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周日，他們并沒有坐游艇出海，四人驅車去了八十公裏外的海邊，參觀海上光伏電站。
“海上風電、海上光伏、海洋牧場現在還有不同程度的政策支持和財政補貼。這個電站是去年年初并網發電的，裝機容量小。浙江、江蘇和山東的項目規模比這個大，投資也多，是合資項目。民營企業哪怕是龍頭，也沒法承受從0到1的風險……這類電站是利用海上空間發電，水下空間養殖。陸地上有農光互補項目、林光互補項目、沙光互補項目，都是把空間分層，多産業互補協作。”
丁劍閣是主講人，科普對象是霍見春這樣的行業小白，而不是經濟學家霍又春和企業家富一宗。另外倆人考慮的是産業政策中真金白銀的補貼對行業的推動效果和巨額新基建的投資回報率和回報周期。
行業小白只關注一些浮于表面的問題，比如各地的發電補貼是多少，海上風大浪大對電站的影響，海洋微生物對電站基礎設施的侵蝕，以及電站建築材料反過來對海洋的環境影響幾何。
“環保達标嗎？這些魚能吃嗎？”霍見春坐在作業的小漁舟上伸手去捧海水。
丁劍閣回複，“環保不達标，也不能開工。”
霍大姑娘如此建議，“你網一兜魚，咱們中午炖魚給Lynx解饞。”
船上的工作人員不管大老板是否同意，反正立馬彎腰撿起船尾的漁網遞給大老板。沒有經過訓練的丁老板拿着網兜，在水裏一杵一杵，次次空網而歸。霍大姑娘還在一旁發表旁觀感言，“丁劍閣，你不行呀。”
隔壁的經濟學家和企業家在另一條小舟上，他們讨論的是現階段投資回收期太長，一旦補貼退坡，會不會一地雞毛。
霍又春說，“不會，锂電和新能源汽車不都跑出來了麽？再說，目前陸地上新建光伏項目已經零補貼了，也就海上項目還有點補貼。”
富一宗點出，“當年騙補貼可是普遍現象。”
陪同的工作人員擡眼，瞄了小富總好幾眼，心裏泛着嘀咕剛才這人還跟大老板有說有笑，怎麽轉身就扔磚頭呢？
事實上，小富總一向鄙視騙取補貼的行為。尤其是他在行業內見慣了假高新企業去騙高新補貼，每次談起來都會痛心疾首。
霍又春比他樂觀，“海上光伏電站帶動的是産業鏈的一連串企業。像漂浮材料、支架材料、錨固系統等上游企業都能受惠。沿海省份用電需求大，在雙碳的大環境，發展新能源是必然的選擇。陸地上，建設集中式光伏站要占用大量土地，沿海經濟發達的省份哪有那麽多空閑土地讓占用。分布式光伏站貢獻又不足，你們園區的分布式只能滿足園區的補充電力需求。這種情況下只能往海洋走。你們搞高端智造，國家要通盤考慮能源安全和新基建。”
富一宗不再糾結補貼的問題，看到水下的魚，用手指感受了一下水溫。“欸，漁光互補模式有個好處，水溫過高的時候，可以直接利用發來的電往水裏送氧氣。能源就地取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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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又春挑眉，“你還知道魚塘增氧機呀？”
富一宗哼哼，“小看人了吧。”
霍又春直說，“老宅有一臺，錦鯉池裏有時候需要增氧。我以為你沒留意到呢？”
