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45章

十幾個小時的國際飛行，倆人前半段各自處理自個兒的工作，中途閑聊起富一宗勾搭的那位工程師進度。

富一宗說，“不太理想。他回消息很不及時。”

霍又春打開手機上的社交軟件，遞給富一宗，“他媳婦正在跟他打離婚官司。他現在焦頭爛額地應訴，想法設法争奪孩子的撫養權。”

“他個人的經濟狀況也出問題了？”富一宗看到屏幕上工程師和矽谷佬成戡三言兩語的你來我往，問道。

霍又春将手機抽回，點點頭，“大概個人也快破産了。你可以考慮高薪利誘。”

“成戡，人還不錯。我們到灣區請他吃飯吧。”富一宗決定放下成見。成戡William在社交媒體上十分活躍，社牛的樣子感覺跟矽谷整個創業圈的人都很熟。說不定以後真能從他這裏有所收獲呢。

霍又春歪頭笑話他，“喲，總算承認人家不錯了。”

“求同存異。博客裏的他尤其傲慢和自我，一開始确實讓人喜歡不起來。”富一宗坦誠自己的偏見。

霍又春說，“我一開始也不喜歡。我訪談他的那次，他也是十分自我，完全把控了節奏。我想這既有他的性格因素，也有他的策略在。一個華人在矽谷做到如今成就，身上總會有很多值得我們學習的地方。”

“魔鏡，魔鏡，快告訴我，誰是這世界上最聰明好學，最包容的人？”富一宗自問，替魔鏡自答，“你媳婦比你聰明好學一萬倍。”

“你也打算給我一個毒蘋果嗎？”霍又春抿着唇偷笑。

富一宗搖頭，“不。我打算給聰明的公主一個吻。一吻定情。”

霍又春在他人湊過來親自己的時候，把手心送了出去。“一吻定情？哪有這麽便宜的事兒？”

富一宗在她手心正中央留下吧唧一聲，不懷好意地說，“一吻不成還有日久生情。”

霍又春瞪他，“不許使用諧音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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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用。你扣錢吧。”富一宗說着把自己的手機和錢包硬塞到她手裏。

他騰出來的手幫她撥了撥耳邊的碎發，“又又，我不會勸你說持續學習加班工作太苦了，你要停下腳步歇歇享受享受。你獨立也好，保持學習狀态也好，只要可以讓你能最大限度的感受到自在。我都支持你。”

霍又春瞥他一眼，随後扯下眼罩，“說的比唱的好聽。接下來是請勿打擾時間。我要睡覺。”

他們到達之後的兩天裏，富一宗跟公司的同事一行參加展會，溝通合作夥伴。霍又春在酒店房間寫報告，參加電話會議。

周三晚上八點也是國內隔天的中午十二點。霍又春接到工作通知，十五分鐘後部門要召開緊急午會。剛剛坐下吃飯的富一宗立刻起身說，走吧，回房間。

電梯裏霍又春解釋說，“剛剛，兩家國際評級機構将國家主權信用評級展望從穩定調整至負面。我們開會讨論一下，內部要達成共識，稍後需要盡快出文章。”

“雖然這兩年确實有點難，不過突然調整評級展望有預兆嗎？真的看衰還是有其他考量因素？比如雙邊博弈？”富一宗問。

霍又春一邊低頭看手機上的評級報告，一邊回複他，“有先兆。最近他們密集下調了一批國央企和行業龍頭的主體信用評級和債項評級，美元債市場哀嚎有一陣子了。只是沒想到，他們兩家會選擇同一時間點，調整國家主權信用評級的展望。經濟因素有，博弈也有。”

富一宗接話，“話語權和輿論領地太重要了。我們缺一個有國際影響力的評級機構。”

