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60章
去往普利滋帝國英雄公墓的小道邊, 生滿了肆意開放的小雛菊。
公墓的守墓人長相形态就像巴黎聖母院的卡西莫多。他正拿着一把巨大的平鐮刀修理着那些花草。
馮濟慈走過去阻止他,彎腰選了整整三大把黃色紫色的小花。
他用頭帶把花分成三束,然後繞着貼着鐵栅欄的小徑, 披頭散發的去上個墳。
都到這裏了, 不去看哥哥們說不過去。
肖尼回來了,也總要跟着妹妹去認認父母與哥哥們的墓地, 他的哭聲挺大, 就像個被鄰居小胖子反複毆打的孩子。
可惜,告狀也沒用了。
國王也來了, 這次人與人的戰役,所有犧牲的都被他認定為英雄,他來親自主持葬禮。
這個标準是最高的了。
而那個國王的小蜜糖, 那個小尤物奧欣小姐就在墓地亂逛,那些大臣用老命阻止,她個破壞政治聯姻的小三, 憑什麽來參加國禮。
就見她的步伐輕快, 在墓碑中間來回行走, 馮濟慈覺着她步伐優美,雖然沒有亵渎之意,卻就是像在表演舞蹈。
啧!表演型人格。
聰明機敏,善用陽謀,一切打算都靠着像是真誠的愛情被遮掩了,面對一千個人就有一千種形态。嗯~天蠍座,上升星座雙子, 也許她還屬蛇。
無論如何美人有種自覺, 即便我錯了,你們也要原諒我, 即便所有的大臣都讨厭她,可國王對她有求必應。
可憐的歐拉克,他身不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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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欣小姐轉了兩三圈,終于看到樹蔭後面的那位寵臣夏先生,他披頭散發的,懷裏抱着旺盛的野花,身後還一瘸一拐的跟着個守墓人。
就這樣,這位甜蜜小姐轉悠到馮濟慈面前,笑眯眯的打招呼:“您好啊,夏先生,今天天氣真好,我被這裏的偉大而震撼,我剛才還哭了,只是您沒看到。”
馮濟慈滿臉假笑:“您好,奧欣小姐,您可真善良,就像小兔子。”
奧欣小姐捏着裙擺無憂無慮的扭着腰身說:“我接受您的祝福,以後會像兔子那樣生出無數的小施萊博尼的。您知道嗎?那些大臣讨厭我,他們不許我去葬禮。”
馮濟慈點頭:“可您已經來了。”
“那您讨厭我麽?”
“不,我跟您~還不熟。”
“那倒是,這花真香。”
“只是一般的野花。”
“可是,您不覺得開在春天的一切花都最美好麽?我喜歡春天,您呢?”
“我更畏懼陛下因為吃醋搭建起來的絞刑架,您能離我遠點嗎?”
“瞧您說的是什麽話啊!”
這位美麗的小姐充滿靈性的跺跺腳,努力表演自己是一位天仙。
馮濟慈有些為難,他看看遠處的隊伍,那些皮肉松弛老眼昏花,眼屎堆滿眼角的老大臣們正在一邊祈禱,一邊往這邊看。
奧欣小姐渾不在意的說:“瞧瞧那些富貴老頭,他們個個都想把女兒嫁給國王,然後吊死我。”
馮濟慈好言相勸:“您可以回綠水之都。”
奧欣小姐扯着頭發輕笑:“怎麽辦呢,女大公也想吊死我,說實話,能被親愛的喜歡是我的救贖,您知道嗎?那個女人因為一身毛,她總是嫉妒我,嘻~!她曾經給我下過毒。可現在我又搶了她的伴侶,這真是美好的事情。”
呃,最毒婦人心嗎?
馮濟慈無言以對,奧欣小姐卻面露哀求:“我能跟在您身邊嗎,現在,我暫時無處可去,歐蜜說我可以信任您。”
只要別在墳地跳舞,随便吧。
馮濟慈木着臉捧着花在前面走,身後還跟着一個扛着平鐮的敲鐘人,再後面還有個墊着腳尖起舞的……鬼知道什麽玩意兒。
他們一起來到前王子們的墳前,這裏現在有不間斷的士兵看守了,是個穿着藍制服的老兵。
看馮濟慈到來,他皮靴的腳跟碰撞,站立的筆直,将手莊重的放在肩膀上。
馮濟慈回禮,順手從口袋裏取出手帕擦拭墓碑,再把小野花捧到墓前擺好。
他認真的讨他們喜歡,還溫和的解釋:“你們看,這些花兒不挑揀四季,随便那些有名字的花開了又謝,它們從頭到尾都旺盛熱烈的堅守,想開就開想謝就謝,我想你們也會喜歡的。”
奧欣小姐詫異:“母神,您剛才竟然吟誦了一首詩歌!上等的詩歌。”
馮濟慈斜眼看她:“您安靜點吧,躺在這裏的是為人類而死的英雄。”
奧欣小姐終于安靜了。
他們在墓前靜立,當國王歐拉克拍他的肩膀,他才驚訝的發現,那位守墓人來去無聲。
到是奧欣小姐仿佛是在生氣,她兩個腮幫子都是鼓的。而不遠的地方,他可憐的桑尼亞好像學會了生氣,也把兩個腮有些尴尬的鼓了起來。
馮濟慈拍拍額頭:“陛下,您能把您的小蜜糖帶走嗎,她都教了桑尼亞一些什麽啊。”
奧欣小姐相當氣憤,她嗔怒的嬌喊:“啊哈!您看他多麽無禮,可以處死他嗎?”
