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二合一
二合一
梵音想過那只小鬼持續受着刺激,情緒不穩定,遲早會狂化。可今天中午她明明就已經給過可以壓制調節鬼氣的糖果,沒道理它會在這麽短的時間內迅速狂化。
這種情況通常會有兩個原因。
第一種,它感受到了強烈的壓制,在這種情況之下反而爆發式加速催化成為厲鬼。第二種,它遇到了直接或間接導致它死亡的源頭,一時間受了刺激,從而加速狂化。
無論是哪一種,鬼童化作厲鬼的兇煞之氣都會危及到周圍人的生命,她稍微慢一點很可能就會看見一片傷亡慘重。
不過舒泠應該也在那附近,她能抵擋一段時間。
現場的鬼氣極其濃郁,中間形成了一道鬼氣漩渦,漩渦中還有一道瘦小的身影,正是中午見到的那個小男孩。
他顯然已經被鬼附身,臉上的表情格外扭曲可怖,渾身挂着血,朝着一個方向走近。手裏扔出一道道鬼力,舒泠的抵擋已經變得艱難起來。她在沖擊下不斷後退,嘴角也因為內力失調滲出了血。
基本上所有人都在她身後,慌張不已的想要逃竄,卻發現自己似乎被什麽防護罩籠罩在內,壓根逃不出去。可防護罩的光随着一次次攻擊越來越薄弱,他們也越來越不安,大部分人甚至都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
“導演!”旁邊有人驚呼了一聲,大家的目光跟随過去,就看見導演捂着自己的胸口,呼吸變得艱難。他們剛剛那一群人是離韓晨樂最近的,他被附身的突然,周圍人毫不設防也壓根躲避不及,看似表面沒事,實際上內裏都受了不輕的傷。
随着這一下,很多人也開始陡然感覺身體不舒服,面色瞬間慘白,捂着心口只覺得陣痛。
高元最是相信那些鬼神之說,所以看到這個的時候就已經明白過來了:“撞鬼!咱們這是撞鬼了!”
賀桁也是第一次見這種場面,一時間不知如何應對,看着明顯撐不住的舒泠,不由自主地說:“你別堅持了,還是先逃吧。”
不然,大概都得死在這兒。
這幾個小時他們幾乎只有休息的空檔說過幾句話,賀桁寥寥數語便問出了幾個關鍵性問題,她一個都回答不上來。但她說,那是因為身上有禁制的原因,所以她不記得。
事實上,在爆發鬼氣之前,賀桁都覺得她在胡扯。但看她憑一己之力把所有人護在身後,前面驀地出現了一張樹枝編織纏繞的屏障,他才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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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真的是妖。
或許他确實是她要找的人,卻又不是。
她自己也說兩人是上一世結緣,他已經轉世沒了上一世的記憶,給不了她想要的一切。他們現在,與陌生人沒有區別。
舒泠鮮少受到如此猛烈的持續攻擊,還要開這麽大的屏障護人,剛剛把大家全部轉移到自己身後時,她被那厲鬼打中好幾下,體內的氣有些不安開始亂竄。
平心而論她庇護能力其實也一般,不過才化形一兩百年,也沒見過這麽大陣仗,舒泠有些把握不住。但她知道,兩個劇組這麽近,梵音看見了肯定會來救她的,她再堅持一下就好。
舒泠擦去嘴角的血,搖搖頭,語氣堅定:“我說過我會報答你。”
哪怕為了他就這樣去死,她也願意。
她本來就還欠他一條命。
那些夢中的聲音總是會突然出現在她腦海裏,她一直想不起來具體發生了什麽,但總記得他似乎為了保護她,推她遠走,自己去面對了一群想要捉她的人。
賀桁一時有些無言。
他知道他說這話,她要是一走,他們都逃不了。但她…再怎麽說看上去也就是一個小姑娘,而且明顯撐不了多久了,要是死在他面前,他們也依舊活不了,還不如能活一個是一個。
那只鬼還在發狂,聲音尖銳:“不要護着他們!不然我殺了你!他們又傷害哥哥,他們要付出代價!”
