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42章
當一件陰謀發生, 以地球人樸素的見識,一般是誰受益就是誰幹的。
可是這份利益到底在什麽地方呢?
金錢?權利?王位?仇恨?
又該從哪兒開始呢?馮濟慈就自作聰明的想從古老的資料裏翻騰一些有用的線索。
在狹小不敢有明火的,甚至空氣都泛着老鼠屎的地方連着閱讀了三天後, 馮濟慈覺着自己就是個傻子, 他開始後悔了。
普利滋宮的皇家資料室,還有貴族長老會的資料室占據了整個舊宮地下四層。
并不是很機密的地方甚至沒有重兵把守, 只有幾位老仆每月做一次簡單除塵。
這裏堆滿了歷史的文字材料, 最早的那些資料甚至不是紙張,而是動物的皮, 還有石碑拓片甚至類似于族板那樣的東西。
雖然小汰燈很亮,馮濟慈依舊認為每一堆東西後面都住了一個鬼,那些鬼在嘲笑他的愚蠢, 這裏資料多的他有多少雄心壯志都被擊碎,化為飛灰了。
有些苦惱的丢開一份女神誕生一千九百多年的老報紙,嗯, 這是一份殿堂報。
一位老祝禱師在上面寫了一篇諷刺文章, 他例舉整個施沛大陸歷史上墜落的那些著名君王, 最後總結,一定是這些國王在母神座下祈禱的時候不虔誠?
啊!這都是什麽啊,這家夥甚至當時的氣候都不錄入,就寫不虔誠?
該死的他來了這麽久了,神殿逛了幾十次,他也沒有從那些石頭疙瘩歷找到什麽女神痕跡。
丢開報紙,馮濟慈站起來看着依舊堆積如山的東西嘆息, 這也是一個國家千年的文字記錄信息, 它還倒黴的沒法擁有一位司馬遷。
怕是一輩子,不, 十輩子他都研究不完。
Advertisement
提燈利落的返回地面,馮濟慈鎖了六重門,找了一圈人才看到,德德裏先生正在拐角的地方與一位女仆親親蜜蜜的說話。
不能一人進入資料室這是規矩,然而德德裏先生又從不進入資料室一步。
那小女仆含羞帶怯的低頭用腳踢着地毯,德德裏先生就抓着人家一撮毛發在聞?
他是狗麽?
馮濟慈靠在附近的牆上輕輕的咳嗽,德德裏擡頭,小女仆受驚的快步離開。
馮濟慈問他:“那是誰?”
德德裏輕笑:“一個能溫暖我血液,讓我愉快的小家夥,她在一層幹活,我的桌子上蒙她照顧就什麽時候飲品都是整潔的,我在感恩呢,夏先生。”
“你為什麽不結婚呢?德德裏先生?”
德德裏接過馮濟慈遞給他的鑰匙:“這輩子怕是不會了。”
馮濟慈錯愕:“為什麽?”
德德裏先生很坦蕩的說:“也沒為什麽,大概是看多了庫洛家庭內的抱怨,也就不想被人抱怨了。”
小女仆在拐角處擺手,德德裏先生對她獻出飛吻:“誰又知道何時墜落,還是別連累別人了,您說是吧。”
馮濟慈點頭,他是理解的,庫洛的切爾勳三等家庭還好,可越是往上越是沒啥家庭味兒。
不是什麽純血那種調調,是庫洛有很大一部分沒法活到自然老死,如果跟普通人組成家庭,後代成長是個大問題。
普通人對生命的認知與庫洛不同,孩子過早離開對他們也是一種傷害,不在一起未嘗不是一種保護。
庫洛一般不會越線,到是那些普通人,他們是很想跟庫洛組成家庭的,可他們又大多不能在庫洛離世後撫養好庫洛的孩子。
而庫洛家庭也有問題,會出現我的孩子與你的孩子,在打我們的孩子這種事。再斷斷續續養到最後,最大的孩子很有可能爹不是親爹,媽也不是親媽,這就絕對生怨氣了。
要麽說神殿很重要呢,那萬一繼父繼母不上心,小庫洛就能去威爾大街這樣的地方靠傳統力量慢慢成長。
德德裏先生大概經歷過什麽吧,他沒說馮濟慈也沒問。
他們一起返回,路上德德裏先生問馮濟慈:“你今天看到什麽了?”