歐拉克好苦惱的拍拍額頭:“親愛的我告訴過你了,這個家夥的腦袋裏長了一千個人腦,他會在我處死他之前,先來一次政變把我弄死……不信?我發誓!”
他接過侍從官捧來的鮮花敬獻給三位堂兄,靜默完畢之後才後退幾步,擡手捏捏奧欣小姐的臉蛋說:
“親愛的奧蜜兒,不要拿你脆弱的生命與我未來的第一大臣去争鬥,他要生氣了,怕是這世上沒人能逃過他的算計,有時候我都懷疑,他故鄉的人面對那些汰怪根本不必揮動武器,他們用腦子就能盤算出它們的前生後世。”
馮濟慈沖天空翻白眼。
奧欣小姐上讒言上的肆無忌憚,她指着馮濟慈說:“看啊,您的大臣在對國王翻白眼兒!”
馮濟慈繼續翻白眼。
奧欣小姐可愛的上前一步:“5764384與5764384合在一起是多少?”
馮濟慈面無表情:“11528768。”
這娘們開始舉着兩個巴掌開始嘀嘀咕咕。
國王無奈,拉着她的胳膊離開:“不是這種算計,母神啊!親愛的趕緊走吧,你會習慣的,他上次拿廢墟的石塊丢我,我都原諒他了,你也原諒他吧……別算了……”
那些人趁着熱鬧來,又呼啦啦散去。
直到耳邊清靜了,馮濟慈才緩緩呼出一口氣,他對墓碑笑着說:“請原諒那些蠢貨,他們腦袋裏沒有住腦子,塞的都是糖漿……啊哈,春天來了,你們應該理解。”
桑尼亞好奇的湊過腦袋問:“先生?為什麽是春天?”
馮濟慈無奈的嘀咕:“春天?對,春天萬畜發情。”
身後的人安靜下來,他被巨大的力氣推到了墓碑上,并且在腮上印了一個施萊博尼家的小金鷹。
桑尼亞一巴掌把馮濟慈拍飛,滿面怒色的離開,她從一位白發蒼蒼臉頰因肥胖,被撐的一條皺紋都沒有的老先生身邊跑過。
老先生上了一些年紀,又因為體重走的有些喘息,他來到王子們的墓前放下手裏紅豔豔的花朵。
這可比馮濟慈的花值錢多了,一把最少八十銀尼。
他站立片刻,從口袋取出一條巨大的手帕在臉頰脖頸走了一圈,用手一擰,手帕就開始滴答水。
他嘆息:“啊,春天真詭異,可我更怕夏天,對于一個胖子而言,夏天熬油,您好先生。”
馮濟慈不認識他,只能點點頭:“您好。”
老先生嘆息:“您經常來嗎?”
馮濟慈搖頭:“偶爾順路了就來看看,很多人這樣。”
這位老先生卻搖搖頭:“感謝母神,這個偉大的再次起航的國度,總算有些人長良心了,您很好,呃……你的臉上有個鷹。”
馮濟慈摸摸臉頰上的凹凸痕跡,他故作平淡的說:“這是生活情趣,告辭。”
他離開,留下那位老先生站立墓前,一直到那位守墓人拿着平鐮在他附近把野花鏟的四處飛濺,他才嘆息一聲離開。
墓園側門的馬車腳踏邊緣,銀腰帶祝禱師匍匐在地,肥胖的老先生踩着他的腦袋上車……守墓人面無表情的扛着平鐮沿着小徑蹒跚而去……
馮濟慈與桑尼亞沒有去國外大道的新居,據說那邊要裝修整整半年,那座宅邸所有的家具裝置都是要換的。
他們被迫回到了瓦爾納街,卻按照桑尼亞的身份多了一套宅,瓦爾納街十二號。
那裏成了暫時的斯萬德府,肖尼帶着兩個妹妹住了進去。
馮濟慈無所謂,反正桑尼亞跟琳琳基本賴在家裏,肖尼就有些氣憤,感覺被抛棄了。
除了國王掏腰包給他們裝修,秘書處的一位先生甚至要求馮濟慈設計一個家族紋樣,這樣家裏的家具,重要的擺設,甚至那些餐具就有了傳承的意義。
庫洛與庫洛結婚總是有麻煩的,就是這個紋樣,不知道用夏家的還是用斯萬德家的。
馮濟慈本想設計個龍,又一想,他是個雜種了,不,甚至雜都算不上,他是個純種外星人了,那用什麽呢?
