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正人非君子
正人非君子
聽顧慕卿又提到剛才的事情,江小憐只好硬着頭皮掩飾過去:“顧世子把東西還給我吧。”
顧慕卿卻漠然道:“我初來江國,正是寄人籬下,能有什麽東西需要還給公主殿下?”
江小憐望向顧慕卿,只見他神情一派泰然自若,宛若正人君子。
可怎麽就鬼扯連篇呢?!
江小憐咬了咬唇,又道:“剛才在萬春亭,玉娥姐姐的東西。”
“那我就更不懂了,另外兩位公主我也是今日才見第一面,從何談起我拿了她什麽東西?”
江小憐瞅着剛才顧慕卿把絹帕放進去的衣兜,恨不得出手奪了來,然後立刻帶着汀蘭飛走才好。
江小憐現在特懷念她當阿飄的時候。
要是現在是阿飄多好,事情輕而易舉地解決了。
“江國的公主都已經開放如此嗎?公主殿下原來是好這口,着實讓我驚詫。”
他說什麽啊?
江小憐愣了愣,随即立刻反應過來。
盯着顧慕卿的衣襟這麽直直地看,她心裏想的是那衣襟裏面的絲帕,可顧慕卿不會這麽想啊。
顧慕卿忽然上前一步,靠得離江小憐非常近。他眼光如冰,唇角勾起,似笑非笑地望着江小憐鼓着腮幫,瞪着眼睛,一副又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樣子。
顧慕卿身材高大,他上前一堵,江小憐便沒了逃路,整個人都被他壓在陰影裏。
沒想到顧慕卿會突然來這麽一出,江小憐吓得一個哆嗦,心驚這個人怎麽變得讓人倍覺壓力。
前世裏面顧慕卿向來對人平淡如止水,對她也如此。江小憐從來都沒有見過今天這樣的顧慕卿。
顧慕卿忽然彎下腰,俯下身在江小憐耳畔似是嗅了一下。
江小憐頓覺身體收緊,立刻控制不住大叫:“不可無理!”
她聲音奇大,惹得一旁幹活打掃的太監們都駐足觀望。
顧慕卿摸了下耳朵略微皺着眉頭,擡起身來面色不悅:“叫什麽。”
江小憐好想哭啊,他還問她叫什麽?
他剛才想幹什麽啊。
這時候突然跑過來一個小厮,一臉茫然,看起來就不聰明的模樣:“世子殿下怎麽了?公主殿下怎麽了?”
這人江小憐認識,是顧慕卿的跟班小厮,青竹。
前世裏,顧慕禮不理她,青竹還好幾次替她千針引線的。後來,江小憐在幽國寂寞難捱,慢慢地倒和青竹成了朋友。挨着青竹關系,前世跟顧慕卿也說過幾次話。
這時候青竹上前詢問,江小憐自然而然的把青竹看成自己人,瞥了一眼顧慕卿,心中好委屈。
顧慕卿本已經在打量別處,聽到青竹忙不疊地詢問才轉過頭來,正怼上江小憐忿忿不平的眼神。
顧慕卿忍過心中一番莞爾,背過身去,沒再看江小憐,卻對青竹囑咐:“送公主回寝殿吧。”
青竹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只是一聲應是。
江小憐忍不住問:“顧世子,我的絹帕……”
“沒有。”
“你……”
顧慕卿忽然又回轉身,唇角微揚:“本世子舟車勞頓,剛到貴國下榻,正是乏力。公主要一直想今日跟我攀談,恐怕得随我去內室一趟。”
顧慕卿把手放在衣襟開懷處微微用力扯開一道縫:“我看公主方才似乎是對這裏有點興趣。”
江小憐連忙捂臉背轉身去,叫了聲汀蘭快走,半點都沒敢再留,一路小跑,風兒似的出了逸楓軒。
青竹反應慢半拍,半晌才道:“世子,江國的公主都跑這麽快的啊。”
青竹問後并沒有得到回答,他轉頭一看卻見顧慕卿單手握着心口,臉色慘白,冷汗涔涔。
青竹大驚失色,剛想問及,卻見顧慕卿擺手示意。青竹把話咽了回去,再扶着顧慕卿到內室坐好休息。
好一番功夫之後,顧慕卿的氣色才微微好轉。
“世子,你剛才怎麽了?”
