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 17 章
許婳在質子府等了許久,都不見姜稽歸來,正巧看到府中下人拿了紅薯,便要了兩個,窩在姜稽的暖閣裏烤。
“你來得可真巧,我這紅薯剛烤好,快來,我給你剝一個。”許婳邊說邊用火鉗從炭火盆裏夾出一個紅薯,剝開黑焦的皮,露出黃澄澄的肉,許婳用筷子挑了一口,伸出手,喂姜稽吃。
姜稽早習慣了許婳的這些動作,就着許婳的筷子吃了,甜糯棉口,很好吃。
許婳把整個紅薯遞了過去,她問:“近來你總往東宮跑,晉陽城裏有不少傳言,說你成了太子幕僚的,這是真的嗎?”
姜稽剛吃進一口紅薯,不便說話,直到吞下後才開口,“今日才成。”
簡短,沒有多餘的字眼。
許婳不解,又問:“你不是要拉太子下馬的嗎,怎麽成了太子幕僚?”
從小食不言的習慣,讓姜稽吃完了整個紅薯,擦嘴後才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趙儉多疑且謹慎,不在他身邊行事,難找到漏洞。”他故意隐去了齊國太子要殺他的事,就像之前一眼,把許婳遠遠地排除在齊國的是非之外。
許婳聽了解釋,覺得是這麽個道理,可也表示擔憂,“朝中支持趙儉的臣子本就多,皇上若是駕崩趙儉繼位也不會有太多的反對,但他這般結交你我,我怕他不僅僅是想要皇位,而是想利用你我這些無路可退的人,去做一些見不得光的事。”
姜稽點頭表示同意,“正是這樣,我才要進東宮看看,這水到底有多深。”
“那你萬事小心,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即時通知我。”許婳見天色不早,說完便起身告辭,卻被姜稽叫住。
許婳回頭,正好能看到姜稽上仰的下巴,好看得讓人想揉兩下。
“你覺得林沐陽這人如何?”
“怎麽會突然問到他?”許婳問。
姜稽回頭撥弄着炭火,像随口道:“今日瞧你們親密,便問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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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親密?
許婳想到自己在東宮遇到姜稽時的畫面,她攙扶着林沐陽,這畫面在古代還是一男一女,她瞬間明白了姜稽的意思。
“林沐陽啊,就一個二愣子,呆板又慫。”許婳走回姜稽身邊,蹲下,對着姜稽笑出大白牙,“我不喜歡他這樣的。”
姜稽被許婳的大白牙晃得失神,竟有一瞬間,想讓她別笑了,張揚得讓人心癢,胸口堵了一句話,吞吐了一會想問出口,到半路又變了味,“那你……路上注意安全。”
許婳不懂姜稽的心裏變化,笑着點頭應了。
從暖閣出來,許婳和大山翻牆出了質子府。
“今兒我們走回去吧。”許婳吃了紅薯積食,難得地不想乘馬車。
大山自然是沒有意見,月光的映射下,一主一仆在雪地中漸漸拉長了影子,誰都沒看到質子府房頂上伫立着的身影。
這夜過後,許婳再去上朝時沒聽到有人議論梁達的事,便知道是被太子壓下了。目光轉了一圈,不曾發現林沐陽的身影,問了林首輔才知道林沐陽受寒病了。
大多時候,許婳不是一個打破沙鍋問到底的人,可梁達的事不一樣,事關太子秘聞,她不知道原委心裏着實不安。
她下朝後,便讓大山去府衙打聽下,梁達的案子究竟怎麽結的,自己去了戶部,眼下林沐陽病了,黑籍的事就剩個結尾,可不能出了差錯。
一直到傍晚沐休回家時,大山來接許婳,才告訴許婳府衙那拉了個黑籍的做替死鬼劫財,把梁達埋在太子別院也是偶然,那黑籍替死鬼無親無故的,在府衙的刑罰下就剩下一口氣,且留在今日晌午便問斬了。