韓家父母躲在後面瑟瑟發抖,眼淚卻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驀地停住了。
哥哥……
這個稱呼讓他們心頭一凜,身體顫抖的更厲害了。
韓母哭的抽氣停不下來,不安抓着老公的衣袖:“老,老公,你說,會不會是小安?是小安回來了?她……”
韓父強裝鎮定的覆上老婆的手試圖安撫,不過自己的聲音也充滿了不确定:“不,不會的。她已經走了,你別自己吓自己,別想那麽多。更何況,我們是她的父母,她怎麽會來找我們複仇?”
“可是……”韓母還是不安,攥着他的袖子快把袖子扯爛。
“騙子!都是騙子!我要把你們都殺光!你們都是壞人!”
一道凄厲的尖叫聲響起,舒泠暗道不好,努力調整又把靈力凝實了點,全身的靈力都調度起來。那團帶着殺意的濃烈怨氣迎面沖擊而來。
她雙手抵在身前,不自主地閉上了眼睛。
可想象中的沖擊并沒有來襲,舒泠遲疑着睜開眼,一道冷清淡然的身影就這樣出現在她眼前。那麽強的怨氣被輕而易舉的擋住,甚至游刃有餘的回頭看她,語氣微含斥責:“不跑是想死嗎。”
“音音姐!”大概是找到了主心骨,舒泠終于松了一口氣,緊接着就是一股委屈的情緒悄然襲上心頭,“我還以為我真的要死在這兒了。”
這一下沒被梵音擋住,她絕對就要交代在這裏了。
“讓你平日喊你練功你偷懶。”梵音丢下這句,回頭正視起眼前被厲鬼附身的小男孩,滔天的鬼氣還在朝這邊襲來,可小男孩的身體卻早已透支。
她再次擋住攻擊,手被鬼氣震的輕微發麻。
梵音啧了一聲,不愧是戾氣深重的鬼童,出手确實不一般。要不是她已經恢複了八成力,她還得跟那鬼童斡旋一會兒。
她撫了撫指尖,朝那邊平靜開口:“不想讓他死,就停手吧。”
這句話她是用靈力說的,可以清晰的傳到對面。
很快又聽到那小鬼說:“你是中午那個人?!糖是你給的?”
梵音:“對,是我。”
小鬼的攻擊稍微收斂了一點,卻并沒有停下:“你離開,或者把他們交給我。”
又是一只能控制住自己的鬼。
不對勁。
梵音加重了語氣:“先停下,不然他活不到明天。你一直待在他身邊,也不是為了讓他死吧?我會把人交給你,任憑你處置。”
小鬼手裏的攻擊猛地停下。
梵音轉身向後走,精準看到瑟縮在一起的夫妻倆,一言不合拽起兩人。
舒泠有些傻眼:“姐姐……”
後面一群人也傻眼了:“你是誰啊?你這是幹什麽?”
梵音觑他們一眼,他們就都閉了嘴:“沒聽見那小鬼說要人?它是這二人的債主,把他們交過去,它就不會殺你們了。現在,還想留下他們嗎?”
沒人再開口了,眼神一片躲閃,不敢擡頭。
冤有頭債有主,本來就是來找他們倆的,總不能讓其他人也一起遭受這無妄之災吧?
梵音輕嗤一聲,帶着兩人過去。
兩人在她手裏跟拎小雞仔似的,不斷掙紮着。
韓母感到崩潰:“你是誰!你為什麽要害我們!”
“害你們?”梵音挑眉,“難道不是你們害死了別人?否則別人怎麽會來找你們算賬?”
韓父臉漲得通紅:“胡說八道!我們夫妻倆從來沒害過人!”
