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叛軍對榮王世子, 比大家想象中更為看重。

在一番扯皮之下,對面開出了一萬兩黃金,五萬石糧食的條件, 要将對榮王世子的懲罰減輕至完成皇城修整後就釋放。并且派了三百精銳入城幫忙。

五萬石糧食足夠一萬士兵吃上一個月。

一旦失去這些糧食, 叛軍在京城附近堅持不了多久,只能退回榮王的封地。

這也是蕭雲示意侍者給對方開出的條件之一。

至于答應釋放榮王世子之事,她會讓他們把屍體帶回去安葬的。

蕭雲喊來新上任的太子舍人,也就是之前打算盤的那三個小夥子,問他們:“少府那邊安排了多少人參與修整皇城?”

其中一人說道:“當時劉大人寫的是五千人,少府早已招募齊全。再加上犯官家屬, 大約有六千人。”

因為是太子辦的第一件事, 要的人手也不多(宮裏修宮殿動辄上萬人), 少府的人秉承着“就算不巴結也不要得罪”的原則,很快就給辦妥了。

“六千人。”

蕭雲突然嘆了口氣。

這段時間,光抄家後被牽連的官員家屬都上千了。

三人不懂她是在為什麽嘆氣, 均有些緊張。

第一個開口的人解釋道:“城牆在叛軍被驅逐出京城後就緊急修過,路和百姓的屋舍受損比較嚴重,原本計劃五千人花費一個月的時間完成,如今增加了人數,花費的時間會更短, 還有叛軍送來的錢糧,算不上勞民傷財。”

另外一個人似乎悟出了什麽,說:“如果您希望時間久些, 我們可以重新安排,或者将一些年久失修的地方加入進來。”

蕭雲意味深長地看着他:“你看起來很熟練。”

對方連忙擺手, 表示自己平時絕對沒有幹過這種事情。

其他的也沒多說。

蕭雲便知道磨洋工是現如今的官場常态。

她又深深地嘆了口氣。

主子嘆氣,其他人大氣不敢出, 氣氛沉重起來。

将官場爛攤子丢去腦後,蕭雲決定改天再為這件事頭疼,先把眼前的事情做好。

“這幾日事忙,還未曾問過你們在太子府是否适應?”

一接到調職令就連夜卷着鋪蓋來三人用力點頭。

太子舍人的薪資待遇跟他們之前差不多,但是太子府還另外開一份工資。

而且這裏還沒有使喚他們幹雜活的上司!

而且跟着太子可以幹實事!

這兩天他們手頭沒活都沒有影響他們對工作的熱情,起夜回來的時候都要打會兒算盤。

蕭雲:“實話說你們的卷宗我還沒看,也不是很在意你們之前是幹什麽的,出身哪家,現在你們要給我辦事,告訴我名字就行。”

三人被她的話鼓舞,各自做了自我介紹。

第一個說話的人叫石承,是一個實誠的人。

那種非常典型的,不懂官場的人情世故,覺得自己只要做好事就能越來越好的年輕人。

想來是在官場裏碰壁過不少,所以來太子府之後煥發出極大的工作熱情。

半夜起來打算盤的就是他。

出主意說“可以拖久一點”的人叫林霍,是一個很靈活的人。

是他告訴了另外一個同事是“石承半夜起來打算盤”,導致對方也半夜起來打算盤。

至于他有沒有半夜用工,可以從他還不錯的精神面貌上得到答案。

最後一個人叫成敬,是一個很沉靜的人。

出身大約不是很好,身量瘦削,穿着還算得體,但看得出來沒有被精心打理過外表,家中缺少仆從,也尚未娶親。

根據線人彙報,他不僅會半夜起來打算盤,還會五更起來看專業相關的書。

是個卷王,且出人頭地的意願非常強烈。

三個人的名字都不具備某種特色,也沒有在原著中出現過。

蕭雲:“石承和成敬去清點叛軍送來的贖金,特別是糧食,要帶着醫官一起檢查,以防叛軍在裏面下毒。”

兩人知道五千石糧食的重要性,神色一肅,鄭重應下。

她随即對一臉期待的林霍說:“你替孤跑個腿。”

林霍隐約有些失望,并不敢表露,低下頭等她的吩咐。

“你去跟負責看管那三百叛軍的林将軍說一聲,将那三百人分成六組,分去各處參與勞役,如何分派由他決定,只有一點,他們的頭領必須和榮王世子在一處。”

林霍猶豫了下,問:“叛軍入城,必然是想要營救榮王世子,不,是那逆賊的幼子,讓叛軍的頭領與那小賊接觸,真的好麽?”

