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試酒鑒心(四)
試酒鑒心(四)
“姐姐真要幫循霄脫罪?”
那幫刑部的人離開,小雨就揪着還吃飽了撐的糯米團子快步跟上紗漠然。
紗漠然也不知道為什麽會如此信任循霄,她不知道循霄手上的傷從何處來,如果真的是循霄害了人呢?他會害人嗎?
“姐姐!”小雨跟在後面喊了不知多少次都拉不回紗漠然的思緒,幹脆将人一把拉到一邊的陋巷裏,“姐姐,你知道循霄品性如何嗎?”
紗漠然撒開小雨的手,态度決絕,“你不必跟着我了,霄公子是我的恩人,即便他有罪,那也得拿出證據來。”
“……你既入那斷枉山,就應當了解過千年前的圍剿邪神一戰。陣仙循霄設陣反水,将溟瀾神族虐殺,這些我不信那史冊上未有記載。”小雨出言極快,臉上都好像寫着“厭惡循霄”四個字,“他不會輕易救人。”
他說的圍剿邪神一事書中确有記載,只不過寥寥幾筆帶過,根本無人知具體發生了什麽,後來是溟瀾帝女憑借自身開溟瀾,這才為三界謀來了太平。
紗漠然僅僅是動搖了片刻,但很快又撇下他離開。
“……姐姐,你還是被他騙了嗎?我又來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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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尚書府。
此案雖交由刑部審理,但因為只魏茵小姐一面之詞,也不能就這麽草草結案了。
尚書府裏來去的醫者衆多,紗漠然有聖上批準能來協助“查案”,進府之後就混到了那群醫者之中。
“大夫,怎麽樣了?我女兒的嗓子還能恢複嗎?”屋子內,魏夫人帶着哭腔,一遍又一遍問着探診的醫者。
十多位醫者從屋子裏陸陸續續出來,個個臉上的鐵青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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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夫人還請莫要為難咱們了,魏小姐的嗓子并非是得病,依我等探診,小姐的嗓子已損壞多年,早已無力回天。”
魏夫人木讷在床邊,屋內的醫者都被遣退出來,她眼裏突然間蒙上了一層恐懼,喃喃道:“難道是那人回來了嗎?不可能,姜且已經死了,不可能會是她……神醫,對,還能請神醫來……”
紗漠然用靈蝶潛入房中觀察,只聽得魏夫人嘴裏神神叨叨念着要請神醫過來。
神醫……莫非是史前輩?可醫仙谷避世很多年,就連歸師掌門都找不到。
紗漠然輕嘆氣,上前對着房門外的婢女道:“我是來查證的。”
“查證?”婢女恍惚了一下,然後嚣張一吼,“我們小姐可不是犯人,查證的不去刑部問審那兇手,跑咱們府裏幹什麽?”
“聖上有旨!尚書府上下全力配合查案,沒有确鑿證據之前,魏小姐也無處伸冤,就算刑部帶走的人确有罪,但也罪不至死。”紗漠然沒來得及開口反駁,身後就傳出了一氣勢洶洶的嗓音,“在這期間如有抗命者,皆當抗旨。”
婢女神色堂皇,腿抖着“撲通”一跪,“将軍恕罪,奴婢眼拙,不知這姑娘竟是聖上派來的。”
戰郁定神,用了些時間把臉上的表情放松了一下,然後撇頭對跟着的斬裘衣道:“裘衣,你随紗姑娘進去,本将軍在府裏随便轉轉。”
婢女伏在地上,只說了幾個字,“姑娘們請便。”
魏茵小姐的閨閣中點了丁香來熏,一進來都緩解了紗漠然不少的煩悶。
斬裘衣仔細觀摩着屋中的擺設,并未發現可疑之處。
魏夫人剛哄着女兒入睡,見到外來的人,只得壓低聲音,“你們是何人?”
紗漠然解釋:“夫人不必緊張,我們是聖上遣來調查此案的人,戰将軍也在府內。”
斬裘衣毫不避諱過去掀開魏茵的簾帳,看了幾眼又合上,“貴小姐看着不像是得病之人,方才我聽大夫們說魏小姐的嗓子已是壞了多年,怎麽嗓子一壞就找了個兇手出來?”
“……誰說我們空口無憑?我女兒那日倒在城外,手邊就留着一把沾滿血的匕首,那匕首是我女兒防身用的。”魏夫人此時看着正義凜然,她仰着腦袋,目中無人得很,“幾位若是不信,去刑部一看便知,那兇手腰側就有傷口,我女兒親筆寫下的。”
紗漠然聽着後退了半步,她視線從魏夫人掃到躺着的魏茵身上,不知是悲是喜,“魏小姐,捅了他一刀?”
