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章
第 18 章
至于怎麽不動聲色地讓雲霏知道自家公子喝了那碗茶,長清随便拽了一個侍衛陪他一起,裝作無意地從雲霏的房間經過。
“長澈,江姑娘對我們公子可真好。”
長澈一臉莫名其妙,“?”
見他不接他的話,長清瞪了他一眼。
長澈一臉疑惑,“......你從哪看出來的?”
“郡主知道我們公子口渴,在臨走之前還不忘給公子送了一盞茶。”
“......嗯。”
“當然,我們公子對郡主也是極好,将郡主送的茶一滴不剩地喝完了。”
“?”長澈瞥了他一眼,正要說話,下一刻長清看出他要說什麽,連忙捂住他的嘴,拖着他離開。
客棧的隔音效果并不是那麽好,長清說得聲音有大,屋內的雲霏聽得一清二楚。
沒有什麽懷疑,徹底放下了心。
那盞茶的毒是特意調制,無色無味,即便是喝下後也不會有什麽反應,只有在睡夢中,這毒才會一點點滲進骨血,在夢中身亡。
她只需要等到明日即可,算是任務徹底完成了。
夜晚降臨,雲霏不知不覺地睡過去。
第二日一早,明媚的陽光應該從窗子穿進屋中,但當雲霏一睜眼時,光線昏暗,屋中陰潮,隐隐約約傳來一股血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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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了?”
一道清冷的聲音傳來。
雲霏徹底清醒,有所動作,才發現自己被綁住動彈不得,只能扭頭看過去。
謝斐辭白衣一塵不染,端坐在她前方,勾着唇角,曲着手指撐着腦袋。
雲霏心下一慌,不敢相信,“謝公子,您這是?”
“沒什麽,只是請姑娘過來坐坐。”
雲霏左右慌亂地看了幾眼,說話也有些斷斷續續,“公、公子是官府的人?”
路上,謝斐辭和江明令并沒有特意表現出自己的身份,所以她本該不知道他們的身份。
謝斐辭此時看起來十分好說話,點頭回道:“算是,”
“那可是我做了何事觸怒了大人您?”雲霏膽顫心驚地試探着。
“嗯,”謝斐辭再次點了點頭,溫和地笑了笑,“昨天的那盞茶雲姑娘有印象嗎?”
雲霏一頓,心中不由地一驚,他發現了?
畢竟是細作,當她一旦選擇了這條路時,已經準備好了有事發這麽一天,但面上仍然茫然,并不承認,“什麽茶?”
“姑娘不若好好想想?”謝斐辭面上溫和,那雙精致的眸子半眯了眯,帶着輕笑的聲音慢慢道:“若是雲霏姑娘沒想起來。”
“我不介意幫你。”
危險的氣息漸漸滲入,雲霏還算鎮定,緊握着手心,繼續裝糊塗,“大、大人,什麽茶我是真的不知道,還求大人不要為難我了,我還要回家的,這幾個月未回,他們會擔心的。”
謝斐辭像是聽到了什麽笑話,嗤笑出聲。
“他們擔心與我有何關系,”随後揚了一個笑,“姑娘這麽拖延時間對于你來說是沒有什麽好處的。”
雲霏抿着唇,不說話。
“看來雲霏姑娘并不打算說實話了。”
謝斐辭見雲霏只是迷茫地搖了搖頭,也沒了耐心,站起身子,手上不知從哪裏拿來的一把匕首,迎着冷厲的光。
鋒利的匕首步步緊逼,雲霏這才有些慌了,她連忙道:“大人、大人要不然和我說說到底什麽情況,看看我能不能想起來。”
希望能拖延些時間,或者将罪名潑到江明令身上。
謝斐辭繞有深意地轉着匕首,停在她面前,輕聲道:“昨日,江姑娘給我端了一盞茶,她說是你給她的。”
“不是這樣的,大人!是江姑娘她污蔑我!”
