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雪原無春(一)

雪原無春(一)

“裘衣這個名字……倒是奇特。”

紗漠然手裏的大匣子被戰郁重新順走背到身上,重新走到前面帶路。

“我也沒聽過,姑娘,這名字是本名嗎?”戰郁看她無親無故,可憐的很,但畢竟是路邊撿到的,心裏還是有些顧慮。

“我……”斬裘衣剛哭過,這會兒拿着帕子把眼睛擦得更腫了些,她嘴唇不受控制嗚咽了幾下,又說,“這是我爹給我取的名字,我不要改、換掉。”

戰郁哈了口氣,解下身上的狐裘給這姑娘披上,輕聲安慰:“裘衣姑娘,我們沒說要換掉名字,你別擔心,以後在我這沒人敢欺負你了。”

這會兒已經到了城郊,紗漠然看着戰郁被斬裘衣糾纏磨蹭了一路,都開始後悔捎上這姑娘了。

這姑娘面上是看着可憐了些,可紗漠然一轉身就能感覺到一種意味不明的殺氣盯着她和戰郁的後背。

可一轉頭,那姑娘眼裏也看不出什麽。

但願她真的只是個普通姑娘吧。

質安府隐匿在林子裏,這地方若不是遠處能看着有士兵把手,那還真注意不到。

“将軍令,讓路。”

戰郁從腰間撤下将軍令牌,府外把手的士兵們立刻往兩旁退步。

站在府門外的士兵叩了叩府門,叫嚷道:“戰将軍奉旨來探望公主,還請府內的人速來迎接貴客!”

他們仨在外頭站了不久,府內遲遲無動靜,戰郁上前一步問:“府裏出了事?把門撞開。”

幾個士兵圍上去準備撞門,還沒撞上去,就聽府門“吱呀”一聲被人從內拉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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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咳。”

開門的婢女被這府門上檐的牆灰嗆得咳個不停。

“這門年久失修,折不起戰将軍的人一撞了,這次沒叩壞是萬幸。”紗漠然看那灰掉下來一大把一大把的,若真撞下去,這門倒了還不知道會傷到多少人。

那婢女用衣袖掩鼻從府裏走出來,吸了兩口清新的空氣,說道:“殿下最近染了風寒不便見客,将軍有什麽事與奴婢說就行,我會通報給殿下。”

“公主殿下染了風寒?”戰郁話裏帶疑惑,前陣子還看着昭安公主騎馬射箭,而且穿着一件薄裙比誰都看着不怕冷,而且她力氣也大,還背了戰郁上了馬車。

她看着也根本不怕染什麽風寒,難道是故意穿那麽少的?還是根本不打算見客?

“哈,既然這樣的話,還請姑娘收好這份禮,在下改日再來探望。”戰郁把身上的大匣子轉交給侍衛,又看了眼那破敗的府門,問,“這門看着壞了有一陣子了,怎麽不找人來修修?”

“……咱們質安府哪有那麽多銀錢找人來修門?将軍早些回去罷,這禮物奴婢先行收下,就不送客了。”

那看了眼匣子裏的東西,奴婢說話也不客氣了,轉身就回府叫下人把門再次關上。

斬裘衣看了眼戰郁,問:“那個裏面有什麽東西嗎?”

“一張弓箭,與踏雪國大将軍所使的是差不了多少的。”

斬裘衣聽到是一張弓,瞳孔震了一下,然後又很快別過頭。

這昭安公主閉門不見客他們也沒辦法,神慈下的旨意只是來探望探望,就算是再想查清楚霜兒與這公主的關系也不能這麽強勢。

紗漠然和他們退到竹林裏稍作歇息,戰郁仍是看着質安府那邊有點不放心。

“昭安公主畢竟是皇族,戰将軍就不要想着翻進去了,若是裏頭的丫鬟大肆宣揚,你什麽也說不清。”紗漠然有些困倦,這出來也挺長時間了,若是還不早些回去,循霄閉關出來恐怕又要擔心她。

戰郁被紗漠然這話說服,不得已放棄。

-

戰府沒什麽丫鬟,太傅老了有個賢淑的妻子照料,戰郁常年在邊關吃沙子的,從來都是他去照顧別人,索性就讓斬裘衣跟着紗漠然一道住在了偏寓居。

循霄今日出關,靜心修煉了幾日靈力也恢複了,紗漠然探了探他的心脈,也已經完全愈合。

“霜兒姑娘還是沒有消息麽?”循霄被紗漠然引着來到院子裏的梅花樹下,今兒天不冷,循霄也就穿着點薄料子。

紗漠然郁悶點頭,“戰将軍派人找了三天三夜,除了獵林裏的那支箭,還有那死的太監,找不到任何線索。”

“死了個太監?”循霄驚詫問她,“怎麽先前沒聽提到過?那太監可查了?沒準能查到些。”

紗漠然閉眼嘆了幾口氣,無奈道:“戰将軍查過了,那太監是跟随着榮王的,聽榮王府的人說是去引野獸不小心斃命,已經将屍體運回去給了他家人補償了。”

“吾聽你說的倒不像是普通的引野獸而斃命,他身上有傷,是與否?”