馮濟慈想了一下:“一千多年前的一位老祝禱師批判一些國王因不虔誠而亡國。”
想到這裏馮濟慈腳步停頓,他想,格朗·斯萊伯尼肯定不虔誠,都另起爐竈了。
德德裏笑了起來:“神殿三大調,對母神不虔誠,供奉不充足,施舍過于吝啬,您去看看,他們現在依舊如此,啧!”他不想說這個話題了,就問“你真的放心那位索雷女士帶桑尼亞?”
馮濟慈頗為無奈,有些東西流程早晚要走:“不然怎麽辦呢?德德裏先生,我對女性開悟一無所知,也許你有好辦法?”
德德裏認真思考:“您說的對。”
開悟這東西誰也說不清。
可他們卻不知道,在普利滋王城附近的赫利森林黑暗處,桑尼亞滿身血的站在一個大坑內,她精神疲憊至極的又斬殺了一頭速熊,坑上又丢下來一頭活蹦亂跳的。
桑尼亞縮在角落喘息,直到那頭速熊啃咬了幾口同類擡頭發現了她,她就發出一聲嘶吼舉着細劍沖了過去。
趴在坑上觀察的索雷拉塞爾女士對身邊人輕笑:“真是一個堅韌的小姑娘,我非常喜歡,比我當初要強百倍,您說這孩子能開悟嗎?如果不行就太可惜了。”
帶着面具的前女皇過來蹲下,她看着坑底的銀光輕笑:“她已入愛境,就擁有無上的力量。”
拉塞爾并不畏懼她,還略帶譏諷說:“說句您不愛聽的,您若早知道這些情愛,這世上也就少個奧古斯了。”
女皇不接這個話,卻仰頭看着雪片說:“有些東西,過了……才知道是那種東西啊,你又怎麽知道我不懂呢?偉大的葛瑞絲座下盛産老姑婆,這也是整個大陸都清楚的,吾~是被很多人愛戴的。”
真是一句虧都不吃,拉塞爾女士吸了半天冷氣,終于拍拍自己的肚子對女皇說:“這裏孕育過生命,又怎麽是老姑婆呢?說起來,您今年……”
她開始不客氣的數指頭,女皇忍無可忍就一腳把她踢下坑。
赫利森林,野獸凄慘的叫聲傳了很遠。
普利滋宮國王辦公室門外,等待召見的人有幾十位,當他們看到德德裏與馮濟慈,兩邊也就是互相客氣的點頭,一個字的廢話都沒有。
馮濟慈翻動幾下登記簿,對德德裏低聲說:“你說,他們最後能給陛下剩下幾口湯?”
德德裏聳聳肩:“打個賭,他們一個銅尼爾都拿不到。”
辦公室古老厚重的門被推開,幾位年紀頗大的老臣被人用大腳開了出來。
國王在門裏怒吼:“滾出去!”
這就是歐拉克·斯萊伯尼國王陛下粗魯的執政風格,他跟所有的人都不會客氣,是完全為所欲為的一個人。
自從中大都将拖欠普利滋帝國二十年的各種費用一次性的都還清楚了,有些人就像餓狼聞到了血腥味,他們都想來啃一口。
馮濟慈攤手笑:“不賭……”
這話還沒有說完,就看到國王陛下氣的面色漲紅的出來,又對他倆怒吼:“走!”
