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霍見春沒有和丁劍閣一起回南城。
午後,姐妹倆送走富一宗和丁劍閣,與回酒店的媽媽呆了一下午。傍晚時分,霍又春才拉着行李箱飛往燕城。
燕城這一趟差,最大的意外是Aarti到達的第二天突發哮喘,之後一整周都要在醫院度過。
霍又春按照原定計劃到處開會參會,通過Teams連線Aarti。工作之餘她還要肩負起照顧Aarti的行政秘書職責,幫忙協調醫療手續。
周末,北方的春天起了揚沙,Aarti還需要在醫院觀察兩天。霍又春不能撇下病人一人,自己獨自去過周末。于是,周六上午她選擇去醫院陪Aarti。
霍又春跟部門同事們閑聊的時候,很少吐槽人的長相。Aarti是典型南亞人的骨相,因為人很瘦,皮包骨的那種消瘦,所以有些側面顯得不太齊整。其實她人還不錯,空降來了之後總體沿着Alan預設的部門方向走。同事們第一天的抱怨也很快消散。
霍又春敲門進病房,只見病床上鋪滿資料文件,Aarti坐在角落正跟女兒視頻。挂斷視頻後,她倒是笑着向霍又春道歉和道謝。
“不客氣,咱們是一個team。您出差生病,我理應幫忙的。”霍又春說。
“我道歉也是為自己不能适應多變的氣候環境。我原本以為自己足夠強大了,沒想到還是不堪一擊。以後要加強鍛煉。”Aarti說着比劃了一個秀肌肉的姿勢。
霍又春說,“您太瘦了,再胖點的話會更強大。”
“我女兒也這麽勸我。你們兩個都是可愛的天使。”Aarti感嘆道。
倆人聊起了Aarti在紐約念大一的女兒。Aarti拿着平板電腦展示女兒照片的時候,有一張全家福被她迅速劃過。霍又春用眼睛的餘光窺見了Aarti迅速收起的笑容。
Aarti說,“我收到要來港島辦公室的郵件,第一反應是很開心可以換個新的環境。周六早上落地港島,我去醫院跟Alan聊了近一個小時工作。期間他誇了好幾次你的專業能力和工作态度。那天,我在辦公室看到你的簡歷和最近的幾篇文章,決定接下來三個月要選你做我的助手。抱歉,當時沒能征求你的意見。上周Anna委婉地提醒了我關于你的家庭狀況。我希望最近的出差奔波不會給你的生活添麻煩。”
霍又春頓了一下,回了一句不算違心的話,“我的家人很支持我的工作。”
那很好呀。倆人又順勢聊到家庭和婚姻。“我的婚姻生活一團糟。我結婚後做過幾年家庭主婦,老公先是出軌再是生意破産。我三十多歲才重新返回職場,起初的六七年沒有休過一次假,為的就是把過去錯過的都補回來。我事業有起色之後我跟我老公職責互換,他做全職爸爸,在家煮飯帶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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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又春見她并沒有說完,沒有選擇插話,而是睜大眼睛望着她。
“後來他又出軌。我前不久跟他談了離婚。”Aarti無奈地道出故事的結局。
霍又春脫口,“幹得漂亮!”
