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 33 章
三年閉關,江寫換洗了一番,穿上了一身暗紅色長衫,這還是三年前下山時找人裁剪用雪緞制成的常服,圓領四周繡着燙金色雲紋,衣身則同樣用金線繡成的藤紋。
她轉了幾下,這常服是三年前制成,那時穿着有些許寬大。如今三年後,她也長了些個頭,身形也比從前更挺拔了幾分,穿上剛剛好。
只不過就是這顏色難免有些張揚顯眼了。不過江寫如今也就這一套常服能穿,其餘的都小了,暫且先湊合一下。她将披散在身後的長發盤起,用木簪子固定好。
接着禦劍前往望鶴峰。
雖說這三年時間對于江寫來說如同彈指揮間,可心裏卻能感覺到,自己已許久未曾見到過宵明了。
來到望鶴峰,她人走進院內,那棵桂花樹開得一如既往,與她第一次來時別無二致。她看着桂花樹,心裏突然有種錯覺,仿佛回到了那日初次來望鶴峰時的情形。
宵明站在樹下,肩上落着一葉桂花,孤傲冷豔,又如那雪山之巅盛開的蓮花般清潔淡雅。
“師尊。”
瞧着那從屋裏出來的人,江寫突然感覺到自己體內的靈氣流失了一些,她眉心蹙了蹙,并未放在心上。微微欠身,施禮恭敬道:“弟子已出關,前來拜見師尊。”
她目光還未曾敢停留于宵明身上,感受到那人朝着自己緩緩走來,那每一步都似乎踩在江寫心上,竟還有些緊張起來。她在心裏不免嘲笑自己,可真是膽小得沒有出息。
江寫擡眼看去,兩人此時間隔臂展距離,她視線落在宵明臉上,那眉眼都如她記憶中一般,似乎在看到自己時,舒展開來。她也不自覺露出笑容:“師尊如常。”
“為師早已定顏,自然不會有變化。”
宵明淡淡道。她瞧着那少女一身紅衣意氣風發,明豔又張揚,容貌更是叫人過目難忘。也不住感嘆,時光飛逝,這短短三年時間,竟讓一個孩子成長到如此地步,猶如脫胎換骨。
“倒是你,長高了不少。”
宵明依稀記得,三年前江寫還低于自己近半頭,如今瞧着她,竟還要微微揚颌了。
她兀自露出笑容,恐怕沒有任何一件事,是看到自己的弟子成長起來的滿意。
“秋水中期,如今的芷溪也才到此境界。江寫,你很好。”
“言出必行,總要對自己說過的話負責,我會繼續成長,定不叫師尊失望。”
宵明說不出什麽漂亮話,不過僅僅是這樣一句簡單的誇獎與笑容,江寫心裏便很滿足了。畢竟也不是任何人都能得到宵明的贊賞,更不會輕易看到她的笑容。
瞧着那人投來的目光,宵明舒展眉眼,唇角輕輕上揚:“那為師就拭目以待了。”
“不知師尊是否會嘉獎弟子?”江寫又笑道。
宵明目光落在那人笑吟吟的臉上,又道:“三日後便是宗門大比,你若奪得魁首,為師自會嘉獎于你。”
宗門大比?
江寫頓了頓,說來她還從未參加過宗門大比。三年前只因為中途去了月竹樓,等她與宵明回到三生門,宗門大比早就結束了。
這宗門大比通俗來講就是宗門弟子間的切磋,勝者晉級,敗者淘汰,優勝到最後的人,便是三生門弟子中最傑出的存在。自然也會有諸多靈丹妙藥,修煉資源以供加持。
不過讓江寫有些意外的是,宵明對自己的要求是“魁首”。雖看似嚴苛,但她更多的還是感覺被寄予厚望。
“為了師尊,我也會竭盡全力。”
即便如此,也沒将話說得太滿了。她忽而想起三年前在月竹樓宵明曾經答允要給她一柄劍,不由得想起在“皆”中自己手裏拿着的水藍色長劍。
遲疑了片刻,試探性問道:“師尊,不知...”
“怎麽?”聽她言語一頓,宵明不由得側眼看去。
“沒什麽...”
江寫思來想去,覺得問出口不太合适。如果直接問宵明劍這回事,有些過于讨要的意味,她問不出口。可要形容這劍宵明是否見過的話,也不合适,宵明心思細膩敏銳。她怕産生誤會和隐患。
只不過她說完這話後,卻莫名感覺一陣發暈,腳步甚至還晃了下。不過也就是一瞬間,那不适感便消失了。
見狀,宵明剛輕啓薄唇,卻突而自覺心中緊縮。她眉間一斂,眼底有些許困惑。她雖有時心痛,卻從未有過這般感覺,似是有什麽東西洶湧而出一般,心跳也漸快,叫她一時間難以平靜。
“師尊,你怎麽了?”見宵明神情變化,江寫不由詢問道。
宵明剛想到“無礙”,擡眼瞧向江寫後,那不适感再度傳來。她心中狐疑,這異樣感突如其來,叫她深感不适,又無從可解。就只當是自己心痛又出毛病了,她轉身将手負于身後,側顏對着身後的江寫說道:“我乏了,今日你先回去吧。”
“是,弟子告退。”
雖然宵明情緒轉變有些突然,不過她并未多想,拱手行禮轉身離去。
離開望鶴峰後,江寫在三生門後山禦劍而行,後山只有內門弟子可以踏足。而後山大多都是親傳弟子所居住洞府之地,再加上宗主宵明的望鶴峰也在後山。因而尋常時候這裏幾乎寂靜一片,鮮少有人會刻意踏足。
她一路飛往內門地界,落在了食肆不遠處停下。雖說修行之人,不食谷物也不會餓死,可這三年江寫半點油水不曾下肚,脫離修煉狀态後,饑餓感也慢慢蘇醒。
每每到此時,江寫就打心底裏佩服宵明。這仙道世界,并非辟谷便能得道,也非不辟谷便不能得道。所以在這種情況,宵明仍然自願脫離世俗之樂,并持續了不知多少年光景。
這點江寫絕對是自愧不如,也無法想象。
到了內門,這四周的人便多了起來,四處可見的內門弟子,穿着宗門統一服飾,金絲藍袍。進入內門後,這周遭一切都會發生質變,無論是服飾、住所、吃食、環境,都要比外門提升了不止一個境界。
這也是外門弟子為何擠破頭都想進入內門的原因。
這大多都是由內門弟子身着統一服飾的地方,忽然出現了一個陌生且身着裝與衆不同的人,多數人都會多看幾眼。
“這人好生美。”一男弟子看到江寫的瞬間,眼睛便挪不開了,“內門還有此等絕色佳人?”
