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蕭雲鎮定地收回看門口的目光,鎮定地收好輿圖。

但CPU開始過熱的她沒有管住自己說騷話的嘴:“謝公子你也不想別人知道我這個剛死了未婚夫的女人跟你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吧?”

謝攸:“……”

見某端方君子有繃不住的跡象,她驀然一笑:“雖說這只是玩笑話,但瓜田李下的,小女子還是暫且避上一避。”

随即抱着錦盒往裏走。

然後發現某人擋在床榻前的,只是一扇絹面繪圖的折疊屏風,根本擋不住人影。

她:“公子真是……君子坦蕩蕩啊。”

謝攸還未來得及說些什麽,就見她以驚人的速度拉開衣櫃門,窩進去,緊緊關上櫃門。

謝攸将“後窗外是平地”吞進肚子裏,整理了淩亂的心情,将放到一旁的茶壺茶盞放回桌上,随後打開房門。

七皇子戴着幕籬,身側圍着五位護衛,堪稱是蠻橫地朝着他的方向大步走來。

原來霸道專橫不是太子專屬,而是皇家通病。

謝攸想。

但并沒有禮貌地迎上去,只是站在門口等待,神色也只是保持了基本的禮貌。

七皇子竟為他的氣勢所攝,前進的步子一停,壓住心中的不喜,拿出一觀的溫和體貼,用抱歉的口吻說:“貿然來訪,沒有打擾伯珩午休吧?”

謝攸不冷不熱地說:“謝氏子沒有午休的習慣,在下只是閉門學習而已。”

七皇子一僵,沒想到對方這麽不給自己面子。

但他想起自己如今宛如籠中困獸一般的處境,還是耐心且厚臉皮地無視了對方的不歡迎,表示自己确實有要事與謝攸商談。

人都闖進來了,又是皇子,謝攸也不能真趕他走,便提議去客廳說話。

七皇子:“不必如此正式,伯珩邀請我進屋一敘便好。”

謝攸:……

蕭雲:“……”

讨厭一些沒有邊界感的人。

蕭雲窩在衣櫃的下層,空間逼仄,光線昏暗,又有些初秋的悶熱,叫她本就不好的心情更加憋火,在心中瘋狂問候七皇子。

帶祖宗的那種。

至少近幾代的皇帝沒一個好東西,罵也就罵了。

在她忍不住喊暗衛打暈七皇子前,情況發生了轉變。

七皇子開始向謝攸傾訴自己這兩天的遭遇。

他被玉佛碎片擦到臉的事情也不過是昨天下午的事情,但他短短一天的經歷,比別人一輩子都要精彩。

首先是昨天晚上坐馬車回府的時候,馬踩到一塊碎磚,碎磚裏嵌着一塊沒有被清理掉的刀刃。

馬受驚發狂,帶着馬車亂撞。

雖然侍衛及時将馬殺死,但七皇子的頭磕到了馬車窗邊,腫了一塊。

然後是今天早上用膳的時候吃到了沒處理妥當的河豚,嘔吐腹瀉,喝了好幾碗催吐的藥,一天都沒胃口吃飯。

随後是傷口發炎,走路踩坑……就是躺着,還在喝水的時候嗆了個半死。

折騰去了半條命之後,他又聽說太子早上去了三皇子府,十皇子府和丞相府,擔心起太子對他們說些什麽對自己不利的話,或是從蘇鳳裳嘴裏套出話來。

盡管太子離開蘇府沒多久,蘇鳳裳就派人跟他通了消息,他也沒有多樂觀。

就算沒有這一系列的事,在如今的情況下,太子也不會放過他這個受寵的成年皇子。

而他,也不過是有幾分父皇的寵愛,既沒有顯赫的外家,也不像出事的那幾個皇子那樣在朝堂有自己的勢力。

本以為這些人下臺之後能輪到自己,結果好處沒拿到,反倒顯眼起來。

所以七皇子也顧不得形象和人設,想要嘗試拉攏謝攸。

就算不能,從對方那裏拿到一些對太子不利的消息也行。

他已經打探過,知道太子曾經放話讓守城官不許放謝家二人出城,也知道太子是臨時抓的謝家兄弟上樓,覺得謝家人對太子印象該壞到谷底了。

所以他自信滿滿地找過來,對着謝攸抱怨一天以來遭遇的倒黴事,瘋狂暗示是太子在針對自己。

見謝攸一副傾聽的模樣,他半開玩笑般說:“國師曾說九弟命格極貴,常人窺視有損氣運,我昨日見了九弟一面,便接連倒黴,莫不是真應了國師的話?”

世家的人多信奉“子不語怪力亂神”,再加上皇帝曾多次因為宮中的道士發作世家出身的官員,他們對國師之流很是嫌惡。

謝攸也确實不怎麽喜歡國師。

但他分得清場合,不會在七皇子有意挑撥,屋中還有第三人的情況下,發表自己的看法。

只是淡笑着說:“殿下今日怕是聽過不少類似的言論。”

七皇子的臉色一下子難看起來,他梗着脖子,硬是把話題說下去:“但我覺得是有人在以此為借口,欲加害于我。”

蕭雲都很佩服他的堅持與勇氣,如果是她,估計已經準備提供幫助了(為了方便看接下來的熱鬧)。

窩得有些久,蕭雲四肢酸痛發麻,怕鬧出動靜不敢換姿勢,便将頭低一些,枕在衣物上。

她所處的這一層疊放的都是外衫。

布料冰涼絲滑,觸感極佳。

就是有點硌人。

以臉為新的支點,她緩緩地移動自己的手,摸向衣物的凸起之處。

玉石的觸感更加冰涼,固定玉石的絲線更是透着一股金屬的銳意。

是襟邊的裝飾。

即使是名門謝家的公子,也不免随大流地在衣物上織金綴玉呢。

櫃子外,謝攸依然将自己劃分到局外人:“殿下可有能落實懷疑的證據?”