Aarti得到來自小同事的言語支持,眼睛裏閃爍着光彩,臉上露出了最近幾周來最開心的笑容。她開玩笑說,“我應該早幾年跟他離婚。早兩三年的話,我是帶着女兒的單身媽媽,還可以享受子女從小學到高中階段的教育福利。”
Aarti說的是公司推出的福利教育政策,職場上的單親媽媽每年可以報銷一定比例的子女學費。當然金額僅限于從小學到高中公立學校的學費部分。
霍又春見她談到離婚的時候眼睛裏閃爍着星星,也跟着笑了起來。
午後回到酒店,霍又春坐下開始整理新的選題資料。一下午忙碌到下午六七點鐘,窗外因為揚沙天昏暗的比平時早。她擰開桌上臺燈,順手敲了敲手機屏幕,想趁着歇息的這會兒查看錯過的消息。
充電的插頭沒插緊,手機因為沒電關機了。她彎腰緊了緊插頭,确認這次是有效充電。她等待了十幾秒鐘再次摁下電源鍵開機。等待開機的時候,她回過身從冰箱裏取了瓶果汁,倒在玻璃杯裏,站窗戶邊放空自己。
手機重新開機後嗡嗡地振動不停。
她回頭瞄了一眼見全是消息而非電話,又扭頭重新看夜景。夜色的玻璃上倒映着時不時亮起的手機屏幕,不同尋常的嗡嗡聲,讓她有一瞬間愣神。她轉身拿起手機,在解鎖等待的瞬間,她突然前所未有的緊張。有事情發生,這不是第六感。湧入太多的新消息是顯而易見的事實,被她剛剛忽略掉的細節。
希望不是壞消息,霍又春心想。她點開微信,屏幕上滿是紅色的消息提醒,有霍家的家庭群,有爸、媽和姐姐的單聊窗口,還有富一宗和富太太的消息窗口。
她選擇先看富一宗的消息。最新的一條消息是開機後請務必先回他的電話。最早的一條消息是詢問她手機怎麽關機了。中間有語音,但大部分是文字,文字部分清晰明了。
事情的大概脈絡是富春風上午臨時起意邀請霍家人一起吃午飯。因為霍又春出差,霍見春不願意去,最終只有霍爸爸和霍媽媽去了富家老宅。
富春風和霍大強聊到荔枝園,富董事長想起來家裏有醬香型白酒泡的荔枝酒。倆人聊着,喝着,各自都上了頭。
富春風酒後詢問兒子,兒媳婦這趟出差怎麽那麽久?三四周了吧?
腦袋發懵的霍大強接過話問女婿,你們還在鬧離婚嗎?
旁邊來給喝酒的爺們送醒酒果茶的富太太猛地聽到兒子鬧離婚的消息,手裏的茶盤和茶杯沒端穩當,碎了一地。
噼裏啪啦,乒乒乓乓,瓷片落地的破碎聲音把富一宗補救的聲音完全淹沒。不需要醒酒茶,霍大強和富春風也都醒了酒。
富董事長好久沒在兒子面前這麽厲聲斥責,“怎麽回事兒?”
富一宗嘆了口氣,将四位長輩勸進書房,家務事關起門來好商量。
“之前我倆吵架鬧矛盾,情急之下喊的離婚。沒有離。真離了也能複婚。”這是富一宗的核心辯詞。
富董事長顯然不信任兒子這套帶有偏向性的證詞。他掏出手機先撥了兒媳婦的電話過去,電話未接通,系統提示手機關機。他接着撥給他的私人律師佟律,讓佟律師立刻馬上現在查詢富一宗的婚姻狀況以及近期名下財産變動。
“爸!”富一宗試圖阻攔,也試圖哀求富春風。
富春風抄起桌上的鍵盤往富一宗身上摔,他被激怒的點在于兒子七年前一聲不吭地領證,七年後都鬧到要離婚這一步居然還想着隐瞞。更何況還是在新江準備上市前鬧離婚。虧他自己前不久還洋洋得意堂前教子頗有成效。如今看來,這個兒子被兒媳拿捏得死死的。恐怕富家下一代的核心産業更了名,改了姓,他才會知道吧。
“跪下!”