說完,她見謝斐辭動作果然一頓,于是再接再厲,“我昨日只沏了一盞茶,是打算給江姑娘報答救命之恩的,江姑娘也卻是接過了茶,可誰知江姑娘竟然将茶送給了公子您。”
少年靜思片刻,很快又恢複原樣。
雲霏想知道他信了沒有,可他心中想的什麽,面上根本看出來任何。
“既然是污蔑,總要拿出證據來才是。”謝斐辭挑了挑眉,“雲霏姑娘有什麽證據證明是她污蔑你?”
“可,也沒有證據證明江姑娘說得就是對的。大人怎麽不懷疑江姑娘。”雲霏不服。
“那你說,我為什麽選擇懷疑她,而去相信你呢?”
雲霏張了張嘴,無法反駁。
一時,臨城府衙獄中安靜了幾瞬,謝斐辭輕笑一聲,轉了轉匕首。“不說啊......”
一步一步走到雲霏面前,将匕首放在她脖子上,一點一點劃開,鮮紅的血珠,順着匕首往下滴。
落進陰潮的地上,消失不見,但空氣中的血腥味卻越發濃郁。
謝斐辭彎了彎眼睛,唇角勾起點點笑意,“當真不說?”
雲霏被緊緊綁着,退無可退,當匕首劃在脖見時,陣陣刺痛襲入骨髓,臉上冷汗不停,她忍不住痛苦哀嚎。
刺骨的疼......
冷汗一滴一滴往下墜,她咬牙,仍然緊閉着嘴不說話,不知過了多久,感覺身上的血都快被放完了,漸漸地連呼吸都支撐不住了,眼前身影模糊,就在她正要暈過去的時候,謝斐辭終于不再一點點加深傷口。
不知謝斐辭是如何做到的,在及其脆弱的地方用匕首劃開,一點點加深,卻又不致命,手段熟練到極致。
偏偏不給她致命一擊,只一點一點折磨着她,從心裏到身體極限。
“還清醒着嗎?”謝斐辭退開半步,面無表情。
“大人,我真的不知道。”失血過多,雲霏已經聽不清他在說什麽了,只是一直重複着這句話。
不出意外,謝斐辭垂眸看着沾染了鮮血的匕首,随意丢在地上,正要有其他動作,突然他身旁跟着的随從在他身邊耳語了幾句。
驀然他笑了笑,蹲下彎腰撿起匕首,交給随從,随意地說了一句,“收起來吧。”
轉而接過随從遞來的白色手帕,将手上的鮮紅仔細地擦掉,不過片刻,這雙修長如玉的手指再次恢複先前幹淨的模樣。
溫潤的聲音再次響起,“我去看看她。”
......
江明令今天早上正在紀府上吃早膳,突然就被謝斐辭身邊的随從叫來了,問他做什麽,什麽話也不說。
她只好一路跟來,沒想到馬車會停在臨城衙門。
來這找她做什麽?
還沒來得及問,壓抑的衙門內已經出來一道白色的少年的身影,少年彎彎的眼睛,從臺階上向她走來。
溫聲喚着她,“郡主。”
江明令抿了抿唇,她昨天摔門而去,兩人不歡而散,今日謝斐辭卻又把她叫到這裏來。
她昨天說完那些話後,不知道他已經開始審問雲霏了,但這個問題她不好直接問出來,畢竟她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只是試探着,“舟之哥哥?”
“嗯,是我。”
“舟之哥哥帶我來着作甚?”
這句話問完,謝斐辭話語明顯一頓,随後滿眼歉意,“昨日,是我不對,言語激烈,不該對郡主如此。”
江明令沉默片刻,也不知這是不是他真心的。
糾結這些并無所謂,她便笑了笑,貼心道:“無礙的,其中定是有原因的,雖然我還不知道是什麽原因,但舟之哥哥是絕對不會無緣無故地朝人發脾氣的。”
謝斐辭不知想到什麽,忽而勾唇笑了一下,“郡主就這麽相信我?”
江明令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那是當然了,我自然最是相信舟之哥哥的。”
“好,郡主既然相信我,那今日便幫我一個忙可好?”
“舟之哥哥你說。”
“先随我來。”
江明令乖乖地跟在謝斐辭身邊,一陣清涼的微風吹來,兩人身後的發絲交纏,同時也吹來了謝斐辭身上沾染的血腥味。
江明令腳步一頓,出身片刻便已經落後謝斐辭半步。
謝斐辭察覺,微微轉頭,輕聲問道:“怎麽了?”
