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夜色未至。
臨湖而建的水榭便已然點燃燈火,绫羅鋪地,瓜果盈香。奢華而不失雅致。
門前站着一對穿着管事服飾的夫妻,分別接待男客和女客。
門後身段窈窕的侍女立于兩側,各自接引客人。
寬闊的街道上,車如流水馬如龍,前來參加宴會的人,莫不是錦衣華服,金玉滿身。
在一衆貴氣逼人的馬車中,來自太子府的馬車依然令人矚目。
身材健美,外表酷帥的年輕人駕着兩匹純白的駿馬。馬車車身漆黑,繪制花紋的金漆中添加了不少香料,清雅宜人。
極為考究的一輛馬車。
更令人敬畏的是,車前挂着一枚浮雕螭龍的鈴铛。
是太子的馬車。
迎客的管家夫妻神色一變,連忙派人去請小姐,他們則是與跟前的客人告罪後,急急地迎上去。
不過幾息的工夫,地上便跪了一地。
在戴着幕籬的男子下車後,衆人便紛紛下拜:“參見太子殿下。”
男子并沒有理會他們。
而是駐足車前,将一只手遞到車簾前邊。
披着墨色披風的紅衣姑娘掀開簾子,打着他的手下車。
紅衣姑娘也戴着一頂幕籬,叫人看不清她的面容,只能感慨她綽約的身姿。
紅衣姑娘似乎被這跪了一地的場面驚到,往旁邊讓了兩步,小聲與太子說了句話。
太子便轉過身,冷淡地說:“起來罷,孤只是順道送人,這便要離開了。”
衆人起身,注視他離開。
在太子登上馬車之後,人群議論紛紛,不住地朝留下來的那人投去目光。
“這是哪家的姑娘?竟能讓太子殿下送。”
“蘇丞相府上的?”
“蘇大人的嫡女只有一個,年芳十五,沒有這般高挑。”
“那是寧王府的郡主,或者是忠勇侯府上的,或是鎮國公府……”
他們猜測着,不敢輕易上去攀談。
主家的管事夫婦卻不能放着不搭理,簡單整理儀容後便熱情地迎上去。
“敢問客人是哪家的小姐?”
蕭雲溫柔作答:“家父治粟內史楊谷,我在姊妹中排行第八。”
兩人一愣。
在有關太子的這場事故中,楊八小姐是最不受關注的當事人。
大家最多就是感慨這姑娘好命,遇上這種絕路,太子還能幫她把路上的荊棘砍了。
但大多數人都認為,太子主要是想處理陳安,幫她只是順帶。
沒想到二人的關系竟然能親密至此!
“原來是您,我們大小姐早就囑咐我們好生招待您。桂芬,你親自帶着貴客進府去見大小姐,我安排下客人的馬車和車夫。”
蕭雲帶了兩輛馬車,她跟替身坐太子府馬車。
另外一輛是楊府準備的,栢言駕車帶着松語,供她回去乘坐。
她聽到管事的安排,笑意上浮。
因為寧雨笙并不是這樣細致的人,對她來說,願意邀請“不上檔次”的人就很好了,不會再花費心思替對方考慮。
女主因此遭過不少奚落。
當然,也因此被不同的男人解圍。
蕭雲能得到這樣的待遇,八成是這波身份擡得很成功。
她從容地帶着松語跟着名叫桂芬的女管事入府,心中對接下來的事情進行預演。
沒有太子的身份,幕籬不能一直戴着。
見人不可避免。
只能想辦法控制自己見哪些人。
等會兒與寧雨笙見面的時候,得找借口讓對方給她安排個人少又視野開闊的清淨地。
幾人沒走多遠,就迎面撞上了寧雨笙。
少女穿着一身橘色百花穿蝶灑金羅裙,珠翠滿頭,俗氣但美麗。
氣質張揚明豔,眸光粲然。
看起來像是蕭雲上輩子很喜歡合作的,腦子直的爽快人。
這種人的錢真的好賺(劃掉)。
寧雨笙看到她們也是一愣,問道:“不是說太子殿下來了麽?這位是?”
女管事:“這是楊府的八小姐,太子殿下送她過來後便離開了。”
“哦?”寧雨笙語氣上揚,瞄了蕭雲一眼,不在意地對女管事擺手,“你繼續去門口迎客,我帶她過去。”
等人走後。
寧雨笙抱着手臂,語調玩味地說:“已經進來了,楊八小姐還要繼續戴幕籬?莫不是在模仿太子殿下?”