蕭雲:“榮王世子必然會被嚴加看管,不允許與叛軍私下接觸,跟他待在一起的人也會得到一樣的待遇。”

林霍恍然大悟:“您是想借此斷開叛軍的統領與其他叛軍的聯絡。”

“禁軍需要防備叛軍再次攻城,空閑的兵力有限,也只能如此。”

蕭雲沒有解釋自己的另一重打算。

有叛軍統領在,她明天的大戲才能唱得精彩和真實。

總不能叫那将近一萬的叛軍就這麽帶着血海深仇退守榮王封地,伺機再次來犯。

三人從她這裏領到了活,各自都很滿意地離開。

蕭雲卻又開始嘆氣。

為的是缺少謀略型人才。

本來以為林霍能頂用些,結果他多嘴質問她的打算,還自以為是發現了盲點,試圖讓她收回命令。

就有點小聰明,腦子不夠。

她算是看明白了,在原著裏沒有得到描寫的人,才能上限都不高。

不然沒法解釋對方為什麽在亂世背景中沒有姓名。

對幾天後設宴招人的事情降低期待後,蕭雲又想起了秋水宴上,站在謝攸身邊的男人。

在直接調查鄰居和回想原著被反複創死之間,她選擇前者。

超厲害的墨衣姑娘在三刻鐘內給她帶來了該男子的全部資料。

“什麽?!”蕭雲震驚地站起來,“他是上官遲?”

男主前期的狗頭軍師怎麽會是男主後期軍師的兄長的好友???

墨衣有些疑惑主子為何如此震驚,以至于她花了五息時間懷疑自我,才道:“上官遲的外貌很少見,他入京也并沒有遮掩行蹤,使用過重泉候的印信,且與謝氏公子一同出席秋水宴,被冒充的可能性不大。”

