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寒風凜冽的冬三月, 唐博郡,馮濟慈躲在城外避風的夾角,聽着于爾司先生的唠叨。
當沉夜上空三月彙集, 不同的光暈照在大地之上, 新的汰圈就誕生了。
庫洛們雖然收入高,被照顧的非常好, 但是每個季節的三月, 小乖乖們就變成了尿罐子,他們會統統驅趕到室外。
成長是快速的, 根本不給适應的時間,無論你是什麽時間開悟的庫洛,只要遭遇到季三月, 簡單學了巡查技能的小雞雛們就會被放出城市被迫成長。
當然,外出指導老師也是有的,這個分配很随機, 跟抓阄一樣, 抓到哪個算哪個。
馮濟慈跟于爾司先生分到了一組, 他們被派遣到距離普利滋城四百裏外的唐博郡。
在未來的三十天裏,他們需要跟唐博男爵一起巡查屬于赫利森林的一大片山脈。
季三月辛苦月,神殿對庫洛的教育重視到向全世界宣布,巡查庫洛在這個月份,不許睡在屋檐下,不,站在下面都不可以。
“小餅幹, 鹿肉餅, 熏腸,重鹽面包……夫人說, 我每天可以燒一些熱食,放一點點面包就能暖肚子補充好體力。”
于爾司打開兩個包包的其中一個,将裏面的食物擺在馮濟慈面前炫耀。
作為瓦爾納街性格最好的孩子,這家夥得到了喬諾太太絕對的偏愛,不,馮濟慈先生令人生畏,于爾司先生就連馬廄裏的母馬都深愛他。
他總是滿兜子零食,不是自己吃,就是給全世界分享。
炫耀完食物,他又擺巨資購買的小裝備,可折疊的燒柴小爐,小鏟子,小匕首,回旋镖,折疊飯盒……
不要小看為了對抗汰怪,發展了兩千多年的庫洛巡查裝備,絕對超越地球好多倍。
什麽技術都架不住專一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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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濟慈伸手抓起于爾司的折疊爐看了一眼,掂掂重量,這不是普利滋出品由神殿免費配發的那種,那種要重一倍。
于爾司得意的問:“怎麽樣,非常厲害吧,價值一個半金尼,可以使用最少二十年,重量只有瑪缇商行的一半,散熱好,節省幹柴,三面都可以利用,啧~簡直是滿身的優點,這是全世界最好的爐子了。”
你要問小庫洛們的錢去哪兒了,就都幹這個了。
那些大庫洛也好不到哪兒去,随便是哪位先生,殺沒殺過汰怪,細劍總要有十幾把的。
馮濟慈有些困,就縮在地上問他:“不累麽?于爾司先生。”
說完他閉起眼睛。
淩晨三點被變成繼母的喬諾夫人提起來,再被曾慈祥的老師嚴厲的訓斥一大堆,又被集體驅趕出城,最後騎着馬狂奔一整天。
至于進食,馮濟慈沒有在颠簸的馬匹上進食的技能,于爾司倒是有,還吃了不止一頓。
鼻子下傳來鹽巴與麥粉混合的焦香,馮濟慈睜開眼咬了一口:“恩~謝謝。”
于爾司已經收拾好東西,吃着跟他一樣的麥餅說:“不用客氣夏先生,恩?你聽到了什麽?”
