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回憶

回憶

「快看朋友圈！季柯宇竟然跟宋聞歆在一起了！」

「他倆高中不是不熟嗎，好像也不在一個地方讀大學吧。」

「一個在北方一個在南方。這都能在一起，真愛啊。」

「高中宋聞歆不是和宋時談戀愛嘛，那叫一個火熱啊，啧啧。」

「估計季柯宇一直暗戀宋聞歆呢。不然誰能接受看過自己女朋友和別的男人在一起啊。」

季柯宇和宋聞歆在一起了嗎？

看着高中好友群裏衆人的談話，徐溪月打開列表，第一個就是季柯宇。

準備點開頭像的手指微微頓了下，有些情怯。

上大學後，她很少關注他了。

陌生的城市、繁重的課業、緊張的宿舍關系、競争激烈的獎學金名額，這些慢慢占據她的生活。

更重要的是，他很少發朋友圈，僅有的幾次不過是轉發院裏的活動。

空白的聊天框漸漸打消她點進他主頁的熱情。

她在刻意地提醒自己，忘記他。

這些天，她一直做得很好，只是沒想到他的名字會以這種方式再次出現在她眼前。

沒有刻意堆砌的詞藻，千篇一律的文案。照片裏的少女明媚張揚，少年含蓄溫柔，一眼便可以看出，這是一對熱戀中的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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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原以為他的愛會和他本人一樣低調，就像她從未想過，官宣這個詞會出現在他身上。

「月月，你不是和宋時一個學校嘛。他看到這些有沒有什麽反應呀？」

好友陳思思的消息拉回了徐溪月飄遠的思緒。

清醒之後，才發覺，眼眶微酸。

「我和他不是很熟的。」

「哎呀，吃頓飯的事情嘛。有啥消息記得第一時間告訴我！」

「嗯嗯。」

也不怪好友八卦，季柯宇一直是班裏的第一名。

聽說不少女生喜歡他，但要問具體有誰，誰也答不上來。

陳思思和徐溪月當了三年舍友，每次宿舍夜談學校有哪個男生長得帥，問及她的意見時，她都支支吾吾的說一聲還好吧。陳思思笑話她，如此清心寡欲，怕是要畢業以後出家當尼姑。

沒有人知道，她對季柯宇一見鐘情。

她把這三年來的暗戀一直藏得很好。

-

在深秋的九月，天空湛藍如畫，微風裹挾着涼意将陽光灑向熙熙攘攘的校園。

分班第一天，教室裏鬧哄哄的。

不少人是同一所初中升上來的，此時已經形成了小團體。

徐溪月家是縣城的，由于中考成績優異，被特招到了這所市重點。她性格內向，不善與人交談，父親臨行前囑咐她要好好學習，她不敢懈怠。

一片陰影落下，蓋住了她塗畫重點的手。

徐溪月擡頭望去。

少年正彎着腰放書包，有些瘦，校服顯得空落落的。頭發看起來很軟，在陽光下閃着棕褐色的光。眼睫毛又密又長，皮膚白皙，讓她不禁想起“溫潤公子”。

“你好，我叫季柯宇。”

回過神來，只看見少年沖她笑了笑。

“我，我叫徐溪月。”

她匆忙的打了個招呼，就低下了頭。手裏握着記號筆跟随目光從一個個字符下飄過，但她一個字都沒看進去。

這是他們的第一次見面，她想，雖然沒那麽順利，回憶起來還是愉悅的。

只是，如果早知道季柯宇喜歡的是開朗的小鹿，她就是只會嗡嗡的蚊子，亦或是隐藏在苔藓裏的蘑菇。

-

開學後的第二天，就進行了分班考。

季柯宇考了第一名，年級排名進了前30。

往年這個排名能穩上top2，于是他理所應當的成為了學習委員兼班長。

徐溪月考了班級中等，但他們是普通班，這個排名放在年級上并不好看。

她是家裏有望出的第一個大學生，想起父親的囑托，她想好好學習，不能給全家人丢臉。

老師按照排名、身高，結合同學的意願重新安排了位置。

六人一個小組，她和季柯宇被分在了同一組。

還是前後桌，她擡手就能拍到對方肩膀。

這讓她在還沒開始就充滿壓力的高中生活稍稍喘了口氣。

-

班裏的大多數同學已經在暑假上過銜接班，再加上都是各個區裏的尖子生，老師上課進度推得很快。徐溪月幾乎把所有時間花在了學習上。

每次課間，教室裏的人要少一大半。

季柯宇有時候在教室做題，徐溪月擡頭正好能看見少年白皙的脖頸，在陽光下散發柔和的光芒。

有時候在走廊和同學聊天，運氣好的話，她能透過前門的縫隙或是透明的玻璃窗，看見少年閃爍的笑意。

這個年紀的少年少女總有聊不完的話題和八卦。

也湧動着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上課時多停留的餘光，以學習為理由的一起做題，多帶的那份小零食——少年們學着大人，把自己當成情場老手，開始你我心知肚明的暧昧，點到即止，稍縱即逝。

如果說這些飯後閑談只是緊張學習生活中的調味劑，那麽宋時和宋聞歆的戀愛就是那顆仍向漣漪的石子，他們太大膽了。

宋時會毫不遮掩地看向宋聞歆，幫她接熱水、抄錯題、食堂占位子、洗髒衣服，他喜歡她喜歡到全班都知道，連隔壁班都知道他們班出了第一對小情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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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女生的校服是紅色的，男生的是黑色的。