魏夫人叉腰:“我女兒被人威脅了,她捅他一刀算什麽?那瞎子不還活得好好的,真是,命賤的人怎麽還這麽命大。”
紗漠然那一刻有些收不住怒氣,她拇指抵在長劍上,下一秒就準備拔劍。
“姑娘,不得動手。”斬裘衣反應靈敏,回奔數步将手按在了紗漠然劍上,“霄公子此時正是需要人幫他脫罪,你若動手傷了人,即使霄公子此時無恙,那之後這罪行也會因你而坐實,這會使你得不償失。”
對,冷靜。
紗漠然阖眼甩了甩腦袋,聞着屋裏的熏香讓自己再放松下來。
她用靈蝶潛進來偷聽時知道了魏夫人要尋神醫過來,若是神醫能給出魏小姐這症狀如何生起,也照樣能幫循霄洗脫罪名。
“……魏夫人,”紗漠然再次睜開那雙冰冷無欲的深眸,就連說話都一字一頓的,“您說的神醫可是能找到?”
“這……你怎會知神醫?”魏夫人表現得有些詫異,但很快冷靜下來,“茵兒自小便不能說話,那神醫是我一個故人介紹來的,也是神醫替茵兒診治之後她才慢慢能說話。只是……這十多年過去了,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聯系的上。”
紗漠然:“還請夫人一試。”
此時,尚書大人院子裏。
戰郁不常來其他官員的屋裏做客,他本就是閑着無事過來逛逛,沒想到這随便一逛都能看到魏尚書魏顯。
魏顯被夫人吵鬧了幾日心情郁悶,好不容易趁着夫人陪女兒一起問診,自己躲在院子裏偷閑。
只不過這偷閑還沒幾個時辰,一個大貴人就沒個通報地踏進了他的院子。
“戰賢侄。”魏顯兜着兩袖子跑過去貼着戰郁的冷屁股,“賢侄怎麽來了?太傅近來可好啊?”
“尚書大人,在下有公務在身,還是稱賢侄為将軍罷。”戰郁說得雲淡風輕,他覺得自己的意思已經夠明了了。
魏顯這人在朝廷威望不怎麽高,所以他極力讨好多位朝廷命官,其中就包括了戰太傅和他的義子戰郁。
戰郁不喜朝堂上的明争暗鬥和爾虞我詐,經常是想着法子要陛下把自己丢到戰場上去,從此遠離了不少計謀和暗算。
不過,他不喜這些也不代表着他真的不在意這些。他每隔段時間都會接密報,暗中幫助神慈調查有異心的官員,而這最後一位,追随先帝十多年的魏顯,就是最後一位。
神慈代替神無期為質兩年是秘密,魏顯後來不知從何處得知,曾極力反對立他為太子,反而挺了那位最不受寵的神無期。神慈倒是不在意他挺誰,只是當年雪原他被暴露了行蹤,安插在踏雪的暗線被拔除了不少,也導致他任帝征戰那最後一年打得有些狼狽。
不少人只道蒼傲新君率軍兵臨踏雪城下,意氣風發,卻不知那時的神慈只是在強撐着等待踏雪投降。
戰郁最懷疑的人是神無期,雖說榮王和魏尚書明面上從未有過來往,但神無期也不是個軟弱的人,他不會願意被魏顯擺布成為傀儡皇帝。
魏顯當年想推神無期為帝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戰将軍,戰将軍?”魏顯把手從袖子裏伸出來,在戰郁面前晃了幾下,“戰将軍,老夫這院子裏可沒什麽有趣的,不如咱們去別處,老夫叫人備些将軍愛吃的……”
戰郁只聽了他最後一句,細眯着眸,戲谑笑着,“魏尚書是怎知在下喜好的?在下可不知道咱們還一起聚過。”
“哦,這是,将軍有所不知了。賢侄、哦不,戰将軍出征時,老夫念着太傅大人思子心切,就常去探望,後來聽着太傅念叨公子的喜好,這也記得一些。”
“尚書大人……”戰郁說了四個字然後又停頓一下,直叫魏顯心慌,他還是眯着眼,一手拍在魏顯肩上,“當真是記性好,看來是個歷三朝為官的好官。”
“三朝、戰将軍啊,您就別為難老身了,老身對陛下的忠誠那是天地可鑒,哪還能三、三朝為官啊……這可是要殺頭的話,将軍莫要再說了。”魏顯欲哭無淚,就差要給他跪下了。
戰郁看魏顯抖成這樣倒是看着挺忠誠的,這隔牆有耳他還把“三朝為官”又重複了一遍,看來他還不想死,想讓戰郁先給他墊墊底。
但是魏尚書,你這算計沒用,我可是陛下跟前的大紅人。
戰郁哈了口氣,揪起魏顯的一處衣料子往院子外走,“尚書大人還等什麽呢?在下正好餓了,想吃些東西,對了,在下還帶了兩個幫手來,麻煩大人多備些酒菜。”
“好好好……戰将軍只管開心便是,只是将軍說有公務在身,這耽擱的話,陛下那頭……”
“我那倆幫手在查呢,尚書大人也知道吧?魏茵小姐失聲一事?”
“……唉,我這姑娘也真是,老身先替閨女謝過将軍,請将軍定要查明真相,好好懲治那兇手。”魏顯腳下跟得急,卻大氣也沒喘幾下,“要是戰将軍有意,老身也可将這閨女嫁給……”
“嫁就免了,本将軍脾氣不好,那得是要個跟我一樣的暴脾氣湊一塊兒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