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
霍見春回家後沒有第一時間将紙箱的事情告訴爸媽，撒謊說自己把車子借給大學同學應急了。爸媽如今為妹妹的婚姻憂心，她能少給他們添煩惱就少添煩惱。更何況，她的直覺告訴她，丁劍閣能将這事情處理幹淨。
周一早上，霍見春去泰粵報到，簽下一堆入職文件後被孫助理領到助理辦公室的工位。丁劍閣在公司給她的唯一特殊待遇是綠色通道入職，此外其他的工作待遇，她跟孫助理一樣。一樣的工位，一樣的工作職責。她基本上是與孫助理同進同出，午飯都是一起吃的。
霍又春在周二中午打電話問姐姐，上班的感覺怎麽樣？
“緊張，新鮮，只是工作節奏跟打機關槍似的。我這兩天在一旁學習，助理來的比老板早，下班比老板晚。老板一個電話過來，如果詢問事情的話，助理需要幾秒之內給反饋；如果老板要資料數據文件的話，助理也是在挂斷電話後第一時間準備出來。孫助理說他每天百分之九十的煩惱來自工作。”霍見春下巴擱在羽絨抱枕上悠悠地回着電話。
霍又春提醒姐姐，“人家跟你的吐槽，你可別轉頭把這話告訴丁劍閣。”
霍見春知道妹妹的意思，反過來安慰她，“丁劍閣當場聽到了。他回孫助理說，等你失業了，你百分之百的煩惱來自沒工作。丁劍閣深谙職場pua大法，他的副總和助理們每天工作可積極了。我這周上班也挺積極的。”
霍又春打趣姐姐，“積極是不是因為上班約會？”
盡管屋裏沒人，霍見春還是先環視一圈周圍才小聲辯解，“才不是呢。在公司，我有分寸。”
霍又春更好奇了，“所以，你現在跟他相處還自在嗎？夾雜着上下級關系和男女朋友關系。”
“自在。我是新入職員工，現在帶我熟悉工作流程的是孫助理和柯助理，跟他隔着層級呢。就像開會的時候，他做主位，我坐助理旁邊，補充做會議記錄。”霍見春原先也以為會別扭，結果入職後丁劍閣和同事們與自己眼神交流格外落落大方。她心底的一絲矯情也很快抛擲腦後，現在她有新的煩惱。“話說，會議記錄這玩意兒有沒有高科技手段可以解決，比如聽音轉換文字。”
霍又春抿着嘴邊笑邊推薦智能辦公用品，“有，你去網上搜智能辦公本。”
“唉呀，我應該早點咨詢你。”霍見春看到磨砂玻璃後的模糊人影，又下意識地追加了一句，“真是科技改變工作，以後工作更有幹勁兒。”
擱了電話，霍見春耳邊響起丁劍閣的戲谑聲，“我居然招來了一位這麽愛崗敬業的員工。”
霍見春彎着眼睛，“那是。我用最積極的态度做積極的工作。老板，您屈尊來助理室，有何貴幹？”
丁劍閣打量了辦公室，其他三個工位是雜而有序，桌面整潔。唯一比較淩亂的便是霍見春的桌子。她才來一天半，桌上已經有了差生文具多造成的淩亂感。“路過。聽到有人在八卦我，好奇聽了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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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是好話吧？我家又又說了，在辦公室少參與關于人的八卦，小心隔牆有耳。我謹慎是對的，防的就是你這樣聽牆角的人。”霍見春剛才回電話的聲音很輕，更何況她根本沒敢向妹妹吐槽丁老板工作中的暴脾氣。
丁劍閣看她得瑟的小表情，不由覺得好玩，上前一步準備擡手幫她撥掉頭發上粘的小絨毛。
霍見春剛剛說過她在辦公室有分寸，趕緊伸手擋掉他的動作。“丁老板，在辦公室我們要注意點。你是老板，我是助理。”
丁劍閣撲哧笑出聲，這次趁她不注意快速捏住白色絨毛，在她眼前晃了晃。
他笑，她偏要嚴肅。“哦。剛剛趴羽絨抱枕上午休，不小心沾的。即便如此，你應該開口提醒我，而不是動手。我們不玩兒職場暧昧。”
“好的，霍助理。”五個字被丁老板說的暧昧不已。
這時候，另外倆助理買咖啡回來，見到老板在屋裏，相互交換了心照不宣的眼神，站在門口當門神。
霍見春瞧見門口的動靜，趕緊禍水東引，“老板，柯助理和孫助理回來了，您找他們不是有事嗎？”
這是他倆這一周在公司僅有的一次閑聊。丁劍閣前半周很忙，午飯是助理送進辦公室解決，晚上全部安排了應酬，後半周又出差在外。
霍見春的車子周二已取回，丁劍閣的司機歸還之前給車子做了深度清潔和全面保養。周末事件的調查，這一周有初步結果，她的前男友和前同事都排除在外。至于是不是陌生人純粹的惡作劇，警方還沒出最終的結論。她上班積極歸積極，通勤依舊只敢開爸爸的車子。
*
富一宗靠着沒臉沒皮争取到時間之後，堅持把自己的日程表又同步給了霍又春。這一次，他不是要她提醒自己準備下一個日程安排了，而是學會了主動彙報自己的行蹤，包括每天趁着吃飯時間挂個一分多鐘的電話。
霍又春在周一接到婆婆的電話，要她一起出席周五下午的慈善基金簽約和捐贈儀式。她沒拒絕，随後在公司系統裏申請了一天假期。