“舟之哥哥,你身上怎麽會有血腥味?”
“不小心沾染上了。”少年的眉眼迎着透亮的陽光,整個人都顯得幹淨白皙。
可在白淨少年身上的血腥氣此時卻詭異的很。
“......”話落,江明令便站着沒動了。
謝斐辭站在一旁,沒有催促她,只是默默等着。
她帶着試探的眼神看他,卻發現他只是彎了彎眼睛,其間充滿了溫和潤朗,并不過多解釋。
她又害怕又好奇,猶豫了片刻還是選擇繼續跟在謝斐辭身邊,直到越往裏越黑。
空中彌漫着陰森森的感覺,身邊的女孩腳步明顯慢了下來,謝斐辭注意到後,主動轉身牽起了她。
溫熱的手心将她微涼的指尖握住,牽着她一步一步地往前走,穿過一道走廊,兩邊的火把點了起來 ,這才有了些許熱氣。
在一道上了鏽的鐵門前,兩人停留,站着兩個侍衛守着這裏。
江明令跟着謝斐辭的腳步一同停下,目光同時也被眼前人遮住,她正要歪着腦袋看,卻突然有一只手擋在自己眼前。
“場面會有些血腥,郡主做好心理準備。”
血腥?
江明令頓了頓,發現鼻尖确實一直萦繞着一股血腥味,但是她一直以為這是謝斐辭身上傳來的,可她有着實好奇發生了什麽,于是她點了點頭,“我準備好了。”
話落,謝斐辭也沒說什麽,松開了她。
入眼便是奄奄一息的雲霏,脖間的傷口猙獰,鮮血順着滑落,衣裙上,皆是一片暗紅。
或許是因為看見的更加真實,感覺到自己身上都沾染上了血氣。
江明令睜大了眼睛,吞了吞口水,後退兩步,“這、這......”
“雲霏是犯了什麽事情嗎?”她不由地望向謝斐辭,眼中帶着明顯的驚恐,“她的傷,是舟之哥哥做的嗎?”
“別怕,”謝斐辭耐心地回答她的問題,“雲霏是細作,她的傷不是我做的。”
他語氣認真,從中看不出半點心虛模樣。
江明令呼出一口氣,這才往謝斐辭身邊走了幾步,拽着他的衣袖,也沒說信還是沒信。
但看她天真接近他的模樣應該是信了。
“細作?!”女孩似乎是剛剛反應過來,十分驚訝。
那雙有圓潤的眼睛充滿了震驚和自責。
“舟之哥哥,是我、是我讓細作有機可趁的嗎?”是她硬要救下雲霏的。
謝斐辭笑着搖了搖頭,寬慰道,“與郡主無關,即便是郡主不願救下她,叛軍的細作也會想盡一切辦法混進來的。”
“更遑論,郡主本就善良。”
看她自責到垂頭喪氣的模樣,若是不說些什麽,怕是又要像昨日那般哭了。
聽到這些寬慰的話,江明令這才擡起了微紅的眼眶,低聲問道;“舟之哥哥,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郡主昨日的那盞茶當真是雲霏給你的?”
“是啊,昨日雲霏姐姐還說要把那盞給我呢,可是舟之哥哥你知道的,我一向不喜歡喝茶,但是我知道舟之哥哥喜歡喝茶,于是她便讓我把茶送給你。”
“我一開始是沒同意的。”
“那後來,郡主怎麽又同意了呢?”
說到這,江明令臉色就有些不好了,她癟着嘴,扭着頭不說話。
謝斐辭了然,低聲笑了笑,“郡主還生氣呢?”
江明令面無表情地搖了搖頭,“不生氣了,舟之哥哥不過是不信罷了,沒什麽好生氣的。”
“我并非是不信,只是昨日那盞茶中被下了毒。”
江明令驚訝,看着他張了張嘴,最後顫顫地問出聲,“所以舟之哥哥便懷疑是我下的嗎?”
