将紗漠然送到了山下的一個村子外,還順便接了幾口新鮮露水辛苦自己飛這麽遠。

“這裏就是山下的斷枉村了,小仙子,這路上多幫人解決些難事兒能積德哦,本仙鶴就送你到這了。”

仙鶴翅膀拍了拍紗漠然肩上坐着的糯米團子,然後又振翅飛走。

紗漠然摸摸糯米團子的頭,走進村裏頭就覺着這兒似乎過于清靜了。

“啾咕。”

糯米團子在她耳邊叫了一聲,揉了揉自己的小肚皮。

又餓了。

紗漠然找了個館子坐下來,買了一碗煎包。

糯米團子看着小煎包上桌,馬上就跳到桌上去抱着啃。

“這兒本大爺的地盤兒,誰讓你蹲這的?給本大爺閃開!”

紗漠然剛拿夾起一個煎包咬了一口,就聽館子外面有人起了争執。

店小二剛擦完桌子抹了一把汗,嘟囔着:“外面又吵起來了啊……”

紗漠然傳語問:“為什麽打起來?”

“客官您不知道,最近村裏頭出去做生意的都不好做,家裏個個都窮得揭不開鍋了,就連給乞丐的銅錢都拿不出手。外面那個大喊的大塊頭是咱們村裏的做生意人家的,聽說家裏頭生意不好,三兩天就來外邊打乞丐。”

“乞丐也是人,他憑什麽欺負人。”

紗漠然見不得人欺負弱小,循着聲音就跨出館子,斜對面就看見一個大漢子帶着一群人踢着地上的小乞丐。

那小乞丐衣服破破爛爛的,也沒錢打個補丁,破洞的地方那皮膚下新傷舊傷都有。

紗漠然握着劍鞘,踢了幾塊石頭過去砸了為首那大漢子的後膝。

大漢子吃痛叫了一聲,抹了把自己的後膝,發現都破皮了。

“哪來的混蛋偷襲老子?老子今天就讓他吃不了兜着走!”大漢子招呼衆人一齊看過去,沒想到是個小美人,瞬間就變了臉,“喲,小美人,脾氣挺大啊。”

紗漠然哪見過這麽不知羞的人,一腳踢起石頭直接将那大漢子膝蓋打瘸跪到了地上。

“啊——”大漢子狠狠瞪着紗漠然,招呼身邊的人,“愣着幹什麽?給爺爺捉活的!”

紗漠然直接拿劍鞘将那幾人輕松制服,踢着一塊石頭走到了大漢子面前。

那大漢子見不妙就收,低聲下氣給紗漠然磕頭說:“姑奶奶我錯了,我不敢了,您大人有大量,讓俺滾吧。”

大漢子見紗漠然嘴型似乎說了個“滾”,但他愣是連個聲音都沒聽到,自己就被人駕着趕緊跑。

“原來是個啞巴!跟那瞎子真是一樣晦氣!”

紗漠然聽見了但是不想去計較,而是走過去扶起那個乞丐。

她手剛碰上乞丐,那乞丐就身子抖了一下,沖紗漠然喊:“別碰我!”

“我不是壞人,我先帶你找個地方落腳吧?”

紗漠然也不去扶他了,直接傳語到他腦子裏。

那乞丐睜開眼睛,那眼球上竟是蒙着一層白翳!

他真的是個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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