風箱式樂器的聲音從牆後傳來,于爾司對不遠處,城堡大門口站立着的士兵擺擺手。
那位士兵指指自己的鼻子,于爾司點點頭。
其實,自打這兩位先生過來,列隊在那裏的士兵就開始悄悄觀察了,普通人也就是在季三月有機會看到庫洛。
愛幹淨的小先生,小小姐們總是招惹人喜歡的。
士兵小跑着過來,彎腰笑着問:“您好先生,有什麽吩咐?想來點什麽嗎?在下可以進城幫你們購買。”
于爾司指指正前方的牆問:“那是什麽地方,你們的劇院嗎?怎麽在這個時間演出?太早了,我們那邊要太陽落山的時候才開始。”
士兵看看牆,臉頰頓時紅了,他認真的告訴于爾司:“先生,那是罪惡深淵,如果有一天您遇到了,千萬要躲的遠遠的。”
于爾司立刻明白了,他又不是傻子,也是普通人家庭出來的孩子,他哈哈大笑起來:“你別騙我,我知道是什麽了,你以為我們是那種書裏寫的傲慢自大,幼稚無知不會自己穿靴子的庫洛嗎?”
馮濟慈站起來,咬着麥餅在避人處抛灑濕意,聽到于爾司為庫洛正名,想笑又怕餅掉了,正在此刻,身後有人悠悠的來了一句:“是麽?我剛離開家去普利滋的時候,就是不會穿靴子,我是光着腳去神殿的,還哭了很久。”
他回頭看去,卻是一位穿着裘皮大衣的庫洛,他正牽着一匹馬站在于爾司的不遠處。
馮濟慈提起褲子,擦擦手,小跑着過去問好:“您好男爵先生,我是馮濟慈·夏,這是于爾司,烏比諾·于爾司。”
男爵先生個子不高,面色蒼白,五官秀氣,看年紀,剛剛人到中年。
庫洛要先看面色,面色蒼白技術流,面色紅黑,戰鬥型庫洛。
像是男爵這種有封地的領主型,大概還有專利傍身。
男爵笑笑,脫下皮手套問好:“你們好,羅亭·唐博,曾經在普利滋博學鐘下混過學徒,你們呢?”
二十四美德下博學鐘,其門徒喜歡什麽都學點。
古血庫洛的孩子喜歡去混混人臉,他們有家傳技能,等于說是鄉下孩子進城玩幾年。
于爾司笑着說:“您好先生,他是樂善鐘的,我是博愛的。”
唐博男爵笑了起來:“真美好,這是普利滋門下三個小鈴铛在聚會嗎……”
頭頂城牆上傳來撕心裂肺的吶喊:“親愛的,不要離開我!哦!母神!”
唐博男爵仰頭大喊:“親愛的!我舍不得你親愛的!可我必須去!!”
他含情脈脈的看着城牆,嘴裏卻說:“勸你們晚點結婚,不然,多麽愛你的人到了三月,也會毫不客氣的把你踹下床……”
“不!別走!求你!!”
“親愛的,別擔心,我會活着回來的!!!”
男爵喊完,側頭壓低聲音說:“人生第一課,要常常提醒你庇護下的臣民,平安來之不易,是有人不斷付出的,不然,收稅猶如打仗,會讓你瘋掉。”
守門的士兵抱來一捆木柄尖槍,唐博男爵對他們說:“一人兩支,對了,你們是第幾次巡邏?”
“第一次先生。”
彎腰拿尖槍的手停了下,唐博面露憂色的說:“普利滋神殿的形勢,已經這樣緊張了嗎?”
于爾司嘆息“生源的确是大問題先生,有人丢了臉,怕是給二十五個金尼也買不回信任了,不過王儲是不錯的,我們那裏很多人喜歡他。”
男爵笑笑:“歐拉克殿下啊,從前有幸一起巡邏,他為人很好,非常勇敢,我父親說,這一代要說像先祖,也就是殿下了。”
馮濟慈蹲下挑選:“那~奧古斯那一支的幾位殿下呢?”
男爵認真的想想:“哎……怎麽說,人也不在了。真是令人憤怒又遺憾!那都是相當好的人,可智慧卓越者常令人心生畏懼。
你們知道嗎,我們去中大都親戚家,有很多老親戚非常想與他們聯姻,可惜修拉那人間壑妮給駁回了……我們現在就擔心神殿的問題。”
馮濟慈擡頭笑笑,看着男爵額角的小斧頭想,這是斧頭幫的讀書人嗎?