七皇子沉默。

謝攸:“或是有懷疑的人?”

七皇子依然沉默,他還沒有傻到在對方明顯不想跟自己統一陣營的時候,點明敵人的身份。

可以隐射,可以暗示,但不能直說。

最終,他冷笑一聲:“謝大公子是想坐山觀虎鬥,還是想隔岸觀火?”

前者是指謝攸暗中下注了某位皇子,後者是指謝攸打算走中立派,誰勝出跟誰。

蕭雲:完全沒考慮謝攸選太子是嗎?太子不要面子的嗎?

謝攸神色帶着些許惆悵:“在下只是不想當被殃及的池魚而已,家裏人還指望我回去操持家業,照拂年幼的弟弟們。”

七皇子被堵得徹底沒話說。

謝家這一輩的嫡系,目前只有謝攸剛剛及冠,最小的才三歲。

他是長房的嫡長子,要以操持族務,照顧族人為由不問朝政,別人也不能逼他,只能誇他。

七皇子不想誇,就選擇了離開。

謝衡在七皇子離開之後,探頭探腦地看兄長的房間,試圖找到那失蹤的鄰居,被兄長狠狠地敲了腦袋。

謝攸:“熱鬧看夠了,就給我去溫書。”

謝衡悻悻離開。

仆從告罪之後也跟着離去。

四下寂靜。

謝攸想思考了一番,确認自己将貼身衣物放進小箱子并且将箱子放置在上層後,禮貌地背對自己的衣櫃,說:“姑娘可以出來了。”

蕭雲将自己扣得翹起來的金絲撫平,如女鬼一般手腳并用地爬出去。

遺憾地發現沒人看自己的表演後,她站起來整理自己的儀表,餘光瞥見自己剛才扣了半天的外衫。

绛紅色,襟邊鑲着一對玉扣,金絲覆于其上,若蓮花一般半包着玉扣。

好看,她回去也要整件紅色的。

某人如此想着,頭上的簪子突然掉到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謝攸下意識的回頭。

烏亮的發絲迤逦鋪開,為顏色淺淡的衣衫增添重色,也将臉遮去一半。

也使得別人下意識地将注意力放到她展露出的精致面容上。

面若霜雪,眉若遠山。

一雙眼較常人更加灼目,用深色勾勒的眼尾兩側染着碧桃一樣的顏色,漸變和諧,很是精致。

謝攸想起弟弟的某個評價,遲鈍地在心中發出贊同:人很難不去關注她。

蕭雲沒有注意到來自旁人的注視。

她在焦慮自己的頭發散了要怎麽盤起來。

早知道就不因為想減輕頭上的壓力,要求侍女用一支簪子給自己挽發了。

但每天帶着一頂綴滿珠玉的幕籬出門實在是太過沉重!

在跟頭發搏鬥片刻後,蕭雲終于放棄,對謝攸說:“失禮了。”

謝攸對貴族缺乏自理能力的事情早已熟知,對他來說,被嬌養的貴女不會挽發很正常。

他思索片刻,突然做出一個往常絕不會做的舉動。

“方才委屈了姑娘,若不嫌棄,暫時用此物束發。”

蕭雲看到遞到面前的青色絲帶,在“披頭散發”和“紮帥哥的發帶”之間毫不猶豫地選擇後者。

她又不是貨真價實的古代閨秀,沒什麽好羞澀的。

利索地紮個低馬尾,将其搭在右肩,她便拿着自己的東西匆匆離開。

有了懷疑的對象,必須馬上核實。

蕭雲回到隔壁,還沒來得及喊暗衛幹活,就被便宜弟弟找上了。

夜無明坐着輪椅,手裏抱着她給買的點心,有些狐疑地看着她:“阿姐這是去哪兒了?”

她面不改色:“去拜訪了鄰居。”

他:“也就是說,阿姐是跟松語她們一起回來的,只是轉道去了隔壁。”

蕭雲沒在意地“嗯”了一聲:“我還有事要出門,你好好待在家裏,不要亂跑。這幾天外面在抓可疑人士,如果你被抓走了,父親未必會派人去救你。”

夜無明:“……”

他下意識地懷疑這女人是在危言聳聽,但考慮到自己身上非同一般的傷勢,還是選擇相信。

憋了半天,憋出一句:“阿姐出門小心。”

蕭雲在将幕籬上的珠飾間隔着摘下來,打算只留一半,聽到他的話,依然是漫不經心的“嗯”一聲。

夜無明忍了忍,又問:“外面……到底發生了什麽?”

他就像是困在籠中的鳥,所能見到的一切都來自面前這個陌生的女人,這人還不愛搭理他,實在是讓他心情陰郁。

蕭雲回過味來。

她就說男主為啥這麽乖,還懂得表面關心她。

原來是關心局勢。

那就不奇怪了。

“或許在給你找先生之前,應該先給你找一個消息靈通的跑腿。”

她并沒有把夜無明困在信息繭房裏的意思,況且對方關注外面的消息,才會減少從她這裏挖掘秘密的動作。

某人很是大方地說:“剛好這段時間被抄家的官員多,雇人很便宜,你将要求寫在紙上,我回來之後派人去找。”

夜無明沒想到是這樣的結果,一雙眼睛逐漸睜圓。

等回過神來的時候,人已經不在了,他緩緩地從油包裏取出一塊點心塞進嘴裏。

花生的油脂香混着甜香在他的口中彌漫。

意外的沒那麽讨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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