顧慕卿一言不發,只是做了一個退下的手勢。
青竹張了張口,最後還是沒敢多問。只是退到門邊又忍不住向顧慕卿看了一眼,見他還是沒有改變主意,這才搖頭退了下去。
等到腳步聲漸遠,确定青竹已經走了,顧慕卿才釋放出壓抑許久的一陣劇烈咳嗽。
他從衣兜處掏出一塊絹白手帕,捂住嘴巴,又是咳了一陣才終于緩和下來。
等他松開,那原本的白色絹帕上竟然有一團鮮紅。
顧慕卿毫不經意地把手帕丢在一旁,又從裏口衣兜中拿出那塊江沉玉娥的絲帕,上面赫然一個“衡”字。
顧慕卿看着那個繡字,雙眼微微一眯,想起些前塵舊事,末了輕輕嘆了一口氣,又将此絲帕重新放回身上。
心口忽然又是一陣剜心之痛,顧慕卿微微皺眉,忍過一陣痛意,唇角邊泛起一絲苦笑。
看來,她是一點都不喜歡他呢。
他又想起,剛才近在咫尺的那個人。
她頭戴玉鳳釵,粉色霓裳裙,明豔動人的打扮,與在幽國一身素衣的時候截然不同。最不同的,還是她眼眸中的神采。她眸中的熠熠生輝和無憂無慮是他在幽國從未見過的。
如此,重新回來,她應該是過得很好。
顧慕卿在軟塌上屈膝半躺半坐,閉上眼睛,滿腦都是前世的風風雲雲。這麽嬌弱瘦骨的小姑娘是怎麽一個人在幽國皇宮,捱過那段漫長又孤寂的歲月。
只可惜她當時的一顆真心,全在二弟身上。她眼神裏全部的光芒都給了二弟。
盡管他想護她于苦海中脫離,可是他根本沒有資格護她一世安好。
她是他弟弟的妻子。
可是他弟弟前世是怎麽對她的?早知如此,他根本不會等到今日。前世,管他什麽兄弟之妻不可欺,也定要把她護在身邊。
以至于唯一能給她做的,只有她死後一片枉然而已。
不過現在好了,顧慕卿淡淡一笑。她有重來一次的機會,他亦追随重來。
這一世,他們完全可以翻盤來過。
他願:睥睨山河孤獨永年,也要護她潋滟花好一世安好。
此生,她在哪,他便會在哪。
*
江小憐出了逸楓軒,才感覺到心頭煙消雲散,無比輕松。汀蘭可吓個不輕:“公主,你臉這麽紅,出了一身汗,是見到顧世子如此激動的嘛?”
江小憐本來沒事了,聽到這句話差點一頭栽在地上。
不是該問她,哪裏不舒服才對的嗎?看來真是上輩子執念太深,到底癡迷顧慕禮到什麽程度才至于現在每個關心她的人都這麽希望她能早日再覓良緣。
江小憐擺擺手問道:“汀蘭,你沒覺得顧世子讓人害怕嗎?”
汀蘭睜着眼睛搖搖頭,又點頭:“奴婢除了不害怕公主,誰都害怕。”
江小憐莞爾:“誰都害怕,怎麽都不怕我?”
汀蘭眨了下眼睛:“公主自幼對汀蘭好啊。”
江小憐不置可否,前世在江國的确過的是與世無争的日子。對于下人她也甚少擺出公主架子。正因為如此,到了幽國才處處受人欺負。其實說到底,都是在江國被父皇和母後保護得太好了,以至于她什麽都不用擔心。
她曾經也以為江國就如同現在看到的樣子一般,太平安寧。可是自從她成為阿飄看到顧慕卿跟父皇兵刃相見的時候,就不再這麽想了。
那日,她分明看見的是父皇孤軍奮戰。二皇叔沒來,九皇叔的軍旗也沒有看見。
毫無疑問,她死後,江國也一定是發生了什麽大事。
既然重活一次,她必須洞察先機,護好江國安全。決不能出現前世讓父皇親身上戰場的事情。
江小憐招呼汀蘭上前,囑咐道:“汀蘭,幫我找人去打聽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