普利滋目前的狀況确實不好,從轟塌宮開始那天,馮濟慈也就見過少數的古血庫洛,那還是遇到角魈那天,處以極刑那天,葬禮那天。
提着尖槍掂了一下,馮濟慈安慰他說:“沒那麽嚴重先生,昨天來了不少人,去往奈樂方向的那些人,好像都回來了。”
男爵點頭,将兩根尖槍綁在馬匹上,他拉了一下馬肚帶:“知道,這樣的舊系近臣還是不少的,家父二十年前被趕出普利滋,普利滋宮倒下第二天他就開了舞會,我們畢竟離城裏不遠,你們喜歡舞會嗎?”
“喜歡看先生。”
“我喜歡去找吃的先生。”
三人一起上馬,男爵對城牆揮舞了一下,城外的吊橋緩緩升起。
不遠處就是一條已經結冰的淡水河,路過河面的時候,這三人沒商量的就各自打着馬匹開始沿河飛奔。
他們把一些小的陶罐子丢在冰面上,随即刺鼻酸氣沖天而起。
這是高濃度樹葉酸汁,汰怪也是需要飲水的生物,他們沖出汰圈會根據味道濕氣尋找水源。
兩個小時後,他們在分離的橋邊聚集,男爵先生借着還有的一絲光明,看看城邦的圍牆,那上面占滿了人。
他揮揮手,那裏傳來紛雜的吶喊,他又笑了。
調轉馬頭,男爵先生頗為驕傲的對馮濟慈他們說:“作為謝禮,今晚我請你們吃肉,我在野外的手藝還是不錯的。”
于爾司好奇:“這附近動物很多嗎,男爵先生?”
男爵點頭:“我這裏還好,不是巡查日我也會常常上山分群,恩……兔子,山鷹,斑鸠,野豬,野羊,狼,狐貍,幾年前有過熊,從那邊的山脈遷移來的,他們吓壞了。我說不要怕,夏獵的時候就被我們打了,那東西肌肉粗糙,味道也不好。”
巡查任務一,阻止居住區附近的野獸成群,巡查人員如看到十只以上的動物種群,可以适當獵殺減少群數量,或者驅趕分群。
一個汰圈圈住二十只以上的汰怪,就是極可怕的災劫,這些東西一起沖擊起來,像是唐博男爵的領地,也就是二十分鐘左右的事情。
他們來到山下,把馬匹送至唐博男爵的一處林外安全屋,此刻天色漆黑,三人就背着厚重行李上山。
男爵先生問他們:“兩位先生想吃點什麽?”
于爾司想了下:“野豬,小一點的野豬,我聽他們說,在巡查的時候,烤整只的動物,還是小野豬味道最好。”
馮濟慈看看頭頂的小地圖,滿目都是黃點點,紅色的倒是沒有,也對,這是月三第一天,目前還算是安全的。
行李不輕,但庫洛的力氣是不分學科的,都很大,上山的速度也不慢。
唐博男爵作為守護人,熟悉這裏的每一個動物群種,甚至每一棵藥用樹木所在的區域。
總而言之他嘴巴就沒停過,于爾司先生的嘴巴也沒停過。
大庫洛帶小庫洛除了家傳的東西,在神殿裏學的,他自己悟出來的,多數也會悉心教導。
四十分鐘後,男爵丢下笨重的行李,從口袋裏掏出包藥粉給他們聞聞:“記住這種味道。”
他拍拍身邊的高大樹木:“這是水樹,你們夏天的時候可以來嘗嘗樹皮,采集的時候也最好是夏季,對于野外生活來說,它的夏皮研磨後,對蟲子的殺傷力是可以的,就是這裏了,你們先上去。”
他仰頭看着筆直的樹冠,選了粗大的一枝說:“坐在那裏等我。”
于爾司跟馮濟慈攀爬上樹,把包包挂在一邊,男爵在下面抛灑餌料。
于爾司低聲說:“夏,你說我們吃了那些蟲子藥,需要掙紮多久咽氣。”
馮濟慈想了下:“最少半斤左右,我們樂善的會有抗性訓練,一天吧,至于你……瞬間。”
博愛與博學都是一個調調,啥也不專精。
于爾司輕哼:“先生,您看不起博愛鐘嗎?”