“這時候說這些于事無補。放心吧，下午財政部一定會發聲的。我們開會還有一個目的，就是大家接受財經媒體采訪的時候，別過度放飛自我。我們部門大部分人都是Alan招來的，跟他一個風格，這時候統一一下部門意見只是常規做法。Aarti也不會跳出來推翻Alan年初對今年經濟的整體判斷。”霍又春收起手機，見富一宗一臉嚴肅，反而開口寬慰他。

富一宗點頭，“知道了。國好才能家好。經濟企穩和人民幣彙率穩定比評級重要。”

霍又春說，“對。評級是過去的反應，市場情緒是一時的，穩定發展才是關鍵。最終還是要靠你們這些實幹家解決卡脖子的技術難題。加油哦，宗哥。”

“哎呦，我的安全基地要恢複啦！我喜歡聽，再喊兩聲加油！”富一宗咧嘴笑開懷。

霍又春橫他一眼，“煩人。我要接入電話會了。噓，安靜~”

富一宗翹着二郎腿坐在沙發上一邊豎着耳朵聽媳婦的發言，一邊拿着平板審批公司的業務流程。偶爾，他會抓新鮮莓果往嘴裏塞。一顆比較甜，一顆很寡淡，還有一顆非常酸。于是他扭着身子，趴在果盤旁邊，撿起一顆顆小果子聞酸甜。好不容易挑揀出來幾顆，他認為的極品。

他走到書桌前，示意霍又春張嘴。

“幹嘛呢？”霍又春已經發完言，這會兒她在會議中是靜音狀态。富一宗依舊不言語，只是張着嘴做示範。

霍又春還是照做了，不過她眼疾手快地從他手心搶到一顆果子同步塞他嘴裏。她自然也得到一顆來自富一宗的饋贈，因為懷疑有詐，她先用舌尖卷住果子，牙尖輕輕磕破一點果皮，果肉的口感溢出，不酸。她心裏暗自納悶，難道富一宗剛才扒拉半天果盤，其實是想把酸果跳出來，不讓自己踩坑。她大膽地咬破整個果子，确實不酸，甜中帶着一點寡淡。不過，她決定反捉弄他一下。她立刻咧嘴皺鼻，假裝情不自禁地眯起眼睛，做出一副被酸到的表情。

“真酸呀？”富一宗問道。他沒想酸她，自己嘴裏的這顆是甜的。他把剩餘的兩顆又塞自己嘴裏，還是甜的。他一時之間分辨不出來究竟是自己運氣不好，還是她的運氣不好。

霍又春不說話，抿着嘴瞪他，表情倒是将默認的答案給的明明白白。

富一宗帶着偷樂和歉疚的表情湊過去，往她唇上輕貼，“我不介意分你一半甜。”

耳機裏依舊傳遞着同事們的英文陳述，耳機外飄來富一宗慵懶的幹擾之音。霍又春能從湊近自己的眼球裏看清自己的臉，少了往日工作中的冷靜，多了些紅暈。一切的罪魁禍首都是面前耍賴的人。她用食指抵住他的額頭，将他和自己的距離重新推到安全的位置。

霍又春下達指令，“幹你的活兒去。”

富一宗反手握住她的食指，搖晃着她的手臂，賣萌說，“不要。以前幹活惹你生氣，現在不想幹了。”

霍又春繃着臉，“嗯？舌頭捋直再說話。”

“好。叭~叭~叭~”富一宗彈起了舌頭和上下唇，“報告！舌頭捋直了，可以申請說話嗎？”

“不可以！”霍又春強忍着冷臉，不留情地拒絕并下達進一步指令，“你現在去沙發上坐着。我讓你說話的時候，才可以說話。”

“收到！”回答中透着假裝的垂頭喪氣感，裝得一點都不像。

接下來耳機裏同事們說了什麽，Aarti最後總結了什麽，霍又春都只是過耳，卻沒入心，後半段跑神兒着聽完了。

她的性格有一點小敏感，偶爾會自己生悶氣，但人其實很好哄。只要不是觸犯到她的原則底線的錯誤。事中或者事後一個暖暖的擁抱，一個心疼的眼神，一個熱情的舉動，都能讓她主動将先前的別扭消解掉。