酒醒後的霍大強為自己酒後胡言亂語懊惱。霍太太抓着他的手臂詢問,是不是真的還沒離,他是什麽時候知道倆人鬧離婚的事兒,前陣子他睡不好是不是因為這事兒。
富春風的一聲怒喝,伴随着富一宗撲通跪地的聲音。霍大強和霍太太才驚覺這恐怕不止堂前教子這麽簡單,更何況還有財産清單的調查指令。這是親家給霍家的下馬威。這場門不當戶不對的姻親,七年前埋下的隐患如今暴雷了。
這一刻,富春風在乎一家之主的權威是否被挑戰以及富家的財産是否可能被切割。霍大強想到了女兒擡頭倔強地詢問他是否在乎過她過得開心。兩位在家以夫為天的太太,此刻各自看着自己的丈夫,都不敢說話。
霍大強掏出手機撥了小女兒電話,同樣得到了已關機的提示。他眉頭緊鎖,該自己為女兒說話的時候,絕不含糊。“富董,您也不用先假設誰是惡人。今天這事兒,如果真要有一個惡人的話,惡人也是我。小兩口過去幾年日子過得怎麽樣,我們屋裏所有人都有目共睹。你們富家人拍拍胸脯說,我家姑娘算不算得秀外慧中,對內将女婿照顧得妥妥貼貼,對外給新江的發展提供了多少助力?霍家包括霍家的親戚,我霍大強敢說,沒貪過富家一分錢的便宜。我家姑娘這會兒聯系不上。一旦聯系上,她發話說,倆人還能過,那好我霍大強繼續把富家當親家。事後我再登門道歉。我家姑娘說不能過,從此以後我們兩家便開打離婚官司。”
說完,他拉着掉眼淚的霍太太轉身打算離開。
“爸!”富一宗騰得從地上站起來,大跨步上前攔住岳父。倆人一模一樣的發型,站一塊兒還真有點父子相。
霍大強拍拍女婿的肩膀,“小宗,你是好孩子。今兒這事兒,是我的錯,爸爸給你道歉。從今兒開始,我會戒酒,再也不給你們添亂。”
富一宗帶着哀求的表情求岳父,“爸,感情的事情讓我跟又又處理,好嗎?”
霍大強放下胳膊,低頭握住霍太太的手,還是擡腳走了。
回程霍太太開車,霍大強一進家門便把自己鎖進房裏。霍太太敲門沒人應,小女兒手機還是關機,大女兒不在家。她只好打電話催大女兒趕緊回來。
中午爸媽去富家老宅赴宴,霍見春自己一人在家擺弄吃的,做完後顯擺地發了朋友圈。她沒想過再度屏蔽丁劍閣,也沒想到丁劍閣刷朋友圈刷得那麽勤快。她前腳剛發完朋友圈,丁老板後腳便打來電話說自己周末在公司加班開會,還沒吃午飯。霍大姑娘還欠自己好幾頓飯,不如做一頓午飯抵消欠債。
霍見春懶得重做一份,自己啃了一塊蛋糕,将之前那份飯打包,帶着雨傘打車去泰粵。霍媽媽電話打來的時候,她剛跟丁劍閣吃完午飯。
“什麽?爸爸喝酒後亂說話,說又又要離婚?又又沒告訴我呀……爸爸胡言亂語的吧……您先別急,我這就回去。”霍大姑娘抓起自己的包便向外跑。
丁劍閣拿着車鑰匙和手機追了出去。他開車送霍見春回南山苑,路上霍大姑娘不停地給妹妹手機打電話,電話打不通後開始發消息讓她開機後回電話。
“你也別急。我看倆人感情挺好的,雖然有矛盾,有争吵,一時半會兒離不了。”丁劍閣安慰說。
“什麽叫一時半會兒離不了?”霍見春抓住一根浮木追問。
丁劍閣斟酌了措辭,“倆人有矛盾,但也根本沒聲張。你不也蒙在鼓裏嗎?說明他倆想私下解決婚姻問題。”
霍見春顯然沒被說服,“他倆結婚也沒聲張。如果不是富家的上市公司要發公告,倆人會一直隐婚下去。我害怕離婚證都領好了!”
“小富總除了愛工作,就是愛你妹妹。信我,他倆的羁絆深着呢,離不了。”丁劍閣安慰她說。
隔了好一會兒,霍見春才又說,“又又也愛他。可感情走到離婚這一步,我是擔心她受了許多欺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