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方法之四十三
方法之四十三
太宰頭向後靠了靠,帶着點濕氣的空氣侵入了肺腔,讓灼燒的內髒緩解了些許。
三日月并不清楚他的審神者究竟在想些什麽,在多方勢力的夾擊之下,他們的生存異常艱難。不單單是和本丸斷開了聯系,時有時無的魔力供給也讓他顯形逐漸成為了拖累太宰的一個負擔。
這樣下去可不是什麽好情況,先不說被提前淘汰出局的狼狽,莫名卷入這一場争鬥足夠火大,加上詭異的構成方式以及不能用人類力量計算的戰鬥,讓習慣了魔法側不按常理出牌的付喪神也有了一絲火氣。
“回紅方的陣地吧,把獲取的部分情報作為合作的誠意。”太宰的聲音有些啞,長時間的閉口不言加上沒有及時的魔力補充,體能消耗到了瀕危的境界。三日月對他這個決定并沒有感到太多的意外,意料之中的結果。
他們對于紅方還有足夠的利用價值,而黑方在屢次勸說無果之後,太宰在他們眼裏同死物別無兩樣。
更有愚昧者嗤笑過太宰所謂的衷心,認為不過是被其遺棄的棋子,何必苦苦哀求不存在的神跡。
對于這一緋言妄語,太宰只是秉持沉默的旁觀。
人類只願意相信自己所見所感,對于他們所認為的階下囚有着一種獨屬于勝利者的儀态,端着勝利者的模樣的人類魔術師不止一次提出邀約,甚至動用了足夠誘人的條件勸說太宰加入到他們的陣營之中。
利誘或是威脅,這些東西像是石子落入了湖,沒能驚起任何的波瀾。
他并非真的對紅方以及盟約完全交付身心,更多的是在為自己留下後路。
如若黑方內部崩塌,在叛變一次之後再次折回紅方,那麽可信度就會大大降低,很難再與天草陣營等人相安。或者說,在他同意和黑方合作的瞬間,那個神父會毫不猶豫的讓他的禦主用令咒結果了他。
他表露了足夠的、願意合作的意向,接下來如何抉擇全看那個心思深沉的神父了。
說實在的,無論如何抉擇,面前的諸多選項都将他送入了被動的局面。如果沒有從中和解,那麽餘下來的那條道路大概率是個兩敗俱傷的局面。
框束英靈的諸多條約會使他在脫離了禦主之後作為敗者被送出這個戰場,從他所在的時間線經歷的第一場聖杯戰争來看,他似乎并不會和其他英靈一樣:在結束戰争之後返回英靈座,并從投影所經歷的一切感受到當時的種種。
正因是投影的緣故,大部分的英靈被限制了實力,加之人類魔術師的令咒,他們以從者的身份出現在了戰場上。
Advertisement
一個可以選擇遺棄的兵器罷了。
太宰有些踉跄地重新站了起來,他的腿部肌肉還有些僵硬,從被阻隔魔力供給的地方出來後,明顯能夠感受到那個至今不知道在何處的禦主開始提供魔力了。
雖說量并不夠多,但也足夠使他恢複身體的部分機能了。
有些大的動靜從不遠處傳過來,似乎有什麽人在附近産生了不小的沖突,植被毀壞以及重物落地的聲音震在了這片樹林。少年人有些銳利的駁斥聲、夾雜着冷兵器交擊的聲音,三日月握住了刀柄卻被太宰伸手阻擋了下來。
太宰朝着三日月伸了伸手,後者猶豫了一下,還是将自己的本振轉交給了審神者,随即分散成靈子藏在了太宰衣袍後。
太宰沒有久留的意思,對方似乎并沒有注意到藏在暗處的他。
付喪神的體溫并不高、他們不屬于人類的範疇,留下的一點餘溫也因為寒風卷的差不多了。太宰看着眼前發生的一切,像是劇院裏那些華服的演員一般,雖說有些可笑,但的的确确發生在了衆人眼前:黑方的saber選擇了自裁,将自己的心髒作為禮物送給了那個小人造人。
一個大英雄的心髒,在落幕之前被安放在了新的容器中。
英雄的作為。
太宰沒有什麽多餘的反應,英靈所做的、是基于本願的,沒有被任何人請求所做出來的救贖。
這若是放在其它人面前,怕是要為這樣無垢的英雄作為所傾倒,但是太宰只是冷眼旁觀了整場戲劇,選擇在黑方其它人到來讨伐之際離開這裏。
他将黑方saber結果了自己一事告訴了神父,被突如其來的傳聲從噩夢中驚醒的天草平靜地接受了黑方并沒有除掉berserker這一事實。他并沒有一定要與太宰治為敵的理由,況且他們同屬一個陣營,但是潛意識告訴他,他和這個英靈沒有辦法共事。
無論是理念還是願望,他很确定太宰治是完全與他相反的人。
救贖全人類的期願僅憑借他自身是無法達成的,而在确保最後的救贖降臨于此世之前,所有人的犧牲都是值得的,都是為了奔赴那個最終的偉大理想。
天草額上的虛汗順着臉頰滑落到了脖頸處,他輕聲回應了太宰的通訊,接受了來自那個心思深沉的英靈的示好。
“……願你的歸途順利,berserker。”
在圍觀了諸多鬧劇之後心情頗為不錯的太宰輕聲哼笑了出來,青年的尾音懶懶的,像是剛從沉眠中蘇醒過來一般,“願我們合作愉快,神父。”
阿喀琉斯并沒有想過自己還能夠見到berserker,他做出過很多種設想,死于敵人無章法的亂箭之下、或是眠于教堂底下的土地、或是徹底化為靈子消散在人世。但事實告訴他,berserker平安無事的回來了,除卻有些疲倦的神色,還帶來了不少關于黑方的信息。
太宰治并沒有挨着天草四郎,他坐在了後者的左後方,保持了一個相對安全的距離。
Assassin連一個眼神都不願意施舍給太宰治,她并不喜歡這個男人,或許是他們身上的氣息過于接近了,同類總是有着相同的厭惡。
仿佛自己身上的陰暗面全被對方剖開了一般惡心。
太宰帶來了諸多好消息,甚至是如何安全的從地面潛入黑方的陣地;以及一個足夠他們休息一陣子的,黑方saber回歸英靈座的消息。
天草并沒有詢問saber是如何死亡的,只是平靜地接收了太宰帶來的信息。
他的餘光看向了男人腰間的太刀:可以确定的是,在太宰落入黑方陣營之前,并沒有使用過這柄太刀。刀身華美漂亮的紋路讓人毫不懷疑這是一振怎樣瑰麗昂貴的刀劍。
天草想起了被制服後恢複理智時所說的真名。
無論是世人熟知的撰文,還是一些旁門的秘聞。那位筆者可從未接觸過三日月宗近這等國寶級別的刀劍,那個會将情婦的自溺怪罪于自己的弱氣的人,又怎麽會接觸這樣鋒銳的東西呢?