其中一人掃了江寫一眼,酸溜溜道:“你看她都不穿這身衣裳,肯定是親傳了。”
“親傳弟子啊……”聽聞此言,那男弟子的語氣與神情驟變,有幾分鄙夷在其中。
江寫也逐漸感覺看向自己的視線多了起來,她只掃了一眼,便當沒瞧見一般。
“江寫!”
她停下步子,轉身便瞧見谷筝朝着自己跑來。這人也穿了身常服,而谷筝在三生門,也算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地步。這內門弟子見她跑向江寫,登時便都明白了她的身份。
而江寫某種程度上,在內門也算是無人不知。畢竟多年前,宗主宵明收了個髒兮兮外門弟子的事,可謂是家喻戶曉。江寫飛上枝頭的經歷,也成了衆多內外門弟子夢裏素材。
“江寫”倆字一出,明顯感覺到周遭議論聲逐漸起來。可谷筝就跟沒聽到沒看到似的,拉着江寫便往食肆門前走去。
江寫這才想起來,這親傳弟子,在三生門中好像不太受歡迎。
就在她們即将步入時,忽而幾人迎面走了出來。
江寫身形一頓,刻在骨子裏的禮貌謙卑與先下後上的行事原則。讓她下意識便要側身讓開,可未等她有所行動,那站在眼前之人,卻忽然開口。
“別擋道,滾開!”
江寫眉間微蹙,看着那為首的男子。這人生得一副好皮囊,劍眉星目,英俊高大。而此時雙目中滿是不耐煩與厭惡。白瞎了那張臉。
“風景清,要讓開也是你讓!”谷筝不甘示弱,立刻回道。
那名為風景清的男子皺着眉,神情不悅,而在他身後的幾個男弟子,語氣也不大客氣:“過些日便是宗門大比了,你們兩個小娘子,應當在洞府裏閉關修煉才是。”
“畢竟是親傳弟子,若在第一輪次就淘汰,讓宵宗主臉面往哪兒擱?”
那人說“親傳弟子”四個字時,語調上下起伏,着重強調,陰陽怪氣。
江寫沉着眉,雙指不易察覺輕輕一動,只聽“咻”一聲,那男弟子便像是被什麽劃到似的,下意識捂住了嘴,等他松開手時,便看到順着流到手心上的血跡。
“誰幹的!”
大庭廣衆之下被人劃傷了嘴,男弟子怒不可遏,四處找着罪魁禍首。
“宗主也是你能放在嘴邊調侃之人?”江寫沉着臉,冷聲道:“下次再口無遮攔,掉的便是你的舌頭!”
這傳統找碴奇遇,她早就把應對方法背得滾瓜爛熟了。雖不用忍氣吞聲,卻也不想引人注目處理,但偏偏這口無遮攔,惹她不快。
那人本還想沖上去與江寫理論一番,卻被風景清擡手攔下,他目光落在江寫身上,深深看了她許久,先前那不耐煩的神情也消失不見。
“我們走。”
就在江寫被這人看得發毛時,風景清自動讓道,從另一邊出了食肆。
“師兄!我們用怕兩個女子?!她将我嘴劃出這麽大口子,疼死了!”沈奇不滿道。
“你明知是兩個女子,還跟她們計較?”說着,風景清神情多了幾分笑意:“那女子不一般,多少年了,除了衛芷溪,親傳弟子終于有能看的人出現了。”
“她?親傳弟子個個都是吃白飯的蛀蟲,那女人還能厲害到哪兒去。就連衛芷溪不也在上次宗門大比輸給師兄你了。”
“不說這些了,”風景清覺得沈奇說得也有道理,如今三生門之內,已經無人是他的對手,“這三日你也不能懈怠,勤加修煉。”
這宗門大比,每年三舉行一次,是三生門的傳統。每年的考核內容都不同,但大多都是從劍法、道法、身法、心法這四項圍繞展開。最後則是諸位弟子的切磋之戰,以這些成績綜合評價,最優者奪下頭籌。
這麽做,一來為了檢驗門內弟子這三年是否有勤加修煉,二來則是能讓三生門宗主與長老清晰直面衆弟子實力,收徒或着重培養,以此壯大三生門實力。
因此,這每三年的宗門大比,在衆弟子心中都是不可多得的展現機會。外門弟子或許在這一輩子都見不到長老與宗主一面,而宗門大比,就是給了外門弟子展現的機會。他們大多數人都想着在宗門大比上綻放光彩,拿到好名次,以此可以進入內門修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