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周五，丁劍閣從澳洲飛回南城陪丁老爺子吃晚飯。他沒見到Lynx，一問才知道老貓因為急性腸胃炎生病住院，明天才可以出院。
“爺爺，老貓滿口牙都被拔了。平時腸胃弱，不能吃亂七八糟的。”丁劍閣自小叫丁老爺子，爺爺。他明着是說Lynx，實則是叮囑老小孩。
丁老爺子嫌孫子啰嗦，“知道了。知道了。我那天饞川味烤魚，誰知道我都扛住了，它居然沒出息倒下。”
“劉姨，李叔，以後家裏不準做川菜。”劉姨和李叔是一對夫妻，年過五十。李叔是丁老爺子以前工廠庫管老李家的孩子。早些年，夫妻倆人在南城建築工地打工，李叔傷了小腿。老李托人求到丁老爺子這裏，丁劍閣便留他們夫妻在家裏做事，照顧老爺子以及陪他說話聊天。劉姨負責家裏的衛生和一日三餐，李叔負責打理院子和一些簡單的對外聯絡。
丁老爺子一下子不滿意，“丁劍閣，不吃川菜，你對得起你的名字嗎，對得起養你長大的眉山嗎？”
孫子怼老爺子，一句話讓人啞口無言。“對得住。對不住的話，我不會在劍閣建扶貧電站，給眉山捐錢建希望小學。錢在哪兒，愛在哪兒。”
飯後，老爺子拄着拐杖散步，丁劍閣在一旁小心伺候着。老爺子跟孫子說正事，“郭雲濤已經遭報應了，你別做趕盡殺絕的事兒。”
丁劍閣輕描淡寫地說，“泰粵當年經營不善，公司遭遇流動性危機，如果不是我出手，公司恐怕早已破産清算。郭雲濤雖然失去公司，但也拿了一大筆現金。他兒子在牌桌上賭，他們夫妻一再溺愛兒子，現在落得如此，是他們自作孽，跟我沒有半分瓜葛。”
丁老爺子擔心，“我知道呀。但是外人不知道呢。爺爺是擔心別人編排你。”
丁劍閣扶住老爺子胳膊，安慰他說，“您老放心。編排不到我頭上。還有，下周一您要去體檢，周末兩天吃清淡的。”
“可憐的我呀…”老爺子耍可憐跟三歲小孩兒一樣熟練。
同時喊可憐的還有霍見春，她周五上午喝了一杯冰奶茶，結果鬧一整天肚子。晚上，霍爸和霍媽吃豬肚雞，她卻只能喝粥，小聲喊着可憐。
“媽媽，我吃一塊豬肚，一塊雞肉，成不？”霍見春知道媽媽耳根子軟，朝媽媽撒嬌。
霍媽媽沒同意，“湯底裏放有胡椒粉，蘸料裏有辣椒圈，不适合你吃。”
霍大強也開始教訓大女兒，“自己腸胃弱，自己不知道呀，還要喝帶冰塊的奶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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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見春也頗為委屈。她叫外賣留言去冰，結果送來一杯帶冰塊的奶茶。最可惡的是那家奶茶店的冰塊不幹淨，她喝完便開始拉肚子。
大強見大女兒皺眉委屈，便心軟了，“今晚喝粥。明天給你做椰子雞。”
“爸，換一樣做，又又不喜歡椰子。”霍見春喝着乏味的白粥說。
霍媽媽問，“你妹妹明天要回來？”
霍見春說，“沒說。我一會兒給她打電話。她明天沒事的話，回來吃頓飯又不費功夫。”
霍大強沒讓，“別。你妹妹有獨立小家庭。他們平時都忙，夫妻倆周末單獨過或者回富家老宅跟公婆過。你別天天拐又又回家來。更何況，他們富家的應酬多。”
“富一宗的家庭真是他的減分項。”霍見春嘟囔道。
霍大強拿起筷子敲大女兒的腦袋，“有你這麽說話的嗎？”
“還說不是呢？連個婚禮都沒有。”霍見春還是心酸了一下。當年，富一宗的爸媽堅持不給辦婚禮。兩家人圍坐在一起吃了頓飯，算什麽婚宴。幸虧之後幾年妹妹在港島讀博士。不然，不知道被他家欺負成什麽樣子。