太宰眯了眯眼睛,作為國寶的三日月解釋起來未免過于麻煩,他清楚自證似乎并沒有什麽用處,只會将這些人引入更加奇怪的思維犄角。
幾個人暫時維持了一個和諧的假象,一同聚在了教堂中共議對抗黑方一事。
“我們接到了新的委派,有魔術師殺手來到了這裏。”天草的聲音響了起來,一直處于旁聽的太宰難得來了興致。
在他參與的第四次聖杯戰争中,也有過魔術師殺手,他不确定這一個平行世界出現的是否是同一個人,但在給出的描述和事件之中,似乎并不是他認識的那一位。
這一類殺手很少在完成任務之後将目标的心髒取下來,而魔術師的身上的東西恰巧是補魔所需要的。若非是特殊的、接取了任務的人類,那麽很可能是參與聖杯戰争的主從所犯下的案子。
利用這些倒黴鬼給自己的英靈補魔,這恰巧是那些家夥幹的出來的事。
大多數魔術師并不是那麽的心懷正義,這也就導致了英靈和禦主之間難免會産生不大不小的沖突。
譬如黑方saber與他的禦主,太宰得幸在被關押期間見過那個大腹便便的男人,談不上兇惡之徒,但也絕非能和他的英靈達成統一高尚理念的人。
他所獲得的啓示和貞德有了一定的沖突,反複的預言使得雙方的行動都開始遲疑起來。應邀而來的貞德起始的儀式被中斷,以至于不得不依附人類的身體來參與這場戰争。
人造人被仁慈的聖女送到了安全的地方,而‘絕對公正’的聖女閣下也并沒有加入黑方的陣營。
負責調查魔術師殺手一事的,是阿塔蘭忒。
獸耳的女弓箭手并沒有對任務有什麽異議,而好不容易得到了片刻休息的太宰,又被對方支去處理魔術師殺手一事。
太宰有個不甚明朗的猜測,這位大概率以心髒為食的家夥,很可能是黑方那個從未出面的assassin。
如此一來也就說明了,為何頻頻遭受毒手的,大多是黑方一脈的魔術師。
而第一位遇害的,很可能就是這位assassin原本的禦主。
看上去兩兩對立的陣營再次被劃分,若只是涉及到了魔術師,那麽處理起來需要相當隐秘的手段。但是對方的獵物似乎并不局限于魔術師這一範圍,其中也對不少貧民下手。那個英靈似乎以此為樂,并将這一行為劃分到了他的追求之中。
這樣奇怪的英靈并非沒有出現過,先前戰争中遇上的caster便是如此,強烈的執念使他們被聖杯升格為英靈。
太宰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掌,還有着人類的溫度。
他想起了先前的記憶,那段他并沒有經歷過的,但的的确确使他感到苦痛的經歷。像是那些英雄最終榮升到英靈座所需要經歷的苦難,從高樓墜落而下明确感到痛苦但卻沒有立即死亡的景象依舊揮之不去。
用一瞬來解決永遠的苦難是不現實的。
他并非沒有用挑釁的手段使得黑方那些僞善的人對他下手。劇烈的疼痛似乎并不能将他從那些記憶中拯救過來,而感受到了威脅的黑泥又會重新湧出來,用屬于他們的手段去阻止太宰治的‘死亡’。
有什麽人希望他活着。
這種荒唐的念頭不止一次出現在太宰的腦海裏,但很快就被他甩在了腦後。
他不清楚本丸的運行構造,但從中能夠獲取的消息是:他沒有辦法回到自己原來的世界。本丸會将他送到各個歷史的節點,而黑泥所形成的蟲洞會将他轉移到最靠近聖杯的節點。
他需要聖杯,需要弄清這一切到底是誰的戲法。
太宰垂了垂眼睛,太陽快要落下去了。這個小鎮前幾日剛發生過命案,依照前幾次的兇案來看,似乎還是那位下的手。
最後一點光散去的時候,路上的行人開始減少,只是偶爾有一兩位巡警出現,微弱的光從那些鎖上的窗透了出來。
藏在暗處的東西蠢蠢欲動,騰起的霧擴散在了整個街道。
女孩細細碎碎的笑聲響了起來;與此同時響起的、是異常耳熟的,成年男性和少女的喊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