幾乎是沒有。

蕭雲接受了這個現實,最終還是親自梳理了一遍跟上官遲有關的劇情。

每一個烽火戲諸侯的君王身後,都有一個出馊主意的狗頭軍師,上官遲在狗頭軍師中很是出類拔萃。

前面說過,男主滅掉盛國花了三年。

其實在他登基的第一年,他就連奪盛國二十座城,一路打到了女主兄長所守的城池。

眼看就要打下來了,上官遲突然跟男主講女主就在城中,建議男主先派人進去保護女主,防止城破的時候誤傷。

男主一下子就答應了。

而且還因為擔心女主被她的哥哥牽連,把作為軍師的上官遲送了進去。

結果女主得知早年守在身邊,與自己私定終身的青梅竹馬竟然是敵國的現任皇帝,還親自射傷了她作為守城官的兄長。

她整個人都非常混亂,崩潰,不能接受。

哭過一場後,便決絕地将定情信物摔碎,并讓上官遲帶回去給男主,表示自己與對方恩斷義絕,以後只當仇人。

這個時候,上官遲開始給她出主意了。

他讓女主寫了一封血書。

說自己要與城池共存亡,如果男主執意要攻城,她就從城樓上跳下去。

假如男主退兵,那麽她就嫁給他。

一般來說,光是這封血書就足夠引起一段狗血虐戀的大戲了。

結果暗衛出了意外,被耽擱了,沒有将信及時送到男主手裏。

男主自以為把媳婦的事情安排妥了,不僅沒有緩緩,還抓緊時間攻城。

女主覺得自己在男主心中一點分量都沒有,男主的行為是在對她的嘲諷和侮辱,悲痛欲絕,喝下上官遲給她的送行酒之後,便在城破時跳下了城樓。

打了勝仗的男主跪在女主的屍體旁,一手剛拿到的血書,一手摟着女主的屍體,悲恸非常,感覺一切都失去了意義。

這時,上官遲又開始提建議了。

他說“保住這座城是她生前最後的心願”,然後建議男主與盛國暫時休戰,治理好之前打下的城池,并回國都為皇後準備葬禮。

是的,他甚至研究了冥婚的流程,在剛剛打下的城裏給男女主辦了個冥婚。

這還不算什麽,最騷的是,上官遲趁男主對着女主的遺物發呆,讓人帶着快複活的女主跑了。

是的,他給女主的,是很經典的那種假死酒。

上官遲為了自己能夠脫身,本來是安排了一具與女主外表相同的屍體躺在棺材裏。

誰也沒有想到女二發現了妹妹的屍體是假的。

女二模仿了女主的筆跡和口吻,給男主寫了一封信。

信裏寫的大概意思是“家國之仇不共戴天,我絕對不會嫁給你這個兇手,所以選擇假死逃走,今生都不要再見了”。

男主以為被騙,在極度憤怒之下将女二納為皇妃,給予各種榮寵,意圖讓流離在外的女主明白自己錯過的是什麽。

對這段劇情,蕭雲只有一個字的評價:6

這段之後的劇情裏,上官遲出現的頻率也并不低,許多大型狗血情節都有他的推波助瀾。

主打的就是一個無人幸免,平等地令每個人都受到傷害。

可以說,只要在上官遲剛剛出現的劇情裏将他掐死,《傾國絕戀:亂世美人淚》這本書就能減少一半的厚度。

刨除這些槽點不談,蕭雲發現原著裏并沒有描寫上官遲跟謝攸謝衡的關系。

只寫了男主因為上官遲“年紀不小但未曾娶妻”“年紀不小但外貌極為出彩”“年紀不小且跟女主關系過密”等一系列原因,逐漸冷落了他,改而重用謝衡。

之後走了男主的事業線(将亂成一團的盛國收入囊中),不得重用的上官遲就這麽消失在文章中。

乍一看,上官遲和謝衡兄弟沒有太多接觸,還曾與謝衡是競争對手。

但仔細想想,重泉候的封地是翰州重泉縣,而重泉縣就在雲穆郡。上官遲身為重泉候的獨子,能不認識雲穆第一望族,謝家的貴公子?

根據蕭雲今天的匆匆一瞥,她覺得上官遲與謝家人不僅是認識那麽簡單,他跟謝攸簡直像是多年的至交好友!

不是加錢的那種。

雖說小說都不是客觀的東西,不能用其中的描述來将現實中的人蓋棺定論,但省略掉這種信息也多少有些過分了……

蕭雲抱怨了兩句,便按捺不住好奇地問墨衣:“上官遲歲數如何?”

墨衣:“二十有一,生辰在七月初九。”

蕭雲算了下時間線,發現上官遲在原著中的首次登場時甚至沒有滿三十歲。

給他寫的像是什麽中年大叔一樣……

雖然但是。

不過。

在這個年代,三十歲還不結婚的男人,尤其是貴族男人(并且長得很好看),實在是很詭異。

上官遲該不會喜歡男人吧……

該不會喜歡謝攸吧!

蕭雲猛地從座位上站起來,想要沖去提醒鄰居保護好自己的清白。

又很清醒地意識到自己說這種話非常奇怪。

但讓她坐視不理,她又很擔心對方因為不防備而被人白白占了便宜。

不是她诋毀上官遲的人品哈,是這人實在是跟她的缺德程度不相上下。

而她,如果有機會的話,是絕對會占謝攸便宜的。

在一陣焦灼又暫時想不到什麽好方法後,蕭雲決定放棄“收拾收拾睡覺”的想法,換裝回朱鸾巷睡。

夜無明本來已經睡下,聽到前院的動靜又醒了。

他掙紮着起來,随意披了件外衫就催促着梧桐推他出去。

正聽到蕭雲讓人燒水,說是今晚要在府上歇息。

他奇怪地問:“阿姐今天怎麽來這邊歇息?”