霍大強夾着豬肚的手一頓，在心裏嘆了口氣，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情。他眼神再轉向女兒，教導她說，“你不能只盯着不好的點，還要看到好的面。你妹妹沒簽婚前協議，事後也沒讓補簽，這點信任已經勝過很多富貴家庭了。再說，他們結婚七年，還沒生孩子。你妹夫也沒有過一句怨言吧。”
霍見春撇撇嘴，“懷孕是一個人的事情嗎？難道不能是富一宗的問題嗎？”
霍媽媽聽不下去了，開口制止，“別瞎說。”
霍見春飯後沒精氣神兒散步，早早地回房間，卧床刷平板。她追的電視劇更新了兩集，結果劇情水得很，主角團智商全掉線，開始磨磨唧唧談戀愛，沒意思。她平時看的萌寵博主出門旅游，又是沒有貓咪可以吸的一天。
她在床上翻來覆去發呆，抓起手機敲了敲丁劍閣的頭像。丁某人昨天發消息說今天回來。是不是可以跟貓大爺Lynx視頻呢？
畢竟上周在她的夢裏Lynx騎摩托艇帥呆了，簡直是貓屆的超級英雄。不對，是她心中的蓋世英雄。于是，她的兩根大拇指在26鍵拼音鍵盤上敲字，“叮咚，叮咚，貓大爺的大侄子在嗎？”
“？？？”
“……”
“誰的大侄子？貓大爺的啥？大爺？”丁劍閣連回三條，表示疑惑。
霍見春雙手舉着手機，繼續敲字，“嗨，十二歲半的老貓相當于人類的六十八歲。貓大爺Lynx三十多歲的大侄子，晚上好呀！”
丁劍閣回她，“你喝酒了？”不能怪他這麽猜測，主要是霍大姑娘胡言亂語的調調，與那天晚上在江邊的狀态有點像。
霍見春撇嘴，這麽無聊的人，不理解她的幽默點就算了。明明他們聊天的主角是貓大爺，他偏偏将話題引到喝酒上。“你才喝酒了呢！”
“開視頻。我驗證一下。”丁劍閣回複。
霍見春從床邊扯過毯子，裹在自己身上後才按下綠色按鈕。“我在家呢，真沒喝酒。”
丁劍閣站着轉動書房的座椅，目光盯着屏幕上熟悉的牆壁，确信了她不是醉酒，而是單純無聊。
霍見春見他也在家裏，心底有一絲驚喜，“你也在家呀？我要跟Lynx視頻~”
人不如貓，丁劍閣坐回椅子，找了個讓自己舒服的姿勢，才說，“它呀，急性腸胃炎去住院了。”
霍見春一聽沒貓可玩兒，便把手機丢一旁。丁劍閣只聞其聲不見其人了，“啊？跟我同病相憐的貓大爺。”
他好奇，“你也急性腸胃炎？吃啥吃壞肚子的？”
“吃冰塊……”
“……”
霍見春捂着肚子，“Lynx不在家，我挂視頻了。”
“等等。我明天去接Lynx出院。你身體怎麽樣，要不要一起去寵物醫院看它？”本來不需要他去接貓出院，劉姨李叔往返寵物醫院也不過半個小時。霍大姑娘只有貓瘾上來的時候才積極主動，不然就是沒要求沒态度。丁劍閣可不甘心，他自身沒有吸引力，只好挾貓天子以令春諸侯。
果然，只要餌夠誘人，魚一定會上鈎。“可以啊，幾點？”
霍見春捂着肚子跑衛生間的時候，丁劍閣在微信上敲定了時間，早上九點。得，沒法睡懶覺了。丁劍閣開車到南山苑小區門口接的人。
“快走。”霍見春拉開車門坐在副駕還沒來得及系安全帶便催促他趕緊開車。
丁劍閣手裏的煙還沒抽完，他深吸一口氣，朝窗外吐掉煙圈，問道，“怎麽了？”
霍見春低頭系安全帶，“我被追了。”
“誰？”丁劍閣四周環視，沒發現有追蹤的人影。
“鄰居家的柯基。”
哦，一只傻狗，搞得他以為是那個小眼鏡呢。丁劍閣抖了抖手上的煙灰，悠悠問道，“在哪裏？”
“哦。它跑回去啦。”霍見春朝小區裏面望，看到小柯基的屁股。“那也不能多停留，在這兒影響我們小區的交通。”
丁劍閣滅掉煙，将煙蒂放旁邊扶手箱的鐵盒子裏，那是他的臨時煙灰缸。“傻傻的。”