不愧是拿惡毒女配劇本的,話說得确實不怎麽好聽。
沒什麽惡意的時候尚且如此,真對人有意見的時候,怕不是三句能激起對方的殺心。
蕭雲在心中吐槽,手上很利落地摘了幕籬,笑了笑說:“某有自知之明,不敢模仿殿下,只是進來風雲湧動,我這樣人出行最好低調些,萬一被人罵晦氣就不好了。”
寧雨笙偏頭,嗤笑:“你這織金妝花的紅裙可稱不上低調,當真覺得自己晦氣,也不會來參加秋水宴。”
蕭雲笑容不減:“那您為何邀請我來呢?”
對方答得也很爽快:“是因為太子殿下對陳氏的處置。”
蕭雲曾經讓人公開發表過一段大意是“世家貴族的女兒都很精貴,你們這樣出爾反爾還反污人清白的人家不配娶世家女”的話。
這段話影響了整個陳氏。
陳家夫妻沒什麽值得一說的功名或是诰命,在外都是家族撐腰,要懲治當然是帶着全族一起。
不僅陳氏娶不到出身良好的新媳婦,陳氏的女兒也都嫁不出去了。
更甚至于,有不少已經嫁入陳氏的女子選擇和離回家。
這些消息比朝堂上的變動流傳的更廣,在京城輿論中占據大盤。
現今本就流行低娶高嫁,這風頭上來,女子便又金貴幾分。
寧雨笙兩眼放光,以崇敬的語氣說:“太子殿下雖是男子,卻能這般體貼女子,實在是令人欽佩。就算是為了不令他的苦心白費,我也不會叫你被陳安那賤骨頭連累了名聲。”
蕭雲沒想到自己一句明顯針對人的話會帶來這麽大的影響。
對寧雨笙肅然起敬。
有閑事這大小姐是真管啊。
她頗為誠心地向寧雨笙道謝。
“我不過是多給張帖子罷了,不費力氣。況且我也是為了太子殿下,跟你沒關系。”寧雨笙不在意地說完,又有些好奇地問,“怎麽是太子殿下送你過來的?”
蕭雲四處看了眼,湊到寧雨笙耳邊小聲說:“我兄長在太子府無辜受了些刑罰,險些搭進去性命,如今還在太子府修養。殿下許是心中有愧,有心彌補我們兄妹。”
寧雨笙一驚,轉念一想,自己确實在事發之後再沒有聽到有關楊虞的消息。
對方說的多半是真的。
她嘆了口氣,對這對倒黴蛋兄妹也多出兩分憐惜:“父親曾跟我說過,太子受傷另有內情,牽扯甚廣,你跟你兄長也是倒黴,無知無覺地被人利用。”
蕭雲:“且小聲些,此事已經結案,不可再提的。”
寧雨笙捂着嘴,學着蕭雲方才的樣子四處掃視,只是動作有些鬼祟。
看樣子不是不懂“禍從口出”的道理,只是家世令她時常将之抛在腦後。
“不說了不說了,我帶你去那邊,晚些時候我介紹蘇妹妹給你認識,她早先便說了想結識你的。”
寧雨笙拉着人走了條僻靜的路。
她是不耐煩應付人的性格,盡管名義上是舉辦秋水宴的主家,也沒打算讓所有人感受到她的親切體貼,單獨給自己和小姐妹準備了屋子聊天。
倒省了蕭雲找借口的工夫。
上佳的點心茶水伺候着,兩人以各家的公子千金為話題聊起來。
八卦,拉近關系的一大利器。
寧雨笙的脾氣擺在那裏,消息算不上靈通,而蕭雲為了能夠應付這場宴會,收集了不少消息。
在蕭雲的刻意湊趣之下,兩人的關系快速升溫。
如何跟剛見面的人處成兄弟姐妹,也是商人必修的一門功課。
蘇鳳裳來時,看到的便是兩人相談甚歡的模樣。
她從未見過寧雨笙與其他人如此愉快地交談,哪怕是另一方有意逢迎,也經常因為寧雨笙的話而難堪羞憤,掉頭離開。
況且另外一人的态度,并不能說是逢迎,而頗有些随意散漫。
心中複雜又警惕,她牽着蘇夢璃走過去,笑容與以往并無不同。
蕭雲注意到她,停止說話。
寧雨笙也轉過頭。
蘇鳳裳故作打趣道:“看來,是我來得不是時候,打攪了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