他就……設計了一個大陰陽魚。
這一晚,他們依舊聚在六號宅,設計家族紋樣。
桑尼亞提筆在馮濟慈的陰陽魚邊緣補了一圈花,琳琳又在花心中間畫了金尼爾。
馮濟慈有些郁悶,覺着那東西像抽象的菊,不是花卉那種菊花。
肖尼·斯萬德比較痛苦,他就指着一頁空着的羊皮紙說:“你們畫這裏好不好,這是我們家的。”
可惜他的兩個妹妹都生了反骨,還懷揣着忤逆一切規則的逆反之心,她們擡起頭毫不客氣的說:“不!”
就要畫在夏家的族徽上,卻怎麽畫怎麽難看。
馮濟慈開始還陪着,後來被迫拿了一些文件去看,直看到在軟椅上睡着了……再睜開眼她們還在折騰。
他倦怠的坐起來,從滿地丢着的羊皮紙裏撿起一張,好家夥,圓圓的陰陽魚周圍畫了一圈細劍,這是要捅死自己嗎?
再撿起一張,圓圓的陰陽魚周圍畫了一圈猛哈代馬?這是要踩死自己?
再撿起一張……外圈金錢內圈陰陽魚,這是在祈禱發財轉轉來錢?
怎麽辦,斯萬德家的審美堪憂。
看看打着瞌睡的一圈女仆,還有做針線做到已經睡着了的喬諾夫人,馮濟彎腰撿起一管筆,他伸手把斯萬德家三笨蛋扒拉來說:
“這世上有一種花我是非常喜歡的,只長在懸崖峭壁,極寒之地才有的高山雪蓮,我看那些草藥書說,它能治療多種疾病還美容養顏,你們知道嗎?雪蓮花啊,特別美麗堅韌的雪蓮花?”
馮濟慈停筆看他們,斯萬德三笨蛋一起搖頭。
馮濟慈笑笑繼續引誘:“嗯,這世上不管多麽昂貴,多麽難找的花都不能媲美雪蓮花,因為它只獨自開放在冰天雪地中,根本對別的花不屑一顧,多麽傲然的花啊,對,它們有紅色的,黃色的,白色的,我來看看……嗯!就黃色的吧!”
畫好三層黃嫩嫩的花瓣簇擁着一個陰陽魚的紋樣,馮濟慈把筆丢在一邊問:“怎麽樣?”
斯萬德三笨蛋先是死死盯着那個紋樣,最後桑尼亞認真的确定:“沒錯!斯萬德家就是這樣的,堅韌,驕傲!”
肖尼豎起大拇指贊美:“您真博學,不愧是樂善鐘下的優秀學徒,這就是斯萬德家的美德啊,啧啧,雪蓮斯萬德,包治百病斯萬德,不畏風霜斯萬德……”
這三人念念叨叨的離開六號院,到是走之前桑尼亞有些舍不得的看馮濟慈,馮濟慈嚴肅拒絕:“想都別想,你這個窺視狂魔,回你自己的家去!”
她以為自己不知道。
他們就這樣離開了,關起門的一剎那,馮濟慈嘴角上翹,笑了。
人麽,總是要有些惡趣味的,雪蓮對痔瘡其實也有療效,活該,誰讓他們畫那麽難看的圖。
完全沒意識到自己捅了自己一刀的迷糊先生,第二天就收到了國王的召喚,國王說他的小蜜糖想在普利滋開舞會,他無法拒絕。
舞會不是為了歡迎奧欣小姐,也不是慶祝某一件事情。陛下其實特別繁忙,他整天不見人影難免唐突美人,就随她高興了。
而無所事事的奧欣小姐為了排解寂寞,就建議開幾場舞會。有關于這位小姐的折騰勁兒,馮濟慈是有些預料,卻也沒想到她能折騰出這種花樣。
她召集了全城的音樂家。
這一進宮,馮濟慈就看到新宮的廢墟上,參差不齊的每一塊平石都站着一位演奏家,他們在練習奧欣小姐譜寫的新樂曲。
馮濟慈面無表情的站立在那裏,他想,所有想站在廢墟上的普利滋王後,都該吊死一萬次,這是再向誰宣戰?我嗎?