富一宗知道後愣是從自己密密麻麻的行程中擠出了周五的半天時間，說是要陪媽媽一起做捐贈。周四晚上他倚着衣帽間的門框，問霍又春，“又又，造型師給你和媽媽準備了什麽顏色的衣服？我明天搭配一條同色系的領帶。”
“你真要去？”霍又春下午跟崔助理已經确認過明天出席的人員和相關的流程。晚上回到家，富一宗說他也要參加。這不添亂嘛。
“去！不缺我一個板凳吧？”他明天下午的兩個會已經重新安排完了。一個讓副總代他參加，一個推遲到後天上午開。
霍又春瞪他，“是板凳的問題嗎？流程都敲定了，你來添亂。”
富一宗說，“是我的問題。我只是去陪你們，順便認認醫院的門和認認醫生，以後總會用得上。”
他倆平時身體康健，最多感冒發燒，但提到生病住院，多少還是有些忌諱。“呸…呸…雖說我們不迷信，但你也不能這樣百無禁忌。”
富一宗補了一句，“我知道。這不是爸媽的基礎病都開始慢慢顯現了嘛。不說以後，只說現在。二伯去美國治療的效果不太理想。他們又打算轉回國內治療了。”
“不才過去嗎？治療方案的效果這麽快就顯現了？”霍又春問。
富一宗把剛知道的情況同步給她，“今年這次是二次複發，癌細胞已經擴散到肝髒多個器官。手術沒有太大必要，二伯對新藥排異顯著。他用過藥後嘔吐腹瀉嚴重，下午的時候已經用上止吐針和營養針。”
霍又春問，“還有備選的治療方案嗎？”
“有。要等他身體恢複一些才能啓動。備選方案還是不行的話，就要回來了。”
霍又春原本想着去美國出差的時候，繞道看望富二伯和伍先生。富家既有又蠢又壞的人，像他小姑小姑父和堂兄，也有他二伯那樣的老好人。可惜，好人沒好命。
富一宗說，“之後再看吧，計劃随時都有可能變化。”
計劃确實趕不上變化。第二天中午在去醫院的車上，霍又春接到Aarti的電話，領導想要改變計劃，下周日本行程結束後先去美國，最後去新加坡和澳洲。她當然沒問題，簽證也有，服從安排可以随時出發。
富一宗又有新主意。“我們下周提前飛，你反正在哪兒辦公都一樣。咱們先飛灣區。我、老林還有其他同事去參加一個機械臂展會，你在酒店遠程辦公。周末我們去探望二伯和伍先生，我把你送到紐約再回國。這個安排妙極了，我讓劉北躍訂票。”
“那個展會你原本不打算參加的吧？日程表上沒有。”霍又春問。
“助理忘記更新了。這是了解和學習機器肢節關鍵技術群産品的好機會，我當然要參加。”富一宗說的時候，眼神往旁邊別了一下。
不管最初的打算是什麽樣子，反正在富一宗心裏，下周他倆的行程綁定在一塊了。四舍五入約等于他們各自陪着對方出了一趟差，賺大發了。這是突發情況帶來的意外驚喜。以至于他下車的時候，臉上仍然挂着樂融融的傻笑。
富太太見到兒子的表情，追着問有什麽樂事。
“媽，我聽又又說您準備了普通話和粵語兩個版本的演講稿？又又剛在車上用她蹩腳的粵語念了一段，快笑死我了。”富一宗不算撒謊，剛才在車上說方言是他起的頭，嚷着霍又春一句一句跟讀。
富太太從兒媳的表情看不出來她是否生氣，但絕不是十分歡喜的模樣。這周她聽家政的徐姐說小兩口相處比以前親密了點。她剛剛放寬心，就聽到兒子這麽沒心沒肺的說話。她收起表情，嚴肅起來，“又又從小沒說方言的語言環境，說得沒你好不是正常的嘛。我一會兒用不标準的普通話發言，你也要樂成這樣子嗎？”
富一宗勾起嘴角，“肯定不會。又又說您上午在家裏練習了很多遍，音準和音色都很棒。”
富太太以為的霍又春并不十分歡喜，也對，也不對。霍又春沒阻攔富一宗在那兒添油加醋地發散她的話。她的原話是你媽媽練習了幾遍，普通話效果還行。她擡眼看到富一宗沖自己眨眨眼，突然覺得他剛才所有的微表情和小動作都恰到好處，沒有引起誤會，變相拉近婆媳關系，以及緩解了他媽媽的緊張。富太太做了多年家庭主婦，很少單挑大梁主導一件事情，所以一會兒她要在多人面前發表一段不算長的演講，多少還是會忐忑。
想到這裏，霍又春也跟着富一宗笑了。她上前一步挽住婆婆的胳膊，“媽，您一會兒就盯着宗哥演講。他敢露出笑話的表情，咱們罰他晚上下廚做飯。”
“他下廚咱們敢吃嗎？”富太太跟着放松下來，與兒媳結成了咱們。
霍又春扭頭回敬了富一宗一個眨眼，“宗哥悟性高，完全可以跟着老宅的大師傅現學現做。”
“成。一會兒我故意錯幾個音！”婆媳倆人臨時結盟成功。
富一宗見她倆胸有成竹的樣子，不禁扶額，“我看你倆不如現在就報菜名。”
富太太接話，“也行。”
醫院負責此次捐贈對接的副院長先前見過富太太很多次，第一次見她笑得這麽爽朗大方。富太太搶在崔助理之前介紹了自己的兒子和兒媳，也解釋了此次捐贈從發起到落地，兒女們都出力不少。
富一宗和霍又春在認了人之後，又把主場歸還給富太太。一切依舊沿用着以富太太為中心的流程進行。
富家的這一筆捐贈在未來的歲月裏幫扶了許多因重大疾病雪上加霜的困難家庭。這年春天種下的善因，後來結出了更多的善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