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研墨試探
研墨試探
張玉衡剛死,江沉玉娥的婚事很快也定了下來。
如同前世一樣,時間地方并無改變。
可江小憐現在才知道,張玉衡前世的無端‘橫死’,江沉玉娥一段私情的被迫暴露,包括日後她遠嫁榮國公府,姐妹二人後來甚少聯系的真實原因。
江小憐将手中的字條投入杯盞,宣紙随着茶水浸泡不一會兒就濕軟,字跡模糊不可辨析。
這字條是青竹暗中送來的,目的是為了他家主子。
他衷心肺腑地解釋了一切,生怕江小憐誤會顧慕卿對張玉衡當替死鬼的不聞不問,怕她把江沉玉娥對她的恨加載到顧慕卿身上。
可一番忠仆之言,看到江小憐眼中只看見一句重點。
“固倫婀娜公主與幽國二皇子聯絡甚密,且已延續多年……”
她只知道,前世嫁到幽國之後,是被江沉燕掐斷了往來通訊的線索。可如今看來,江沉玉娥也脫不了幹系的。
江小憐忽感鼻尖微癢,打了一個噴嚏。
汀蘭很快替她披上一件羅紗坎肩,關切問道:“還未到夏初,公主身嬌,多多保重為好。公主今日如此思慮,是為了國會的事情煩心嗎?”
江小憐微微愕然,為何她的煩心憂愁會讓汀蘭誤解成因為國會。
轉念一想,江小憐似乎猜到什麽:“和碩格格最近很忙嗎?”
汀蘭果然點頭。
這丫頭伶俐,平時人脈極好,各種消息打探算是最靈通的。
汀蘭回想着近日所見,邊說邊流露出對江小憐的擔心:“奴婢聽說,和碩格格近期為了國會的事情大費周章,着實是費了心血的,也借此機會拉攏了不少人脈。”
汀蘭說後便等着江小憐的反應。
可誰知江小憐聞言只是淡淡一笑,根本不着急。
汀蘭卻急了:“公主,和碩格格分明是想借此機會大展拳腳,好好露臉。顧世子上次提議此次國會籌禮,公主和和碩格格做個比試。萬一這次真的要和碩格格那種人贏了……”
江小憐打斷:“汀蘭,之前告誡過你,莫要妄議主子。”
汀蘭頓時知錯,江小憐也并不是真想責罰她,話峰微轉就帶了過去:“她若是能真贏了也算是之前真的小瞧她了。”
汀蘭聞言眼珠子一轉,高興起來:“原來公主是心中有數,是奴婢愚昧了。”
江小憐淡然一笑,心裏想的卻已經是旁的了。
江沉燕想要表現就表現得了。
國會之事,她現在可一點心思不想往上面放,明面上認輸讓江沉燕雀躍一陣。索性等江沉燕把攤子鋪大了,搬起石頭砸腳的時候,她會主動上門的。
江小憐現在才覺得,重生之後原以為回到江國,重新在父皇母後身邊得到庇護,又退了顧慕禮的親,定然會平穩一生。
可到今天她才醒悟,不管是幫幫江沉玉娥也好,鬥鬥江沉燕也罷,始終都是小打小鬧。
重點,在顧慕卿啊。
江國之後亡國的命運非同小可,顧慕卿既然同自己一樣,是個活了兩世一生的人。他究竟有沒有法子解決呢?就算他有能力,又願不願意幫她。
江小憐低沉思索良久,豁然開朗。
這個金大腿,既然已經明顯對她有意思了。
不抱白不抱。
*
逸楓軒外,有一處曲徑通幽的小林子。若不是此處幽靜得近乎偏僻,倒真是個怡情養性的地方。
倒卻不知道這處密林深處不起眼的一處閣院如今是沾了什麽光,竟然迎來江國的固倫公主大駕。
整個逸楓軒的人都覺得蓬荜生輝,分到軒內伺候的奴才,打掃的下人自從被指定了這個地,本來都覺得沒有什麽指望了。心裏原想巴望着看到正主之後的最後希望,也在看到顧慕卿之後煙消雲散。
這就是個無欲無求的主,跟着他還能有什麽飛黃騰達的機會?
