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醫仙往事(一)
醫仙往事(一)
雨勢漸漸大了,紗漠然聽着雨滴打在傘紙上,心也跟着繃緊了。
“青蘿,帶他們一起回醫仙谷。”
黃裙女子撕下一節衣料簡單給循霄心口包紮了一下,繼而回頭看着她們,“青蘿!身後!”
經黃裙女子提醒,青蘿收傘将紗漠然往一邊推開,迎身上去用傘劈散那團黑霧。
“不痛不癢,小姑娘就這點本事?”癡魔怪化了形,稍稍活動了一下筋骨,“識相點把那兩個人交出來,我倒可放了你們。”
青蘿斜眼看了一下後面的三人,喊道:“主人,你們先走,我斷後!”
紗漠然扛起循霄,就聽着黃裙女子招呼,“跟我走!”
峽谷內有一層隔絕了外界瘴氣的結界,黃裙女子帶着他們先逃到了結界裏,然後看着青蘿甩掉那妖怪。
“回谷!”
青蘿跑進結界,将手裏的白傘往天空一抛,那傘頓時就變成了一艘小白船。
紗漠然攬着循霄的腰,跟着她們跳入了那船中。
青蘿運轉靈力讓白船順風飛行,然後看了眼紗漠然,問:“你們是如何招惹的這妖怪?”
黃裙女子很少聽青蘿會問這種問題,還是先安撫紗漠然說:“我叫錦溪,是醫仙谷弟子,你放心,我已經将他心骨接好,只是還需養幾日。”
紗漠然聽着循霄已無大礙,也放心了,傳語給她們:“我是斷枉山的紗漠然,此番下山也是為尋找歸師掌門。”
“原來你真的不能說話?”錦溪顯然是猜測挺久了,但也一直沒能得到個求證,“青蘿跟我說你有點奇怪,我還納悶呢,你是天生如此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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紗漠然沒有理睬她,錦溪好像看出來她不願揭傷疤,也不再追問。
青蘿操縱白船很快到了醫仙谷的內谷,白船将他們送至醫休閣外,很快又變回了白傘回到青蘿手裏。
錦溪指了一下那邊的空屋子,“先在醫休閣歇下吧?我去師父那裏複命。”
紗漠然将循霄帶到閣內榻上躺下,接了盆清水準備先幫他清洗血跡。
青蘿從藥房拿了些藥過來,問:“需要我幫忙嗎?”
紗漠然搖頭,看着青蘿慢慢退出去,這才小心翼翼解開循霄的衣襟。
循霄心骨上那塊肉被那夢織戳穿,看的時候駭人得很,紗漠然在斷枉山雖跟随過歸師掌門去獵野獸,但也不曾這麽仔細地瞧過血肉模糊的場面。
“啾咕。”
糯米團子睡醒了從荷包裏跳出來,也同樣看着那塊血肉模糊的傷口,又跑回荷包裏去了。
膽小怕事的小家夥。
紗漠然輕嘆,擰幹毛巾輕輕幫循霄擦拭傷口。
循霄皮膚白淨,就連一道疤痕也沒有,紗漠然俯身過去擦拭,再次看到了另一道觸目驚心的傷口。
如果說被挖去雙眼是筋肉之痛,那這種在自己鎖骨上釘下兩個釘子,這種骨肉之痛又該是忍受了多大的痛苦?
“啾咕啾咕。”
糯米團子從荷包裏開了一瓶藥,飛在那片傷口上慢慢撒着。
回靈散,我記得有愈合皮肉的功效,這小家夥在斷枉山還學了這東西?
紗漠然看着糯米團子把藥撒完,然後跳到一邊靜靜等着紗漠然幫循霄把衣服整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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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仙谷,醫仙閣。
錦溪路過竈屋時拿了點能填飽肚子的零嘴兒揣在袖子裏,然後鬼鬼祟祟朝師父的寝殿過去。
“師父?您休息了嗎?”
錦溪探出了一個頭看向寝殿內,床榻上連個人影都沒有。
醫仙閣地勢高,風也涼,錦溪哆嗦了一下,轉身就看見一把劍映在面前,寒氣更是滲人。
“啊!”錦溪退後了幾步,然後聽着一個聲音在一邊笑了出來。
“哈哈哈,小錦還是這麽好吓。”紫袍老者把劍往一邊扔出去,正好歸入了後面一人拿着的劍鞘中,“我和你道劍師叔在論道呢,你此番出谷去天闕王城,可有收獲?”
錦溪此時真的想掏出一粒回魂丹吃下,看着師父笑得開開心心的,徒兒卻吓得失了魂。
“哪有您大晚上拿劍吓人的啊?不會又是和道劍師叔比劍輸了吧?”
醫仙史寧宣過去拍了拍徒兒的後背,咬牙切齒道:“賞月呢,賞月。小錦倒是同師父說說,我聽青蘿說你帶了兩個人回來。”
“我還想着我能比她先一步彙報呢,青蘿傳信裏寫了不少我的糗事吧?”錦溪抱胸,看樣子不太願意與史寧宣交流。
寝殿外,逆光站着的藍衣道劍收緊了劍,擡頭問:“聽說有個人是個瞎子?”