由此一來,梁達的死不僅被壓了下去,太子也從中脫了關系,那些替太子辦事的人也得到了太子的信任。
可許婳卻不甘心,她不信發生私通這樣的事梁家只是驅逐梁達,梁家肯定有不敢殺梁達的龌龊,很有可能梁達的手中握有關于梁家的把柄,梁家只能被迫放了他。然而這樣一來,梁達就一定會有幫手,不然梁家才不用忌憚梁達。
“你快去查查,和梁達私通的那個小妾如何了,現在就去。”許婳和大山說完,自己接過馬車的缰繩,“我自己能回去,你放心。”
大山走後,許婳一人趕着馬車回許府,剛進門,就聽仆人報信,說舅太太帶着表少爺過來了。
一聽陳行之也來了,許婳好奇陳家怎麽願意放他出來了,便去了前廳。
前廳裏柳氏正在應酬舅母張氏,陳行之沒在,許婳想來是在許延那。
“見過太太,舅母。”許婳因穿着官服,便沒行禮。
柳氏面子功夫做得好,她也見識了許婳的厲害,知道這次張氏帶着兒子過來是專程找許婳的,便識趣退了出去,留她們兩個說話。
等柳氏走後,張氏才柔聲道:“婳兒,今日舅母是特意帶着行之來給你道歉的。”
“舅母見外了。”
“哎,這裏沒別人,舅母便和你說點貼心話。以前舅母和你舅舅想的一樣,都希望能親上加親,誰曾想行之會做那糊塗事。現如今你在朝中官做得不錯,行之也和林家女兒定了親,舅母就想着日子總是越過越好的,親戚之間的嫌隙還得說開來,是吧?”張氏說話聲量不大,但條理清晰,表明了來意,也告訴許婳陳行之日後都不會再糾纏她,兩家大可放心來往。
世道艱難,多一個好的親戚總比多一個仇人來得好,張氏今日過來便是這個意思。
許婳也覺得這樣不錯,雖然陳行之這個人設崩了,她就是再不喜歡,那也是私下的事,并不會拂了舅舅和舅母的意思。她又問了是哪個林家,得知是林沐陽的妹妹,心中不由替她舅舅誇了一句好本事。
和張氏又說了一會話,陳行之從許延那過來了,他站在離許婳兩丈遠,規規矩矩地喚了聲表妹,連多餘的眼神都沒給許婳,就像他們之間一直是漠視生疏的一般。
而許婳瞧着陳行之,卻是意味深長地笑了,見過會演戲的,像陳行之這般沉穩的還是少見。
從始至終,陳行之都沒單獨來找許婳說話,許婳自然更不會主動去找陳行之。
送走張氏和陳行之後,許婳被許延叫到書房。
許延臉色鐵黑,地上是他剛摔斷的徽州金毫,一等一好的毛筆,許婳一瞧,便知道是陳行之今日送來的。
“父親,您不是最想要這徽州金毫的嗎?”許婳拾起地上斷了兩節的毛筆,心疼道。
“呸,就他的東西,我才不稀罕。”許延憤怒道,“不就是搭上林首輔家的大船,有什麽好炫耀的,還想冰釋前嫌,我呸,一個眼高手低,除了臉蛋好看點沒有任何用處的男人,也不知道林首輔看上他什麽了。”
對當年陳行之逃婚的事,許延是耿耿于懷,他不僅被同僚恥笑,還害得他的長女性格大變,現如今陳行之還能有首輔做岳家,許延越想越氣,“日後你給我少和陳行之來往,還說什麽請姑父忘卻舊仇,感情被人恥笑的不是他,說忘就能忘,虛僞!”
許延心中有氣,不說不快。
許婳便一直聽着,這便是她覺得許延作為一個父親最大的優點,在女兒被傷害後,對方就是永遠的仇人,他不會因為形勢就把仇人變親人,這也是許延一直在官場碌碌無為的主要原因。
聽許延吐槽了半小時之後,他才沒力氣說了,最後又叮囑許婳道:“你舅舅舅母都是忠厚之人,雖說陳行之對你有虧,卻也不能遷怒到他們頭上。”
“女兒知道了。”
許婳應下後,從許延的書房走回自己的院子,夜深時躺床上思考,再有十來日便是新年,皇上在宮中情況不明,太子又虎視眈眈,她該如何熬過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