梵音微微一笑:“那就自己解釋去吧。”
鬼氣還在這一小方地界盤旋,梵音随意把他們扔在一旁:“你想找的人我給你找來了,現在可以冷靜些了嗎?”
小鬼遲疑了一會兒,還是收斂起的鬼氣。
有商有量,挺好。
看來不用麻煩動手了。
梵音也收了自己施展開的屏障:“是找他們嗎?”
剛剛小鬼大喊大叫一通,嗓子已經幹啞,慢慢走近,臉上一片陰鹜:“是。”
“不妨說說,這二位,與你,是什麽關系?”梵音好整以暇。
小鬼擡頭,眼裏閃爍起猩紅的光。它看了她一眼,視線緩緩下移對上驚恐想要往後逃,卻腿軟到站都站不起來的夫妻倆,一字一句咬牙切齒的說:
“他們是世界上最壞、最虛僞、最讨厭的父母。”
《問天》劇組不少人都被波及受了傷,梵音懶得一個個去救,讓他們趕緊去醫院。反正這種鬼氣的內傷可以靠調養回來,整個劇組被迫停工三天。
舒泠是受傷最重的,她傷到了身體本源,梵音給她重新穩住了體內的氣,但是想要恢複也要時間。舒泠不想住院,想繼續跟着賀桁,梵音也由着她了。
她趕回去的時候B組這邊已經在拍其他部分了,她的戲份往後推遲了一點,梵音也沒說什麽。倒是其他人見到她帶回來的韓晨樂,有一瞬間驚奇。
韓晨樂算是目前小童星裏面名氣最大也最有靈氣的一個,幾乎快要包攬男主男二小時候,因此很出名。只不過他不是應該在《問天》劇組嗎?怎麽會突然跟梵音一起過來了?
而且,有很多人都認識韓晨樂,這小孩平常屬于內斂乖巧的那一挂,也很有禮貌。這次卻陰恻恻的盯着他們看,看的他們心裏有點發毛。
小鬼還是不願意離開韓晨樂的身體,梵音怕他的身體承受不住,給他施了力壓制。小鬼下意識抵抗了半天,後來抵抗不過才被迫收斂,它手裏牽着兩根拘魂線,一般人看不見,線的尾端緊緊捆着韓家夫婦的心髒。
梵音見暫時還沒有自己的戲份,它這樣也太過顯眼,就讓它和自己到一邊沒人的地方。
唐莉也跟了過來:“什麽情況啊?這小孩。還有他爸媽。”
怎麽都一副奇奇怪怪的表情?
梵音搖頭,沒解釋太多:“我有點事和它聊一下,你幫我看着點現場,要是快到我戲份就喊我一下。”
唐莉雲裏霧裏:“哦,好吧。”
梵音示意她離開,她也沒逗留。
等周圍沒什麽人了,梵音悄然鋪開一個小界,與外界隔絕。
小鬼警惕的抓緊了手中的線,聲音緊繃發澀:“你說他們交給我處置的,你騙我?”
它手擡起來,欲圖再次攻擊她。
這小鬼執念太深了。
梵音微微揚起了唇:“沒有騙你,我只是不希望太過招搖。你現在頂着他的身體,如果做了什麽不好的事情,別人要抓也只會抓他。”
小孩在這個世界是受法律保護的,他這個年齡若真是傷了人其實也沒什麽代價,但小鬼肯定不懂。
果然,聽了這話,小鬼又慢慢把手放下。不過依舊警惕着她:“你會魔法?你是神仙還是妖怪?”
小鬼的概念裏沒有“天師”這類詞彙,它能想象到的只有魔法,梵音失笑:“這麽理解也可以,不過我只是個普通人。你放心,我不會對你做什麽的。”
這一刻她倒是很熟悉,其實造夢師的工作從來不是殺,而是愈。除了魇怪以外,碰到厲鬼傷人,他們會選擇先控制,不到理智盡失的那一步一般是不會直接滅殺的。
小鬼咬着唇沉默了半晌,才擡頭:“我想殺了他們的話,你會阻止我嗎?”