有人嫌紅色土，自己出錢買男生校服。寬大的黑色外套，有種說不上來的酷酷的勁。

于是，女生穿男生校服，成了每對校園情侶的小把戲，以及男生對心動女生隐秘無聲的告白。

雖然是深秋，外面還有些悶熱，教室的空調開得很足。

徐溪月趁着晚飯時間在宿舍洗好了澡，上晚自習時忘了帶外套。

晚自習有兩節，她很少在課間出去，這次實在是被凍得有些冷了，出去散散涼意。

回來時，桌上整齊的放着一件黑色校服外套。

季柯宇穿着短袖夏季校服，上身挺拔地坐着。

她記得椅背上原是搭着一件外套的，此時什麽都沒有。

他注意到了嗎？

那她可不可以自作多情一下。

衣服上有淡淡的香味，像清晨的露珠、冷空氣和薄霧下的朝陽。或許是心理作用，男性的凜冽滲透進書本的墨香。她擡手撥了撥耳邊沒紮起來的短發，企圖遮住通紅的臉。

季.柯.宇.

少女一筆一畫在便利貼上寫下少年的名字，放進筆袋，壓在最下方，藏好。

宋聞歆和宋時一前一後大方地從課桌旁走過，頭頂風扇吱呀作響，同學嬉笑打鬧的聲音隐約傳來，聽不真切。

徐溪月瑟縮在課桌、書本和牆壁形成的小角落，她做不到宋聞歆那般落落大方，不顧旁人。畢竟這只是她在他憐憫關切下偷來的小小幸福。

既希望有人發現，又不希望旁人看到。

她想做夢做得久一點。

季柯宇

你聽到了嗎

謝謝你，以及，我喜歡你

-

八卦的對象很快從宋聞歆和宋時轉向了徐溪月和季柯宇。

“昨天我看到班長把他的校服給了徐溪月…”

正準備推開前門，聽到自己的名字和季柯宇一并被提起，徐溪月擡起的腳頓在半空中。

八卦到關鍵處，總喜歡壓低聲音，或只是給一個眼神。

後面的話，她聽不清楚了。

良久，才裝作剛來一般，徑直走向座位。

舍友陳思思是喜歡八卦的頭號分子，交際面甚廣。

中午去食堂的路上，徐溪月試探性提起：“那個，早上我聽到他們讨論我和班長…”

陳思思秒懂道：“哦哦，你是說昨晚班長把校服給你的事情吧。我和他同一個初中，不過不在一個班。他一直這樣，人特別好。”

“這樣啊。”

“你不會以為在說你們談戀愛吧哈哈哈哈哈。”

“我才沒有！”

“那你臉紅什麽呀月月。”

女孩似乎被打趣得有些急了，往前疾走了兩步。

另一個女孩配合地在後面追。

原來真的是她自作多情。

-

期中考如期來臨。

老師有意把卷子出難，成績給好多同學澆了一盆冷水，大家開始收心。

雖然排名還不錯，但分數并不好看，徐溪月有些偏科，物理甚至都沒及格。

于是成了老師辦公室的常客。

季柯宇曾主動提出幫忙，但徐溪月很少找他。

他講得很好，只是總叫她分心。

宋時和宋聞歆還在一起，沒那麽張揚了。

他們喜歡在空教室自習，她曾撞見過。

宋時和季柯宇完全是兩個類型，桀骜不馴，自信張狂。

只有在宋聞歆面前才是溫柔的，眼底沒有一絲不耐，全是寵溺。

女孩子喜歡撒嬌，會趁他不注意偷偷在臉上親一口，再佯裝一直在做題。

男孩子故作狠地弄亂女孩子的頭發，看到女孩子生氣，一邊笑一邊低頭道歉。

徐溪月默默走開。

他們的青春和她的是不一樣的。

-

在做不完的題裏，時間流逝得很快。

高一下學期，老師準備開始一對一幫扶，于是徐溪月和陳思思成了同桌。

她很開心，這是她在高中交到的最好的朋友。

只是離季柯宇遠了，不過沒關系，他們之間的距離一直都是她擡頭能看見他。

宋聞歆很巧地和她們一個小組，她們成了新的三人幫。

宋時每次的零食福利，她倆也有份。

不少理科班有人跟不上進度，組成了新的文科班。

班裏的人少了好幾個，但熱鬧少了很多。

徐溪月和季柯宇沒有再講過話。

高二時疫情爆發了，學校開始上網課。

她和季柯宇空白的□□對話框裏有了零零碎碎的聊天記錄，關于作業，關于考試。

僅此而已。

高三逐漸恢複線下教學，她看見他的頭發長了很多，有些遮住眼睛。

家長開始在校外租房子陪讀，徐溪月的父母忙于工作，來的是爺爺奶奶。

她聽說季柯宇和她租住在一個小區，只是他們一次都沒碰見過。

高考結束後，徐溪月就回了縣城。

她考了620分，最後上了一所理工類211，聽說能賺錢。

季柯宇還是班裏的第一名，去了頭部985。

他們之間的距離變成了2000公裏。

他是真的要從她的世界消失了。

連帶着她的自卑、膽怯、期許與愛戀，青春在又一個盛夏裏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