馮濟慈不屑:“都是小鈴铛,請別說這樣的話,于爾司先生可以試試我們那裏的驅蟲藥,最好的只要舔下,瞬間斃命。”
于爾司嘆息:“你說,有哪位好先生發明一種毒藥,能讓那些汰怪瞬間倒就好了。”
馮濟慈看看遠處:“他們努力過,那東西吃了半車依舊活躍,你知道的。”
正說着,男爵先生背着尖槍也緩慢的爬了上來。
遠處貓頭鷹在咕咕,他們壓低聲音交談。
男爵先生說:“這是一個非常大的種群,你們要有耐心,我秋天觀察,那裏有三頭小公豬長的還不錯,一會我幹掉豬王,你選吃哪只。”
他看看于爾司,又對馮濟慈說:“會分群嗎?”
馮濟慈點頭:“會,先生,河流在哪兒?有十裏的距離嗎?”
男爵贊許的翹起大拇指:“差不多,東南方向,有除味劑麽?”
馮濟慈點點頭。
冬日的寒風很大,三位庫洛坐在樹頂卻一動不動,遠處隐有野狼的叫聲,男爵看看那邊介紹:“那是這裏的王,它特別聰明,一到三月就帶着臣民去很遠的地方,它們還學會了分群,真是奇妙的動物。”
地面的餌料散發着糧食香,一陣風吹來,又将味道送了很遠很遠……
馮濟慈看看小地圖說:“來了。”
男爵一愣,有些在意的看看馮濟慈,卻什麽都沒有說。
沒過多久,兩頭不太大的野豬就開始在餌料處徘徊,樹上的人都熟悉它們的習性,知道這是哨兵,就一動不動。
大約三五分鐘,哨兵發出哼哼聲,胖大的豬王就拖家帶口的走過來,集體撲在餌料上大吃起來。
于爾司緊張的看着小野豬,滿腦子都是,吃這個吧,吃這只吧,這只毛不好看……還沒想完,那邊就出手了。
男爵先生利落的擲出尖槍,豬王被瞬間插在地上大力掙紮嚎叫。
于爾司緊張的也随即出手,毛好看不好看的好歹也是紮住一只。
也就是同時發生的事情,馮濟慈從很高的地方跳下去,他迅速追趕逃離的野豬群,将其中一堆往東南方向攆。
離開的時候,他聽到于爾司磕磕巴巴說:“先,先生,小母豬,可,可以嗎?”
“那是大母豬,看我幹什麽,追啊,還來得及。”
馮濟慈快速拍了幾下,躬身抓住一只小的丢回去,他喊到:“于爾司豬……”
男爵先生哈哈大笑起來。
在大部分的時間裏,庫洛的工作繁瑣粗糙到無法想象,追野豬,打小鳥,挖兔子……有幸運的人挖了一輩子兔子都沒遇到過汰怪。
野豬們奮力過河,越跑越遠,馮濟慈将除味劑均勻的兩岸抛灑。
從此,這就是兩家豬了。
當頭頂三月全部露了真顏,馮濟慈才慢吞吞的回到水木那邊,路上他還挖了一個兔子窩,拆散了一個美好的家庭。
此刻水木前方,高高的篝火已經升起,男爵先生脫了裘衣,穿着獵裝正在賣力的滾動烤架。
于爾司先生就像只大猴子,他攀爬在樹上,正在挂懸空三角帳篷。
收拾好的野豬在火焰上翻滾,滴滴肥油落在火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