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飯後,富董事長揣起手機跟在門口等候的藍秘書出門,一邊散步消食,一邊交代工作。

霍又春湊在富一宗耳邊說,你媽應該最近不太舒服,我見到她的藥盒。你去陪她聊會兒天吧。

沒一會兒,她在客廳看手機,耳邊傳來了哭泣的嗚咽聲,偶爾夾雜着平時不敢言的抱怨。過了許久,大約近一個小時吧,手機上無論是彭博社、財新還是社交軟件都刷不出來新鮮內容,屋裏的哭泣聲才停。老宅的男主人一般散步一個小時以上,自然也沒回來。

霍見春有預感,晚上要在老宅留宿。于是提着自己的包,去樓上房間浴室洗澡。再出來的時候,富一宗已經回房間。

“媽的身體沒事吧?”霍見春問道。

“沒大事。舒張性心功能不全,醫生開了藥。”富一宗坐在沙發上沒起身,雖然他也是随口回答,只是語氣中充滿無奈。不知道是不是被哭得心煩了,他略急躁地揉着太陽穴。“我們今晚要住這裏。”

霍又春已經盤腿坐在床上,她心想,自己都已經洗完澡,換了家居服,自然已經做好留宿老宅的準備。“她是因為你爸那聲呵斥才哭的?”

富一宗擡起眼皮看着她,欲言又止。隔了好一會兒,他從沙發上起身,坐在床邊,攬住她的腰将腦袋埋在她肩膀,輕嘆道,“不是。是因為我爸外面的人懷孕了。”

“啊?”霍又春一時不知該說什麽,有點不信,又有點覺得這才應該是富家的常态才對。總之,她既做不成旁觀者,又無法真正置身其中。

富一宗似乎是覺察到她一時說不清楚的感覺,索性将人抱在懷裏,平躺到床上。“春節前的事兒。我爸做主,已經引産了。我媽昨兒跑醫院搞捐贈的事情,從崔助理那兒逼問出來的。”

霍又春收回游離的思緒,抓住他言語中的關鍵信息,“你也知道?”

他又是一陣沉默,随後壓低聲音,湊在她的耳旁說,“嗯。爸爸身邊有人給我漏消息。”

霍又春吞了吞口水,“你爸事業是做得很成功,人也薄情。”

“薄情比多情好。”他的臉上不可抑制地浮現一絲苦笑,聲音裏更是包含萬千思緒。

是啊,薄情比多情好,薄情比欺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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屁股決定腦袋,富一宗作為富春風的獨子,自然不希望在他三十歲這年迎來一個與自己有一半血緣一樣的弟弟或者妹妹。他沒有跟父親捅破過窗戶紙,不管旁人說他冷漠也好,說他乖順也罷。他的父親并不老,才五十九歲的年紀,距離退休恐怕還有二三十年呢。他也确實在知道的那天晚夜裏下定決心要将新江動力甚至集團掌握在自己手裏。富董事長一開始覺察不到,前陣子他插手春風集團的高管任命時,怎麽也反應過來了。

他有點愧對自己媳婦,畢竟過去幾年裏她确實為自己委曲求全了,自己因為工作也确實忽略了她。“抱歉,先前沒告訴你,因為不知如何開口。”

霍又春突然理解了他的立場,也想到他的一系列行動。“宗哥,你很想獨立吧?”

他嗓子眼發出沉悶的聲音,“嗯?”

霍又春停頓了幾秒,将話說得更明白一些,“你想要新江動力完全在你手裏,不被富家其他人,包括你爸的幹涉,是嗎?”

富一宗沒打算矢口否認,他最近隐瞞的最嚴重的事情都說了,也不怕坦白到底。“是呀。新江動力的股東裏除了春風集團和我外,我不想留其他富家相關的股東方。我今年既能将富家的人從公司管理層裏清走,也能将他們的股份全部回購了。”

霍又春嘆了口氣,“所以,你這時候需要一個穩定的婚姻,對外既可以展示給投資機構,對內也能穩住你爸。是嗎?”

富一宗側身盯着她,眼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轉紅,目光映在她的臉上,眼淚滴在她的心裏。“不是。因為我只有你呀。”

他深深吸一口氣,将腦袋埋在她胸口前,說了另一件看起來毫無關聯的話。“剛才我媽哭的時候,我再一次建議她離婚,結果她哭得更起勁兒。我第一次這麽建議的時候,我爸拿着皮帶抽了我十鞭。我這一次建議,不知道我爸會不會再揍我?”