曾經，她在婚姻裏的無力是真的，挫敗是真的。

如今，他為婚姻做的挽救也是真的，愛依然是真的。

不知不覺間，富一宗解決婚姻問題的決心和态度已經讓她從軟化到觸動。她卻不想讓他這麽容易得逞。畢竟她十分好奇他的自我馴化會進展到哪種程度。

然而，他比她想象的更加愛情至上。他至上愛情的對象是她。

富一宗在臨睡前，眼神閃爍着遞給她一份待簽的協議文件。如果沒有臨時緊急會議的話，他們晚飯時便會談起這份協議的內容。

協議的實質依然是未來的保障，也就是他們先前談到的橙色降落傘。

富一宗名下持有的新江動力全部股權将會劃撥到代號為橙色降落傘的信托名下。信托的關鍵條款比那天晚上他們商讨的更加激進。因為這份信托只設置了單一執行董事霍又春。富一宗在信托中的所有權利來自于唯一董事霍又春的授權。然而，授權并非是一定時期的固定保障。董事可以随時撤銷自己的授權，屆時富一宗将會喪失一切股東權利。

霍又春眼前的白紙黑字開始模糊。她一直以來渴望過偏愛，卻從來沒有想過獨占。

以前，在富一宗情感跷跷板游戲的兩端，一頭是她，一頭是新江動力。跷跷板長期的失衡使得她抽身離開。沒想到追上來的富一宗将新江動力一股腦兒塞給他，言語和表情都在說，全給你，你快來拿捏我吧。

霍又春翻來覆去看了三遍協議後将協議放在一邊。她回視的目光坦然，手指不自覺地轉着筆，“宗哥，這不是我想要的。權利和權益共享才是最合适的愛意表達，就像擰麻繩絕對不是只有一根使勁兒。”

富一宗勾勾嘴唇，飛快轉身從枕頭下抽出另一份文件。一模一樣的标題，一模一樣的厚度，唯獨董事人選和董事權利的條款發生了變化。

霍又春猛地盯住他，他套路自己。

只見富一宗臉上的笑容越來越開，舉着另一支簽字筆遞到她眼前，帶着蠱惑的口吻。“沒毛病。這一份是最合你心意的表達。簽字吧。”

“你對我耍心眼。”

“以退為進達目的而已。”

“你可真狗！”

“汪~”

霍又春依然沒下筆。她轉身把協議塞自己電腦下方，說“不着急這一時。協議先放我這裏。”

四目相對，他擁住她，繼續溫和地游說。“玩笑部分聊完了。我們聊聊正經的。我猜到你大概率不會接受第一份協議，便讓律師同步準備了第二份。目前這份協議，你把權利授權給我，依然是可撤銷的授權。我單獨簽了一套不可撤銷的授權給你。雖然文件暫時需要鎖保險櫃，但這樣的話，你一樣可以拿捏住我。”

這份看似五五開的理智協議，因為富一宗追加的不可撤銷的授權又變得有些瘋狂。

“感情如果真走到靠拿捏的地步，就太可悲了。”她在他懷裏，輕聲說道。實際上，此刻她心裏所想是感情再次窮途末路的話，只會分別，沒有拿捏。

他撫摸着她的頭發，“你這是半感性的話。從理智的角度來考慮，這未嘗不是應對天道無情、人心易變的保險。”

霍又春從他的話中繼續做選擇，“我寧願人心易變，也不願意天道無情。”人心易變最壞的結果也只是關系的終結，天道無情最壞的結果可是無法承受之痛。

富一宗聽懂她的善良，送了媳婦兩個字，“憨人。”

聰明人做出憨樣兒，難得嘿嘿一樂。“天公疼憨人。”

小富總醋勁兒上身，才不管什麽天公，糾正道，“錯，老公才疼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