它也不傻,它看得出來她之所以壓抑着它就是為了不讓它随意傷人,但是它也有它必須傷人的理由。
他們實在不配活着。
“不會。”
梵音回答的很幹脆,她這人本來就主張有仇報仇有怨報怨,以前收過的鬼侍如果有什麽仇未報,她還會帶着他們親自去報仇。
但也得事出有因,調查清楚這些人确實不配活着,她才會同意他們出手。這也是以前別人罵她最多的原因,縱着自己養的厲鬼傷人,有人還說她這樣根本不配為人。
梵音覺得無所謂,随便他們怎麽說。畢竟嘴長在他們身上,愛說她也管不着。誰知道自己還有沒有下一世呢,就算有也失去了前世的記憶,不如趁着有能力報仇的時候把仇報了,起碼這一世圓滿了。
這個問題對于梵音來說,根本就不成問題:“但我想先知道,你和他們的淵源。”
梵音手輕輕一揮,憑空出現了桌椅,桌上還擺着一杯茶,是靈氣幻化的:“坐?”
小鬼猶豫了一下,還是拉開椅子坐下,但手裏始終緊緊攥着那兩根拘魂線。
小鬼不情不願的開口:“他們…是我的爸爸媽媽。”
梵音與她對視的瞬間,看見了一切。
小鬼名叫陳涵安,是韓晨樂的妹妹,兩人是龍鳳胎。
韓家不算有錢,養兩個孩子都有點勉強,夫妻倆很是焦慮,到處找門路掙錢。那時候互聯網的風口剛剛打開,夫妻倆不放過任何一個機會,準備打造出一個龍鳳胎兄妹的養娃日常賬號。
起初沒有任何起色,後來一次韓晨樂單人的視頻意外爆火之後,評論區很多人誇這小孩有星相,也确實有gg找上門來。
夫妻倆就馬不停蹄的開始專注韓晨樂的個人賬號,想把兒子培養成童星。
韓晨樂越來越火,個人號的粉絲極速上漲,和陳涵安一起的那個賬號卻沒什麽起色。有也與她無關,夫妻倆心裏的天平悄無聲息漸漸失衡。
他們一邊興奮于韓晨樂如此小就開始給家裏創造價值,一邊不滿于為什麽陳涵安就沒有這樣天生讨喜的“天賦”。
于是,四歲時的某一天,陳涵安第一次受到了母親的指責。那不過是再普通不過的一個小雨天,有同學和她開玩笑時不小心把她撞倒,她跌坐進了泥巴水坑裏,弄的一身髒,沒法看。
那天她還沒帶傘,老師幫她擦臉,聯系父母來接。那天爸爸陪着韓晨樂請假去拍gg了,媽媽在家做飯,過來的時候很生氣,質問她為什麽把自己弄成這樣。
那天晚上一路上媽媽都在指責她,她為什麽不注意?為什麽要跟別人玩鬧?
回去洗澡時看到衣服上的泥巴水全部幹涸結塊,媽媽忍無可忍的吼她:“你一點用都沒有就算了,還淨會給我添麻煩,我當初為什麽多生了你一個?!”