霍又春伸出雙手,一下又一下撫摸着他的腦袋。她知道他的意思,他不是要借父母離婚的事情與父親分庭抗禮,而是真的希望母親跳出婚姻的桎梏。

富春風沒有揍兒子,他第二天一早與兒子一塊與堂妹和堂妹夫談判。兩家親戚關在書房整整一天,期間霍家大爺爺和大伯帶着律師都來了。

霍又春和富媽媽在茶室一起讨論春風慈善基金會這筆大病救助基金的管理辦法。富太太眼皮略腫,聲音嗡啞,看得出大哭過一場。不過,倆人都避免談到昨晚,索性開始談正事。

春風慈善基金會之前給學校捐過樓,捐過實驗室,捐過體育設施。一次性單筆一億的現金醫療捐贈這是頭一回。雖說此次捐贈起初是為了富太太下個月生日做準備,後來經富董事長拍板後性質有所改變。今年恰逢春風集團三十周年,富春風的父母又均是因為大病去世。所以,這筆捐贈實質上是富董事長彌補早年的遺憾。

富春風的父親是因淋巴癌去世,母親因心梗去世。因此,富太太想在大病救助基金的管理辦法中明确對這兩種病的救助偏好。

霍又春簡單翻看了一下管理辦法,跟婆婆說,“媽,早年爺爺和奶奶去世除了因為疾病,還在于沒錢。如今我們既然弄大病救助基金,目的是為了幫助重大疾病的困難家庭。疾病襲擊大家的時候沒有偏好,我們也不應該設置偏好。至于重大疾病的細分,讓醫院列清單,劃分疾病的等級,您看行不?每位病人的單次救助限額,累計救助限額,也必須明确。如有例外,可由病人所在科室遞交額外補助申請。”

她稍後又補充說,“媽,像特慢病和急症病的申請流程也應該有所區分。這些都要和醫院讨論出每一個環節的流程來。管理辦法可以作為總章,細則和附錄部分還是要越詳細越好。”

富太太看着兒媳在第一版的管理辦法上做的密密麻麻批注,說,“這麽麻煩,關鍵是這些我都不懂。”

“沒事。醫院懂重大疾病救治,崔助理懂法律文書工作。爸和宗哥懂慈善基金運行的邏輯。您可以慢慢學習,接觸過程中任何不明白的地方或者流程,直接問對接人。”

霍又春一方面想讓富太太對這次捐贈更上心,另一方面也是想幫她找到打發時間的事情。富董事長明顯薄情,更何況對富太太的感情所剩無幾。她又不願意離婚,自己一個人整日在老宅寂寞度日,難免會損傷身心。

“媽,比如管理辦法中寫了每周二醫院會開大病救助基金的申請會。這應該是醫院的慣例,除了咱們家的捐贈外,醫院已有其他方的捐贈。您讓崔助理聯系醫院,問問下周周二的申請會你們是否可以旁聽。您去觀摩學習一下,就當是長見識。”

富太太在老宅呆,沒有貼身助理和秘書,平時接觸最多的是家政和管家。她雖然聽進去了,只是看着白紙黑字有些頭暈。她喝了提神茶後問兒媳,“又又,你知道他們在書房談什麽嗎?快一天了。”

霍又春知道,昨晚富一宗告訴她了原委,也告訴她了他的打算。因為他要動用賬戶上的一大筆現金,她作為家庭成員,有知情權和投票權。

她知情了,也舉手表決了。但是,細節方面,她不好全部告訴婆婆。于是選擇性地說了一部分,“公司的部分,我不太清楚。不過,我聽宗哥提到小姑家的一些家事。金姑父打着富家的名義,在外面斂財,據說順帶着把小姑也拉下水。不知道小姑知不知情。如果小姑不知情,金姑父這人太不地道,自己犯法還要拉媳婦成共犯。如果小姑知情,那麽便是他們夫妻倆人跟富家生了外心。”

富太太聽兒媳願意給自己講外頭的事情,禁不住話也多起來。“早生二心了。大房的堂兄妹三家,都不懂知足,哪家不想往自己家撈偏財。你大爺爺和大奶奶當年待你奶奶和你爸是真的好。但,那僅限于兩家在同一經濟水平線上。你爸這一輩子都被你大爺爺和大奶奶套上了緊箍咒。以前的貿易公司清算後,欠他們家的早就加倍奉還了。小宗出生那年,你爸成立春風集團,讓你大爺爺入股。他家入股的資金,都是咱們家墊付的。”

富太太開始講當年的老黃歷,講累了,歇口氣間隙又問,“前陣子,他們不還連累了小宗嘛。後來事情怎麽解決的?”

霍又春說,“公司市場部檢測到輿論,第一時間辟謠删帖。有幾家頭鐵的,律師直接取證報案了。還有啊,那天一早,宗哥跟我爸去河邊釣魚,陰差陽錯被一位資深釣友錄進小視頻裏,算是間接辟謠了。”

婆媳倆人難得氣氛和諧地聊了一整晌。

黃昏的時候,富一宗得償所願。他把簽好字的協議往霍又春手裏一塞,帶着她坐上山溥的車離開老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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