她随口忽悠:“本來是要歇息了,突然覺得你一個人在這邊怪孤單的,便過來陪陪你。”

夜無明:“……”

他還尚未處理好此刻複雜的心情,便聽到她緊接着問了梧桐一句“今天隔壁府上可有客人上門”。

呵。

原來是想打探隔壁的消息。

在這一刻,夜無明深深地懷疑自己是這個女人待在這棟宅子監聽隔壁的借口。

梧桐表示沒有,蕭雲短暫地松了口氣,決定明天早上再找理由去拜訪。

鄰居府中。

“謝攸,伯珩,謝兄,謝大公子……”仗着會武功從另外一邊翻牆進來的上官遲站在某間房外,輪流地喊着自己對謝攸的稱呼。

且聲音越來越大。

謝攸倒還能忍,只是某人聲音再大些,會被鄰居的人聽到。

所以他穿上衣服,打開門,面無表情地說:“幹什麽?”

上官遲:“想問下你有沒有睡着,現在看來是沒有。”

謝攸:“……”

饒是以他的耐性,此刻也很想拿劍把此人叉出去。

某人絲毫沒有吵醒別人的愧疚,興致勃勃地說:“你看今天晚上多好的月色,我們一起踏着月色散步怎麽樣?”

謝攸言簡意赅:“滾。”

“你不跟我一起,我可就去隔壁散步了啊。”

“……等我片刻。”

月色如水,桂香宜人,兩位俊秀的才子相與步于庭中。

本該是極風雅的事情。

氣氛卻隐約有些劍拔弩張。

以防某人估計一張口就是“你隔壁的姑娘”,謝攸先提出話題:“你來京城,是有什麽打算。”

上官遲(即答)“來看望你。”

在謝攸“你騙鬼呢”的目光中,他狡黠一笑:“如果想聽我說真話的話,你先如實回答我一個問題。”

謝攸熟知他秉性,懶得再與其拉扯,便答應了。

偏生某人不懂見好就收,賤兮兮地說了句:“當有人過分回避某個話題的時候,就足以證明對方心裏有鬼。”

謝攸平靜地說:“不然如何?要我跟你一起在背後議論人家?”

他并不喜歡從旁人嘴裏聽到“某某家的姑娘如何如何,是否與你相配”的話,況且她遭受到的非議已經足夠多了。

“好吧。”上官遲嘴上這麽說,實則并未放棄,“那你是怎麽想的?我看你與她談不上清白,但又似乎沒有跟她發展男女情誼的打算,為何?”

都問到這份上了,謝攸也不再回避,頗有些意興闌珊地說:“她無意,我也覺得沒有必要。”

沒有必要為了些許的好感,就打亂自己和家族的計劃。

對方現在是太子黨真正的核心人物,私下執行的任務大多數不能讓人知曉,還十分忙碌,并沒有時間,也不想考慮這方面的事情。

而他對太子沒什麽好感。

至少短時間內沒有替太子效力的打算,自然不宜跟她走得太近。

謝攸一直對這些事情明了于心,他也相信,聰明如她,看得出來他的打算。

在這種情況下,某人似有若無的撩撥與偶爾過線的言語完全就沒有走心。

只令他獨自煩惱。

“哦——”

上官遲沉吟良久,神色幾經變化,最終一拍巴掌說:“這樣吧,你去追求她試試,其他的困難交給我。”

謝攸:“……”

“伯珩,你老實說,你來京城也有一個多月了,是不是啥也沒幹?整天就在各種角落裏貓着觀察局勢。”

上官遲苦口婆心地勸着:“這樣不行的,咱先不管對你或者謝氏有沒有好處,只要沒有壞處,咱就随便找一件事,把參與其中的人都整得明明白白,事情也整得漂漂亮亮,那樣,她就會将更多的時間和精力放到你身上。”

謝攸婉拒他的迷魂藥,毫不客氣地戳穿:“你想動手,一定要拉上我?”

“榮王世子要去白雀街修路,多新奇的事兒啊,肯定很熱鬧。”上官遲坦然承認,“你就說要不要跟我一起吧?”

“誠如你所說,來京城之後,我并未做過什麽,因此也總有人覺得我很好說話。”

謝攸覺得這事無所謂。

反正跟謝氏沒有關系,反正榮王世子必須死。

多方角逐之下,若有令所有人都驚訝的結局,确實會很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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