富一宗嘴角一翹，“我是從你爸那兒知道的。他之前給我傳授過魚塘養魚的經驗。”
“什麽時候？”霍又春問。
“第一次去你家吃飯那次，你爸喝多了。”霍大強那時候還不知他是富二代，只當他是小女兒的男朋友，将來有可能入贅霍家，酒勁上頭便把霍家的發家史絮叨了一遍，其中包括他少年時期跟着養父母養魚捕魚的經驗。
從作業船上下來，霍見春小聲詢問妹妹，股票解禁後還要繼續持有嗎？
霍又春想也沒想，直接給結論，解禁後擇機減持。
霍見春疑惑了，“你剛才不是一直在誇嗎？”
霍又春啓發她，“姐，更相信經濟學家還是更相信企業家呢？”
霍見春想想說，“企業家吧。”
“那就是了。我們可以質疑有錢人的人品，但要相信他們的投資判斷。”
哪個有錢人呀？霍見春嘀咕，你們三個都比我有錢。不過距離股票解禁還有大半年，倒也沒那麽着急。
富一宗特意叫丁劍閣落後幾步。他向丁老板支招，有事兒沒事兒的時候，早上五六點鐘去南山苑附近的河邊溜達，可以偶遇到釣魚圈的關鍵人。釣魚、養魚、捕魚各種漁業相關的技巧，包學包會。絕對行！
下午回程，幾人還是和來時一樣的車子安排。富一宗和霍又春回長陽灣，丁劍閣送霍見春到南山苑附近。
“聽別人的建議不如你自己積攢一些新能源行業的經驗。想不想去新能源企業工作一陣子？”丁劍閣昨晚聽完富一宗的建議，确實盤算了可行性。
丁劍閣從不與公司同事或合作夥伴談戀愛，更沒有想過找對事業有幫助的伴侶。他有好友，有合作夥伴。但大事上的主意向來都是自己拿，他更喜歡決策自上而下傳達。這樣的性格注定了他很難長期維持一段親密關系，更何況之前從未想過要步入婚姻。今年春節除夕的家宴，他和爺爺倆人的團圓宴，爺爺開口催他到年齡該考慮婚姻了。結果隔天傍晚他便遇到霍大姑娘，傻傻的，很單純。
他抛出工作offer算是第二次打破自己的原則。第一次打破是帶着Lynx給女性朋友玩耍。在此之前，Lynx一直都是親密的家庭成員，而不是讨人歡喜的工具貓。
霍見春早想出門上班。上班至少可以讓她跟同學們喝奶茶聚會閑聊的時候參與進罵領導的環節。她的大學同學聚會保留曲目永遠是吐槽工作，搞得她每次都融入不了同學社交圈。先前的那段工作經歷給她爸媽留下的陰影比她還重，如果去泰粵的話，她覺得有信心說服父母。另外她還琢磨了父母其他的擔心點，比如加班多嗎？
“看崗位，看情況。”丁劍閣說得含糊，不能保證會朝九晚六。
“都有什麽崗位？我工作經驗很少。”
“工作經驗不重要，不管大概率是助理崗。”
“類似孫助理的崗位？”
助理的助理崗，丁劍閣心說。他有兩個業務助理，柯助理能獨當一面，小孫還需要再鍛煉兩年。鍛煉小孫一人是鍛煉，不如将霍大姑娘放在身邊一起帶教。只是明面上只能給她，柯助理的助理崗。
“我考慮一下。謝謝丁老板，拜拜。”霍見春擔心自己沒有全職工作經驗，一下子朝九晚六恐怕不适應。她下車之前沒注意丁劍閣其實沒回答她最後的問題。
霍見春說考慮一下，确實是認真的考慮。她給師弟孫助理打電話，打探他的工作職責。當然她沒明着說是泰粵的崗位，而是說接到類似的offer，想了解一下需要注意的事項。
“霍小姐，您的offer是文秘、行政助理，還是董事長助理呢？”小孫助理問得小心翼翼。開玩笑，霍小姐很有可能是未來老板娘，必須拿出對待丁總的工作态度來。只是，他納悶的是霍小姐去別的公司做行政助理這件事，自家老板知道嗎？恐怕不知道吧。他要不要委婉提醒老板呢，孫助理心裏發愁着。