顧世子平時連大門不出,交際往來比他們這些奴才還少。
說起來都是一把淚。可今日,江帝最寵愛的掌上明珠竟然來了,一屋子的人都覺得命運從此刻要轉折了一樣。
唯獨顧慕卿,自從江小憐進了他的逸宅之後,他從前那副殷勤款款就已經煙消雲散,蕩然無存。
江小憐顧自地坐在顧慕卿面前足有三炷香的時間。眼前這個顧慕卿,又回到前世時候的那種狀态。
高高在上,不可親近。
寡言少語,不怒自威。
不近女色,清心寡欲……
等了良久,不見起色,江小憐心中貓爪一樣癢癢。
屈尊纡貴,冒着風言風語地主動來了一趟,怎麽都不能白來啊。
江小憐起身,齊地的白羽粉紗裙随身搖曳。一步三搖,分花拂柳,袅袅婷婷。
顧慕卿就是再專心于丹青字畫,餘光中驚鴻一瞥,也禁不住微微一怔。他只是筆尖稍凝,墨水就在宣紙上暈染出一塊污漬。
“可惜了。”江小憐嘆道。
她朱唇輕啓,聲音便洋洋盈耳。
顧慕卿輕咳一聲,冷着嗓子道:“公主今日到我這寒陋的逸楓軒坐了這麽久,不像是公主貴重的身份所為之事。”
江小憐的心暗暗一顫,她原想顧慕卿縱然真的擺架子,顧做矜持,好歹也會如先前那般,至少開口寒暄兩句。可哪裏想到,他開口便是這種客氣得不帶一絲溫度的趕客說辭。
可她面子上仍然不動聲色,蔥白玉手輕撫在硯臺上,細聲細語道:“世子的墨幹了。”
不待顧慕卿再言,江小憐已經撩着寬大的袖袍,露出白藕般的細腕,力道似輕實好地開始研墨那塊墨硯。
墨硯沾水暈開,屋中沉寂,只剩下一下下輕磨的聲音。
江小憐身上的女兒體香随着氣流在顧慕卿鼻尖若有如無地蕩漾。顧慕卿長呼一口大氣,略微粗糙的手掌覆上了江小憐細嫩的手背。
只是肢體上的微微觸碰,江小憐手中的墨硯便不知了去向。
眨眼再看,已經到了顧慕卿手中。
“公主千金貴體,哪敢讓公主為我做這些事情。”
江小憐低垂眼眸:“世子說笑了,為了父皇和江國,莫說是研墨,世子不是早就覺得,我會心甘情願做更多的事情嗎?”
她眼眸情愫似有似無,竟然看不住是虛心還是實意。
顧慕卿故意錯開江小憐迎上來的柔情目光,卻控制不住自己身體某處發生的變化。
他重新把墨硯放回江小憐手上,臉色肅然,嗓音清冽中夾雜着一絲不容易聽出的幹澀:“公主既然有興致,就繼續吧。”
可江小憐又不是真來替他研墨的。
心裏頭着了急,到底也是功力不夠,眼神裏面就露了情緒。
一絲不差地盡收入了顧慕卿眼底。
可顧慕卿反倒心中略踏實一點的感覺。
江小憐有一下沒一下地磨着那硯臺,心想着顧慕卿本就來意不純,萬一他真開口要了那非分之想……
怎麽會和顧家男人兩世都糾纏不清孽債。
順着心思,江小憐瞬間紅通了眼眶,心中委屈至極,巴巴地就滴下兩滴清淚在硯臺裏面。
這兩滴眼淚像砸在顧慕卿心坎上一般,他再凜着嗓子也能聽出幾分實在的關心:“公主怎麽了?”
江小憐卻被瞬間拉回了心思。
記起今日是來幹什麽的,江小憐幽怨嬌嗔的眼神遞過去,微咬着紅唇,絮道:“家國命在旦夕,若切膚之痛。我心宛如刀絞,就不知世子會心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