那雙亮晶晶的眼睛中灰暗下來,滿是受傷,即便是獄中點燃了火把,似乎也照不亮她的眼睛了。
謝斐辭望進這雙個眼睛中,不知為何心下一慌,很快他定下心神,不多做辯解,垂頭低聲帶着歉意道:“抱歉。”
此事掩蓋不掉便只能道歉。
他本就懷疑,即便是現在,也懷疑......
江明令暗了暗眼睛,傷心到難忍,可又不想讓面前的人看出來,于是故作堅強,不再想再談論這件事。
女孩收拾好微紅的眼眶和思緒,換了正題,“所以舟之哥哥今日叫我來是為何事?”
一本正經的模樣,不像方才還帶着軟綿的天真。
謝斐辭斂了眉眼,聲音也往日低沉了許多,“ 雲霏并不承認。”
“所以呢,舟之哥哥仍然懷疑我?”
“不是。”謝斐辭頓了頓,“即今日請郡主來是想請郡主可以将昨日的事情經過說一遍。”
江明令抿了抿唇,也沒多過糾結,冷靜着将昨日的經過真假參半地說了一遍。
不過是隐去了她自己的暗中的算計,一切都是水到渠成,她對所有的一切都不知情,不過是因為在意心上人而順水推舟罷了。
等到最後一句落下,她看起來因為心上人的不信任而傷透了新,扭着腦袋,掀了掀眼睫,“我說完了,可以走了嗎?”
眼前的姑娘今日似乎真的是被傷了心,心中憋了一股氣,不再像往日那般纏着他,反倒是一心想着離開。
謝斐辭壓下心中的不适,笑了笑回應着她,“可以。”
此時的雲霏眼前迷離,謝斐辭還特意讓她保留了一些意識,聽見江明令的話,連忙否認。
“大人,不是像她說的這樣的,分明是江姑娘說大人您喜歡喝茶,讓我送去的!”
江明令聽見這話,心裏并不像表面看起來那麽冷靜,趕緊加快了腳步,還未走出大門,謝斐辭的聲音再次傳來。
“先等等。”
江明令腳步一頓,握着手指轉身,“還有什麽事情嗎?”
“如今郡主與她各執一詞......”
謝斐辭話還未說完,江明令鮮少冷着臉色直接打斷他,“舟之哥哥身為朝廷官員,這種事情便是要自己分辨,何至于将我扯進來。”
“今天我對話就撂在這,此事與我無關,我只是......”江明令頓了頓,似乎是有點難以啓齒,“聽說這杯茶有賜福的能力,便信了。”
“若是舟之哥哥覺得這也是我的錯話,便将我也抓起來好了,若是不覺得,那就請舟之哥哥找到證據,并回京請示陛下後再來抓我也不遲。”
說完,她小胸脯生氣地起伏着,也不回地便離開了。
一直以來,她手上綁的小玉墜也安安靜靜地貼着她如雪的般手腕上,不再活潑跳躍。
門口的侍衛正要攔人,謝斐辭擺了擺手,江明令順利從府衙離開。
直到江明令身影徹底不見,謝斐辭這才轉頭擡手曲了曲,“弄醒她。”
一旁的長澈擡了一桶水潑了上去,脖間碰了水的傷口愈發刺痛,血水順着往下流,雲霏瞬間清醒。
謝斐辭斂下眉眼,止了笑意,“既然你不肯說,那麽我來說。”
“昨日那盞茶被下了毒。”
“毒藥名為‘歸夢’,無色無味,不痛不癢,讓人在夢中不知不覺地一點點身亡,”謝斐辭開口說了一句,一邊試探着,一邊緊盯着雲霏的動作,不放過她面上一絲表情,“我說的對嗎?”
雲霏垂着頭,已經無力反駁,只是在聽着這些話時,眼睫輕顫。
最後拼盡全力,才緩緩吐出幾個字,“不是的,是江姑娘冤枉我,我沒有下毒。”
謝斐辭已經從她的表情中得到答案,目色越發深沉,陷入自己的思緒中。
片刻後他清醒,壓了壓眼尾正要離開之時,身後還響起長澈的聲音,“公子,她怎麽處理?”
他頓了頓,“先留着吧,以後還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