錦溪在集市上看見循霄的時候他戴着鬥笠看不到眼睛,後來他心骨斷了一直昏迷,她也不能斷定是不是瞎子。
“他是瞎子嗎?”
史寧宣伸了個懶腰,走到床榻邊說:“明兒去看看不就行了,累了一天了,乖徒兒,随你道劍師叔回去歇下罷。”
第二日,清晨。
夜裏循霄淋了雨有點發燒,紗漠然接了盆水給他在額頭上敷了打濕的毛巾,直到等他燒退了才得空休息。
循霄眼睫微微顫動,也不知道是做了什麽噩夢,乎地驚醒。
“啾咕……”
糯米團子躺在他胸口上,因為他心口呼吸時起伏太快,這小家夥也被迫從一場美夢裏醒了過來。
“阿然……”
循霄反握住紗漠然放在床沿邊的手,像是确認自己遺失的寶物一般。
紗漠然被突然而來的溫熱觸碰驚醒,她擡起頭,傳語道:“你醒了?”
循霄把手收了回去,起身靠在床沿邊,淡淡問:“這裏……到醫仙谷了嗎?”
“是,那個給我們銀錢的錦溪姑娘便是醫仙的弟子,是她救的你。”紗漠然起身把他額上的毛巾取走,放到水盆裏洗了洗。
她還沒照顧過生病的人,斷枉山弟子身體都很好,所以作為修仙之人,不應該身體這麽脆弱才是。
“紗姑娘,霄公子醒了麽?”錦溪撥開簾帳看進來,“我師父說要來看看,能進來嘛?”
循霄語氣變得有些傲慢,說:“那就請史寧宣和道劍都進來。”
“不用霄公子請,老夫受不起。”史寧宣摸了把斑白的發鬓,小心翼翼走到了循霄面前,再看他的眼睛,還是忍不住別過了頭去。
道劍則是恭敬地做了個颔首的動作,輕輕一拜,“霄公子,許久不見。”
糯米團子在循霄手上打滾,紗漠然見到兩位老者也沒怠慢,立刻站起身同樣颔首拜了一下。
“偶然路過,想來問問醫仙谷有無可以治她嗓子的辦法?”循霄沒指是誰,但是這屋子裏人不多,和循霄一道來的也就只有紗漠然。
錦溪從史寧宣後面探出了個頭,悄悄對師父說:“這姑娘是個啞巴,師父……”
循霄耳朵很好,聽到錦溪說了紗漠然是個“啞巴”突然就斜眼撇過頭去,沒有眼神也能讓人感到背後有芒刺。
史寧宣打住錦溪,走過去瞧了瞧紗漠然,說:“姑娘這嗓子應當是中毒了?若沒有毒藥,老夫也不好随便開藥。不過倒是能試試那天山上的尋音草,霄公子可願一去?”
“天山?”錦溪看了眼自己的師父,又對着循霄說,“天山那個地方天寒地凍的,神仙去了都會凍死,霄公子,你傷未愈,我可不許你去!”
紗漠然傳語給衆人:“我去。”
“不不不,姑娘你是去不了的。天山地寒,只有擁有鳳凰火的人去了才能抗下風雪,你不行。”
鳳凰火,傳說中鳳凰神的純淨之火,能焚燒一切,但也因不好控制而被人稱為邪火。
鳳凰火的修煉就是鳳凰神也極為困難,循霄能擁有他,真的僅僅是一個財神嗎
“正午吾就去天山,三位請回吧。”
錦溪覺得自己已經說服不了他了,最後說了一句:“既然這樣,不如讓我幫你把眼睛治好,上山也不用急,眼睛能看見的話總歸順利些。”
“小錦。”在後面站了許久的道劍終于開口,他一手搭在錦溪肩上,輕輕搖了頭,“他的眼睛你治不了,出去罷。”
錦溪走到外頭才敢繼續追問,她踢了踢腳邊的石頭,問道:“為什麽我治不好?醫仙谷醫術天下第一,除了活死人,還有什麽辦不到的?”
道劍把手背在身後,邊走邊嘆着氣,“他不是普通的眼盲,他缺的,是一雙被挖去的眼睛。”
“眼睛?”
錦溪會想起循霄睜眼的模樣,他那個确實看起來不像是眼睛筋絡受損,他完全是被人挖去了眼珠!
史寧宣走在前頭,安慰道:“看不見也不影響他的,倒是這個紗姑娘讓為師有些在意,道劍,你找時間探探她?”
“她是淨靈根,能看出來的目前只有這個。”
“淨靈根?天上天下都難得找到一個的那個極特殊的淨靈根?”錦溪聽着還愣了一會兒,“我聽說淨靈根易招邪祟,在谷外還被個妖怪追呢,他們也真夠狼狽的。”
史寧宣“呵呵”笑了兩聲,也不知是誇獎還是嘲笑。
“小錦運氣好啊,一撿就撿了兩個淨靈根回來,師父我都沒這麽好運氣。道劍,你說咱們這封印牢固嗎?”
道劍“哼”了一聲,很是幹脆答:“你要覺得不牢固,你去外面守着便是。”
“……有你這話我放心了,小錦,你午時便送霄公子去後山的傳送陣,行了,去竈屋吃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