在廢墟前端,卷了彩色絲綢的麻繩圍了一個圈,中間是鋪了厚地毯的角鬥場。
殿下的近衛隊都脫了上衣,露着紮實的肌肉,還有小腹的搓衣板兒,在那互相毆打,不,搏擊……那是拳拳到肉的搏擊。
站在他身邊興奮揮舞畫筆的藝術家說:“嘿!先生?您知道這個嗎?據說他們綠水之都的娘們都上去互相毆打,想想真帶勁兒~真是太棒了!您覺的呢?”
馮濟慈誠實的點點頭:“對,這位綠水之都小白花審美還是在線的。”
他說完離開,那位藝術家站立許久才點點頭,拿起大板刷用濃郁的黑色做底,預備在這片黑色中間畫一朵被蹂躏的小白花。
啧!濃郁的奈樂摧殘風。
除了國王還有這些藝術家,整個普利滋就沒人喜歡那個娘們。
再向前一段路,大量的,列着整齊隊伍的男侍從挺胸擡頭,他們舉着大量的衣裙,捧着昂貴的首飾,衣料從馮濟慈身邊走過。
當他們看到馮濟慈,便一起住步齊齊低頭致意,馮濟慈伸手從托盤裏抓起一把彩色的珠子:“這是誰送來的?”
大總管阿通特先生一頭汗的跑過來:“抱歉夏先生,國王大道所有的騙子都來了,這是他們的東西。”
馮濟慈松開手,看着那些珠子瀉下:“那些商人?嗯,這不重要,誰花錢?”
阿通特先生撇嘴:“陛下,當然是陛下。”
馮濟慈點點頭:“知道了,讓他們帶着東西滾蛋,如果他們願意捐贈就讓財政部下個免薄稅的文件,如果不,按照普利滋宮新規矩,誰開舞會誰付賬,讓他們先把商品圖樣送至奧欣小姐處,她喜歡,請她自己付錢。”
阿通特總管驚訝極了,等到馮濟慈走遠了他才喊着:“母神啊,感謝您派來的親兒子,這個國家有救了。”
馮濟慈一邊走一邊生氣,其實過了很久他才反應過來,此地并無謀士這樣的職業,大部分的政策都是掌權者自己制定的,即便有個秘書處。
可秘書處的職能不過是給文件分類,按照國王的意願處理事務,直到他的出現。
所以他是第一寵臣。
雖然那些大臣還有長老不喜歡他,卻對他處理事務的能力很是贊賞。
而馮濟慈在沒察覺的情況下,就掌握了代國王處理某些政務的權利。
他從前就這麽幹,現在更是不客氣,反正陛下的腦子壞了。
德德裏先生站在宮的拐角門外,舉着一把細劍對着國王的小花圃使勁。
可憐剛露春芽的小花莖被他砍的七零八落,而國王的園丁就站在不遠處哭。
真哭了。
馮濟慈來到他身後站立,德德裏直到砍禿了那裏,才憤慨的扭頭說:“那個女人再次建議吊死我。”
“你還在這裏喘氣呢。”
“我非常生氣!”
“看出來了!”
馮濟慈笑笑,擺擺腦袋:“走!”
德德裏疑惑:“去哪兒?”
馮濟慈:“給那個女人找點麻煩,你把這個交給秘書處。”
他把族徽紋樣遞給德德裏,德德裏先生看了幾眼困惑:“這是你們的族徽?能詳細解釋下其意義嗎?”
馮濟慈邊走邊說:“這是我故鄉第一圖,它代表天地無極,男女,黑白,陰陽,當它們轉動,就是世上一切規則在轉動,宇宙,生命,物質,能量的道理都被這兩個圖案包含了。”
德德裏先生被深深吸引,他最後嘆息說:“怪不得您滿身是道理,誰也說不過您。”
馮濟慈停下腳步看着德德裏先生,德德裏先生困惑:“怎麽了?”
“還是把你吊死吧。”
他們在候見大廳住步,那些憤怒的,憤慨的老臣子都聚集在這裏,足有上百人。
德德裏先生把羊皮紙卷好,滿面譏諷的說:“他們曾經是我們的仇人,現在因為那女人又與我們結成一體,某些時候那女人也做點好事。”他加深語氣:“只是一點。”
馮濟慈走過去,那群人呼啦一下就圍了過來,七嘴八舌的就開始控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