滿屋子大臣看着國王帶着自己的寵臣,就這樣利落的離開了。
女神三千二百年對于普利滋人來說,真是幾經起伏,也不說清是災劫還是幸運,無論如何在年尾最後一月,國王下特令免明年普通民衆整年的稅金。
他甚至給所有的臣子提了薪,還發了一大筆獎金。
過了近二十年苦日子的普利滋人總算迎來一個肥年。當然,永不知足的大有人在。
歐拉克邊走邊低聲罵髒話,從地下爬起來的一位老臣也怒不可遏的跟着。
“陛下,我們該付的代價都付出了,您不能追着舊事評判我們的工作,這不公平!整頓北區工程的每一筆支出,必須從財政部走賬,歷史上沒有任何國家的國王拿着權戒去計較幾個銅尼爾的支出,這……”
國王猛的停下腳步盯着這位老臣說:“現在有了!西斯先生,我以後也會成為歷史的,您可以給大快樂寫個稿,殿堂報也可以,你可以寫國王一毛不拔,我不在乎!哦!吾不在乎!”
馮濟慈拉長距離悄悄在德德裏耳邊說:“這位也是個西斯。”
德德裏全名,德德裏·西斯。
他出身不錯,卻是屬于家族裏墊底的那一層,不然當年也不會被送到早晚是個死的歐拉克身邊。
德德裏不在意的擺擺頭:“就是您想的那樣,可我從前并無福分在這位先生膝下承歡,與其擔心我,您還是擔心下斯萬德小姐,今年陛下的特令還有兩個了。”
他們一起來到偏殿,趁着歐拉克坐下,馮濟慈把早就預備好的東西放置在桌面。
歐拉克低頭看,是有關于斯萬德小姐開悟成功,不必背井離鄉去別處受教育的特別申請。
他皺眉看着馮濟慈:“夏,你确定斯萬德小姐可以……嗯?”
馮濟慈笑着點頭:“陛下,成不成功有備無患。”
伸手摘下一枚戒指,國王利落的在申請上蓋了印章。
站在一邊的西斯老先生怒吼:“卑劣之徒,你怎麽敢蠱惑陛下拿特令開玩笑。”
馮濟慈根本不接話,他鄭重的道謝,為這份信任行禮,接着利落告退,捎帶宣布春月再來。
年尾最後幾天,桑尼亞依舊沒有回來,琳琳就像家裏的小主人般,她十分嚴肅的要求馮濟慈與她一起上街,購買施沛大陸傳統節日貴月節的東西。
貴月,萬物起始之節日,在貴月第一天,普用人家成年的孩子就能去神殿開悟了。
普通人一輩子只能開悟一次,從十六歲到二十五歲只去一次就可以了。
開悟這個程序簡單,但是那些普通人通過千年的努力,終于就把它變成了一個非常繁瑣的過程。
他們要想辦法進入神殿,去各種美德鐘下求水沐浴,家裏有錢的要準備食物,施舍給窮人,要每天天不亮的去女神殿虔誠祈禱,如果做了錯事,還要拿板子自己抽自己最少三天……
總而言之花招很多,還一條都不是神殿頒布的,也不是庫洛們提出的。
天氣寒冷,馮濟慈換了普通人的衣裳,帶着普通人冬月喜歡戴的毛皮帽子,大衣,趕着從圓圓借來的馬車出門。
家裏的猛哈代到底被國王的馬廄接走了。
穿的厚厚實實猶如毛球的琳琳爬上馬車,馮濟慈往小家夥腿上蓋好毯子問:“那麽,我們要去哪兒呢?管家婆?”
琳琳小姐特別有計劃的說:“先生,我們去哈多克街。”
馮濟慈詫異:“哈多克街?不是該去國王大道麽?”