還小的陳涵安不懂媽媽話裏話外對于重男輕女的偏頗,只知道害怕,覺得吓人,哭着跟媽媽道歉,說下次再也不會把衣服弄髒了。
她以為只是媽媽的一時生氣,卻沒想到是噩夢的開始。
韓晨樂的賺錢能力越來越強,加上熱度高,很快有劇組注意到,想讓他去參演。他不懂演戲,別人也很耐心在旁邊教,他也學的快,有悟性。
不少人誇他是好苗子,父母也私下讓他多多努力。
但是韓晨樂悄悄和妹妹聊過這個話題,兩個小孩中他相對成熟一些,也擁有自己的思想。他說他覺得拍戲好累,但是好好玩,可爸爸媽媽好像對他的期望很高很高,他有點擔心達不到他們所期望的那樣。
陳涵安什麽也不懂,還笑嘻嘻的說相信哥哥一定可以。兩個小孩也聊不到什麽深刻的話題,很快父母推開門發現他們還沒睡覺,催促韓晨樂趕緊睡覺,讓陳涵安不要影響哥哥睡覺。
韓晨樂越來越火,越來越忙,幼兒園經常直接不去了。陳涵安一個人上幼兒園,也慢慢懂事起來,卻也越來越小心謹慎。
随着長大,她清楚的感覺到,爸爸媽媽好像一點也不喜歡她。她卻不明白為什麽,他們好像喜歡哥哥多一點,卻又好像也不是那麽喜歡。
他們的分歧也逐漸越來越多,韓晨樂創造的收益足夠他們換好的房子,換很貴的車,換條件更好的幼兒園。可是爸爸卻不滿足于媽媽的專.制獨斷,覺得自己是一家之主,理應管理家裏的錢財。
還有韓晨樂火了之後,兩邊的親戚都糾纏上來要求幫扶,說着以前多難多難的時候他們怎麽對兩人好,說兩個小孩出生時他們又送了多少禮之類的。
他們現在發達了,理應拉一把。
陳涵安不止一次偷偷聽到他們因為這個吵架,夫妻倆不堪其擾,白天被糾纏只能隐忍着拐彎抹角推拒。半夜想起時就覺得煩躁,開始抽煙酗酒,試圖借此緩解壓力。
有時候情緒上來了,可能還會因此争紅了臉摔東西。
陳涵安記的格外清楚,那天她半夜醒了想上廁所,出門就聽到爸爸媽媽在吵架,她吓壞了,站在原地大哭。哭聲吸引了父母注意,他們的第一反應就是吼她拉扯她:“哭什麽哭?把你哥哥吵醒了你就好了?”
她第一次見到這樣兇狠的父母,被拉扯被吼之後更加害怕了,也哭的更加大聲。他們見她越哭越大聲,又開始哄,可陳涵安完全聽不進去。
媽媽被她這哭聲哭的心煩意亂,左右看了看,最後拿着手上未滅的香煙戳上了她的胳膊:“哭什麽哭?一點用都沒有,成天就知道哭!你再哭我就把你扔出去!”
陳涵安感覺到胳膊上燙的疼,下意識哭着往後躲:“啊——媽媽——疼——”
爸爸震驚:“你幹什麽這麽對小安?!她還是個孩子啊!”
媽媽不以為意:“你這麽疼你女兒,也沒見你平常多關心她。她的事不都還是我來操心?你就嘴巴一張當撒手掌櫃。不然你想辦法把你女兒的號經營起來啊,這樣咱倆以後錢對半分,愛幫誰幫誰。”
媽媽說完這句話,也不管她胳膊上的燙傷,拿着酒回去睡覺了。爸爸沉默了半天,還是把她拉到身邊哄她,給她塗藥。
從那以後,陳涵安就很害怕媽媽,不敢跟媽媽單獨相處。好在媽媽也不再注意到她,父母換了分工,爸爸現在來帶她,經常舉着手機拍她。
她不懂爸爸在拍什麽,已經進入了敏感期的小孩可以清楚的感知到身邊人的情緒,她幾乎是瞬間察覺了爸爸也開始變化。
一次媽媽沒在家,爸爸喝了酒,把她拽到身邊,也開始吼她:“為什麽你沒你哥哥讨喜呢?!為什麽賬號就是做不起來?你媽給我提這個要求就是想逼我!你說她是不是想跟我離婚去找別的男的?”
陳涵安害怕極了,飛快的流着淚,掙紮着想要往後跑。
這舉動卻徹底觸怒了爸爸,他解開身上的皮帶,一把拉出來,往她身上抽去:“說兩句都說不得?哭什麽哭?跟你那個媽一樣煩人!”