車子啓動，丁劍閣問，“這周那個小眼鏡沒纏你吧？”
“沒。”霍見春哼了一聲，“我除了周二出門外，其他時間都在家裏蹲。我們小區安保挺好的，陌生人很難進來。”
“他知道你住這裏？”
霍大姑娘猶猶豫豫着，“或許知道，可能不知道。我說過在這附近住，沒告訴過他是哪個小區。”
“你的個人信息，小眼鏡知道多少？”
“他知道我在一家小公司上班，每月有一萬二的基本工資。但他不知道那家公司是我爸的。”工資不多，也就她妹妹月薪的十分之一吧。“我們大部分時候都在聊貓咪。”
還好，霍大姑娘不是傻白甜和戀愛腦，個人信息洩露的不多。丁劍閣不再關心小眼鏡，而是好奇，“一萬二的工資，扣掉社保和個稅，到手七八千，夠你花嗎？”
“夠啊。我吃住用全都在家裏，沒有月供沒有房貸。”她除了基本工資外，還有分紅。一家四口每人拿25%，不偏不倚。
“衣服和包呢？”
“包是我媽織的。”說着她拍了拍自己的小挎包，那是個麻線編織的斜挎包，可以容納一個手機一包紙巾。
他笑笑，“不喜歡名牌包？”
“喜歡呀，需要裝點門面的場合才會背。平時的話，還是以自在為主。我媽編的包小巧輕便，髒了還可以丢洗衣機裏洗。”
丁劍閣看了眼一臉閑适的霍見春，問道，“你知道你爸其實挺有錢的吧？”
她窩在副駕駛座上撇嘴，“跟你比，跟富家比那是小巫。再說，我爸的錢是靠風口賺來的。他老人家說了，靠機遇賺到錢，要感恩、要低調。所以，我們家沒錢！我爸媽出門收租都是騎電驢。”
霍大姑娘的快樂是簡單的，喜悅是蓬勃的。
她跑着進寵物醫院，看到貓咪崽兩眼冒光。等Lynx被店員抱着出來的時候，她伸出雙臂接住了老貓，抱貓的姿勢，青澀又小心。
丁劍閣小時候因為沒爹沒娘性格十分孤僻，養過一條名叫空山的田園犬，那是丁老爺子送孫子的玩伴。空山在他中考前夕去世。最好的朋友離世，他也結束了最無憂的時光，心靈上的青春期比身體上的青春期結束的還要早。
高考後，他選擇港島的大學，因為有高額獎學金可以拿。當然那時候的他也沒有拒絕姓郭的送來的學習基金。他在港島八年，前四年賺錢念書，後四年賺錢工作。他的機遇也很好，第一次遇上了國際矽價暴跌，他靠着做空賺了霍大強一輩子積攢的財富。第二次趕上歐美新能源公司破産潮，還是靠提前布局做空賺下了收購泰粵的資本。
丁劍閣雖然自認年輕，但內心似乎已是垂垂老矣的黃牛，如同老年的空山和暮年的Lynx。如今，一個姑娘簡單的快樂，居然觸動他內心深處被塵封的柔軟。其實他一開始對霍大姑娘遠不到一見傾心地地步，只是有點好奇外加淡淡的好感。各種機緣的疊加，他才有了宿命般的念頭。
“Lynx挺重的。把它給我吧。”丁劍閣伸手接過蔫蔫的Lynx。
霍見春用手揉動自己酸痛的雙臂，擡眼直勾勾看着一人一貓，眼睛裏盈着一汪水。她不僅眼神媚，聲音也軟，“丁劍閣，你将來一定會是個好爸爸。”
丁劍閣将貓的腦袋摁在自己肩膀上，半幅胸膛承擔着貓的重量，又懶又肥的老貓。他同樣回了她更加肆無忌憚的目光，“嗯？怎麽會得出這樣的結論？”
霍見春心說，總不能告訴他，自己覺得他搖晃着胳膊颠着老貓，像是爸爸抱着寶寶，尤其像是在哄生病的孩子。她目光躲閃起來，低頭繼續輕輕捶打自己的胳膊。“你剛才抱Lynx的時候很照顧貓大爺的隐私和自尊。”
“Lynx雖然老，但人家年輕的時候是甜心寶貝。別一口一個貓大爺。”丁劍閣說着握住她的手腕，将她的五指放在Lynx肚子下方。
霍見春直接跳了起來，“我去，居然是貓大嬸！哦，不對，是貓女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