琳琳立刻小聲驚叫起來:“先生,您的金尼爾是從口袋裏溢出來了嗎?國王大道是坑騙傻子的!我跟您說,一樣的東西在哈多克街只要一半的價格就能拿到了,有些東西我們甚至一半價格都用不到。”
馮濟慈笑了起來,拉起馬缰繩驅趕馬匹:“那~行,就去哈多克街再去神殿是嗎?”
琳琳自信的點頭:“對,我們回來的時候就去神殿,我帶了水桶,出來的時候我們還可以買幾斤淨肉,我想姐姐一定吃了不少苦……”
她吸吸鼻子,努力微笑着說:“沒關系的,我早晚也是要吃一樣的苦,對嗎先生……”
節前的哈多克街,所有的四扇水晶窗都大開着,窗邊還鑲嵌了紅綢窗簾。
幾乎每家店都點了奢侈的汰燈,照亮櫥窗後的甜食盒子,美酒佳釀,漂亮布料,璀璨首飾……人很多,多到這條街的東西仿佛不要錢白送一樣被人抱着,擡着往外擠。
琳琳咽了一口吐沫:“先生,這裏從前不這樣。”
馮濟慈點頭:“是呀,國王陛下寬厚大方,他們有錢了……”
“琳琳!是你嗎琳琳!”
梅麗塞·凡阿蔔小姐拉着凡阿蔔夫人艱難的從人群中擠出來,跟着她們的兩個男仆手裏的東西都滿了。
琳琳高興的從馬車上跳下去,蹦到梅麗塞身上與她擁抱。
“梅麗塞姐姐,你們還是來哈多克街啊。”
梅麗塞小聲喊着:“當然!除了這裏又能去哪兒呢,別的地方都是騙傻子的啊!我的母神,琳琳你該跟你姐姐去國王大道看看那邊的熱鬧,插花的銀瓶那邊要賣到三百銀尼,還不是一對!”
凡阿蔔夫人嗔怪的對琳琳說:“琳琳,這裏是哈多克,你聞聞這味道。”
她說完回身對馮濟慈行禮:“向您問安,早就該去您門上拜訪,我家姓凡阿蔔,與斯萬德家是三代舊友了,沒想到在這種情形下見面,真是太失禮了。”
琳琳吐吐舌頭,也知道是錯了。
這裏的味道的确不好聞,但馮濟慈也不是那等矯情人。他下了馬車客氣的與凡阿蔔夫人見禮,凡阿蔔夫人就建議找一處僻靜的地方說話。
誰能想到呢,也沒多久的時間,馮濟慈又再次來到哈多克街恩東人開的咖啡鋪。
不過這次沒有優待,他們被分配到了邊角的座位。
當馮濟慈摘下帽子四處打量,老恩東人就笑着說:“啊,竟然是個小家夥啊,怎麽在這個時候來哈多克,真是太魯莽了”
他又端來一疊小點心,這是老庫洛對小庫洛的疼愛。
馮濟慈把點心往梅麗塞與琳琳面前推。
看左右沒人了,凡阿蔔夫人才小心翼翼的打聽桑尼亞的去處。
當她得知桑尼亞随着老師去赫利做特訓時,表情微微僵了下說:“上次桑尼亞到家裏去,又遇到了那樣的事情,我們也是非常抱歉,您知道嗎,那孩子在我們金剪刀算是出名了,有很多人受了她的恩惠,不然現在吊死的心都有了。”
馮濟慈點點頭:“并不是什麽大事情,我聽他們說,最後還是追回了幾百金尼,這也算是萬幸。”
凡阿蔔夫人客氣的笑笑,用更加小心翼翼的語氣說:“您說的是,也是因為如此,內萊夫人受人委托就給桑尼亞說了一門上上的婚姻……”
當這位夫人看到馮濟慈表情瞬間變化,就趕緊解釋到:“抱歉,這事情我怎麽敢答應,畢竟您才是她們的保護人。
可,如果今年桑尼亞無法開悟,您想過怎麽安排她麽?據我所知的斯萬德家三代就沒有出過一位庫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