他幾乎是把她打的渾身青紫,在地上躺着疼的動不了,才醒了酒。也不敢送醫院,怕別人看出來,就自己想辦法給她處理。
從那以後,她似乎就成了兩人的情緒發洩口,無論是兩人吵架還是他們跟別人起了争執,最後就是一個拿皮帶打她,一個拿煙頭燙她,還要警告她不許去外面亂說。
陳涵安根本不敢反抗,她知道,如果反抗了,那只會迎來更痛的打。
一年下來,她身上幾乎看不見好的地方。別的小姑娘都穿短袖裙子,父母也不讓她穿裙子,怕她身上的傷被別人看見。
他們倆白天就是好父母,晚上好像就化身成了怪獸。
韓晨樂平常工作很多,上了小學之後不僅要拍gg拍戲,還要完成平常的作業,每天很累,睡的很早很沉。
換了房子之後兩個人分了房間,房間裏還裝了隔音牆,父母就更加肆無忌憚。
一次無意中韓晨樂半夜想上廁所,迷迷糊糊醒來,聽見妹妹的房間裏有哭聲,打開門時夫妻倆已經來不及收手,才被撞破。
韓晨樂也是第一次知道妹妹在家裏承受着這麽多,也終于明白為什麽妹妹看自己的眼神越來越閃躲,兩人也不再親近。
他想護着她,可他不過也才六歲,無法與父母抗衡。有時父母生氣起來,下手沒個輕重,還會連他一起打。
區別在于,打了他之後,父母好像就會很快清醒過來,還會哄他,和他道歉。而陳涵安只能忍着渾身的痛,在一旁看着。
陳涵安算是自殺的。
爸爸媽媽不喜歡她,她也不想再挨打了,她想結束這一切。但她留下了一張紙條,從動畫片裏抄來灰太狼的臺詞:不要傷害哥哥,不然我一定會回來的。
她偷吃了很多媽媽的安眠藥,她只記得媽媽有時候會吃這個,吃了就可以睡着。她想多睡一會兒,好像睡着了就不會挨打,就不會痛了。
她已經死了半年。
她本以為她的死可以讓爸爸媽媽也一起解脫,結果,他們沒有了長期的發洩出口,情緒愈發難以自控。偶爾,他們也會對韓晨樂動手,卻不知道陳涵安一直都在旁邊,清楚的看着他們的所作所為。
他們開始逼迫韓晨樂上進,所有的一切都要做到完美,做到滿分。今天中午梵音撞見他們訓斥他,就是因為他吊威亞的時候有一個出劍的動作不太利落,來回補拍了四五遍。
導演沒有說什麽,夫妻倆卻十分不滿。
下午拍戲時韓晨樂不知道為什麽走了神,接連NG了好幾次,夫妻倆叫停拍攝,把他叫到小角落訓斥。一如從前對陳涵安那樣,拉扯,推搡。
陳涵安只簡短的說了一些,就已經咬牙切齒:“他們偷偷把手伸到哥哥袖子裏掐他,哥哥疼,他們就瞪他。他們還扯他的手,前段時間哥哥拍戲的時候手都被扯脫臼了,還去過醫院。他們都該死!他們只會傷害他!”
就像傷害她一樣。
她不想哥哥變得和她一樣。
梵音坐在位置上,聽着她越說怨氣越重,及時叫停。把茶水推到她面前:“好了,喝點水吧。”
陳涵安一頓,眼睫顫了顫,她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願意和這個姐姐袒露心扉,但還是接過了水小口抿着。
随着她擡手的動作,梵音可以清晰的看見韓晨樂手臂裏疊着的那只半透明的手臂上有很多深淺不一的傷痕,其中圓點形的最多,幾乎快遍布整個手臂。
梵音扯了扯唇。
被活活逼死的那個,和依舊被當做工具賺錢的那個,說不清到底哪個更為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