“有。”

紗漠然近距離看過那太監身上的傷,很明顯都是人為用刀劍劃出來的,而且他死之前的姿勢是攀着地上的野草,嘴型看着臨死之前還在向什麽人求救。

循霄聽她只簡短答了一個字,心裏有些郁結,他過去用手扶着梅花樹輕輕倚靠着,聲音壓得極低,“你還在怨吾嗎?因為阻止你救那些人。”

“都過去了,他們都還活着。”

紗漠然淡淡回答,她不想和循霄争執,事情已經發生,再去回想也沒有什麽意義。

一開始查到那太監來自榮王府,戰郁就請奏要去榮王府徹查一番,但皇帝那得來的只有一記否決。

榮王神無期是陛下的什麽人?他繼位以後将不少兄弟發配到各自領地,唯獨留着這個皇弟在皇都,他的意思早就不明而喻了。

“郁已經回府了嗎?”

一道冷冽的男聲突然打破了他們倆人之間的沉寂,紗漠然循聲別過頭。

她掂量了一下,回答神慈:“回禀陛下,戰将軍走了有些時候了。”

神慈眉峰凝起,目光銳利,一瞬間盯得紗漠然後腳跟都沒站穩。

他忍着氣,許久才聽他再次開口,“私下裏當我是平常家裏的兒郎,喚我沈公子便好。”

紗漠然回了他一道同樣犀利的目光,還是改了口,“沈公子。”

“……”神慈摩挲着衣服的邊角料,紗漠然剛剛那一叫顯盡無奈,他看着她臉上凝重起來,“霜兒姑娘我會讓人去找,一定給你們一個交代。”

“你們大費周章去尋,不如賜戰将軍一道口谕去榮王府探查。”

紗漠然不待見他,雖然這麽說看着無禮了些,但神慈也只當她小家子氣也沒放在心上。

他是皇帝,他要找一個人除非那人早已化為灰,他都不可能沒辦法找到,何況霜兒這麽一個活生生的人。

“……王府不是那麽好進的,如果去了沒有找到霜兒姑娘,如果戰郁沒能在榮王府裏找到她的蹤跡,無期就會彈劾他,現下不少人已經不滿戰郁,朕不能容忍這種事情發生。”

……

“漠然,莫要讓沈公子難堪,不要執拗了。”

循霄慢慢走過來,他拍拍紗漠然的後背,溫柔安撫。

“霄公子。”

循霄淡淡對着神慈說:“我們不打算在此地久留,如若玄機堂仍未完成你們的委托,我們也就不糾纏了。”

神慈遲疑了半刻,然後說:“我想找一個人。”

……

怡紅園聽牆角的時候循霄就聽過一點,神慈在委派玄機堂幫他找一個人,可是據那若水姑娘回話,他們連那要找的人是人是妖都還不知道。

玄機堂只是一個搜羅消息的組織,神慈現在覺得光是等着人去查,不如還找些能用之人。

他不容易松口一次,答應了如果能找到他要尋的人的線索,他就親登榮王府找霜兒,在此之前他會在榮王府裏安插暗線時刻關注府裏的動靜。

“神慈能信嗎?”

紗漠然提着劍和循霄前往怡紅園找若水,還是放不下對神慈的戒心。

循霄繃着臉,一路上一直沉默,這會兒好像也沒聽到紗漠然問的話。

“霄公子,循霄。”

“你……”循霄敲了一下自己的腦袋回過神,糯米團子也跟着扯了扯他的衣袖,“吾剛剛有些頭緒,你問什麽?”

紗漠然撇氣,淡淡答:“沒什麽,您想到什麽了?”

“丹心咒,丹心白發。”循霄此時表現得很冷靜,這個東西紗漠然也是偶爾翻古書看過兩眼,具體的不了解,但是她知道這個“丹心咒”是一種毒咒。

循霄這幾個字說得輕飄飄,好像對于這些他都不怎麽在意。

丹心咒要以至親之血作為最後開咒的條件,它之所以成為一種毒咒還不是要殺至親,它其實是一種不死咒。

傳說丹心咒是一女子給背棄自己的愛人所下的,中咒之人會一夜白頭,每日每夜都活着感受鑽心剜骨之痛。

紗漠然咬着手指思索了一下,反駁他:“可神慈說那姑娘頑皮活潑,他将那女孩說得那麽天真爛漫,我覺得不應當是一個中咒的人。”

“……吾也覺得不像,也許真的只是別人說的那樣,他要找的不是人,是個剛化形的白狐。”

白狐……

紗漠然想着神慈送給霜兒的那件白狐裘,如果他要找的真的是只白狐貍,那那件狐裘可就難辦了。

“到了。”循霄穩當地在怡紅院外面停下,“若水姑娘會在裏面等我們,先去問問玄機堂再做打算也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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