霍見春覺得自己剛才大意了，應該問清楚丁劍閣再下車。不過，沒關系，小孫助理是小師弟，問他也一樣。“還沒定崗呢。你都給我講講吧。”
“啊？霍小姐，這三個崗位區別大着呢，對崗位要求也不一樣。哪家公司的offer，需要我幫忙做公司和崗位盡調嗎？避免您踩坑。”
“哦。我還是先跟公司招聘的人确認吧。給師弟你添麻煩了。”
“霍小姐，您等一下。我介紹我們公司的三個崗位職責和要求，供您參考。”
挂斷電話，霍又春覺得雖然上次小師弟拒絕了自己請吃飯的邀請，她應該買件禮物表達謝意。畢竟人家上次幫了忙，這次又花半個多小時做了三百六十度的工作崗位科普。
晚飯的餐桌上霍媽媽抛出小女兒的建議，本以為會得到響應。結果，霍大強和霍見春都反對。
霍大強反對的理由不方便明說。他操心小女兒和女婿的婚姻，總覺得女兒出的招是想把他支走。這時候出門，萬一倆人婚姻真出意外，他鞭長莫及。他又怕媳婦擔心，只說最近荔枝園要交接，不方便離開。
霍見春反對的理由是她下周要兼職做一些德語文件翻譯，另外有朋友介紹了一份全職工作，她想試試。
“哪家公司？什麽崗位？”霍大強問道。
“泰粵能源。行政助理崗。”霍見春說。
“公司可以。崗位不行，行政助理就是給人端茶倒水，伺候人的活兒。”霍大強又投了反對票。
“是呀。有沒有財務崗呢？出納或者基礎財務崗的工作都比行政助理好。”霍媽媽跟投反對票。
霍見春原本沒覺得這份工作非做不可，如今見爸媽反對，她反而想幹了。“我做不來財務活兒。爸，媽，你們忘記了上個月報稅我報錯，多扣了幾十萬的稅款嗎？在別人家的公司，萬一出納轉賬多轉了錢，財務報稅又多交稅呢？”
霍媽媽勸道，“可以多檢查幾遍嘛。”
“媽~爸~”霍見春使出撒嬌大法，“行政助理主要是文案工作，公司有阿姨負責安排茶水。打工人沒有資格泡茶的。你們就讓我去試試吧。我天天在家啃老，當米蟲，跟又又的差距越來越大。”
“什麽待遇？工作忙不忙？”霍大強先一步松口。
“還沒談呢。朋友今兒才推薦。”霍見春心虛地低頭。
“哦，那還早。慢慢準備面試吧。”霍媽媽放心了，這才哪兒到哪兒。“需要你妹妹妹夫跟對方公司老總打招呼嗎？”
霍見春擺手拒絕，“不用，不用。他們都忙，這點小事兒就不麻煩又又了。對了，她下周要回港島辦公，貌似是因為換新老板。之後她還要跟着新老板全球出差。”
霍大強插話問道，“去多久？”
霍見春以為爸爸問的是去港島多久，便回答說兩周吧。
霍大強有些不太高興撇撇嘴角，“她周末不回來？”
霍見春見狀說，“忙的話估計沒空回。她剛工作那年不也這樣嗎？再說離得近，富一宗可以去看她呀。”
霍大強還是不開心，眉頭緊皺，心裏一陣陣咯噔。本來每到本命年他的運程都不太好，上次遇到神棍又被警告，今年還是大意了，偷懶沒去搶頭香。他在心裏默默琢磨着明天一早要去廟裏拜拜，求個心安。
霍太太捧着碗将他的糾結看在眼裏，她知道家裏的經濟狀況和投資明細，根本不存在霍大強上周說的投資煩惱。如今家裏一切順遂，大強這幾天唉聲嘆氣，焦慮疲憊，晚上還嚴重失眠。她懷疑他的健康出了狀況，更年期延遲到來？她也默默嘆口氣，晚上一定勸勸老伴兒，諱疾忌醫要不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