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所謂鴻門宴
12.所謂鴻門宴
這天莫燃去接念念時，和藹的中年婦女笑着告訴她念念已經被她爸爸接走了。莫燃吓了一跳，急忙問接走她的男人長什麽樣，中年婦女說不出個所以然，只誇莫燃眼光好，見她眼色不對，又問她難道不是？
莫燃搖搖頭，出去後就撥了個電話。
那頭很快接起，喂了一聲，意料外的鼻音渾厚，有氣無力的，周圍也很安靜，大概是獨處的環境。
“蘇容康，你把念念接走了？”
那頭連呼吸都幹脆停了片刻，過了一會才說道：“沒有。”
“那念念怎麽不見了？說是她爸爸接走了。”莫燃急得要死，“怎麽辦，你知不知道她在哪裏？”
她自己沒有意識到言語之中隐隐把蘇容康和念念關聯起來的理所當然，蘇容康卻聽出來了。他撐着胳膊跳下床，振了振精神，安慰她：“你別急，待校門口那兒等着，我一會兒就到。”
不過十來分鐘的光景，蘇容康一路把車開得飛快，車窗搖下來，冷風灌進車內，刺激得他又打了幾個噴嚏，不過頭腦的确清醒了不少。快到轉彎處時，手機又想起來，他單手扶着方向盤接起。
“我馬上就……”
“你別來了。”那頭的莫燃急急打斷他，怕他不明白似的又補充道，“對不起，打擾到你。”
他轉過彎，遠遠地停住車，獨自立在寒風中女人低着頭背對着他，她抓着手機放在耳邊，身上一件米白色的長風衣，身形單薄，腳尖無意識地在地上圈圈畫畫。
“怎麽？接到念念了？不是說被她爸爸接走了嗎？”
“嗯。”她說，“……她就在我旁邊，剛接到。”
蘇容康冷笑一聲，掐斷手機，推開車門大步走過去、剛跨出不過兩步，卻生生頓住，不遠處小女孩的笑聲銀鈴般随風飄過來。
而一大一小的兩道身影正迎面而來，小小的女孩子牽着成熟英俊的男人，一蹦一跳地喊“媽媽媽媽”，男人溫和淺笑，用包容和關切的眼神看着莫燃，她背對着蘇容康向前迎了兩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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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容康垂着手站在原地，看他們終于停住腳步面對面，男人沖她伸出手臂，極其溫柔地将她攬入懷中。
沈衣放開莫燃，寬大的手掌又伸過去摸摸她的頭發，眼光卻投在更遠一些的地方，若有所思地打量着氣勢淩厲的男人。莫燃順着他的眼光看過去，怔了一怔。
她有些不安地蹲下身子抱起念念，往後退了兩步，任由沈衣擋住她們。如果不是念念失蹤她下意識地認為是與蘇容康有關，她一定不會主動跟他聯系。
她向來摸不透他的心思。一直以來冷嘲熱諷言辭刻薄的也是他，自從發生了一些事後這個男人更加憎恨自己，可是那天的他突然像是變了一個人，環抱着她的動作都那樣小心翼翼，甚而還呢喃着荒唐的告白。
“莫莫啊。”沈衣親昵地叫她，眼睛卻一瞬不瞬地盯着沉默靜立的男人，“我猜測，這位大概就是蘇先生吧？”
他笑着揚揚手，帶了點海歸的做派，随意地打了個招呼：“你好，我是莫燃的丈夫。”
蘇容康走過來，用力看了莫燃一眼，忽然舒展嘴角莫測高深地一笑。
“久仰，一直還想見見你，謝謝你一直以來對莫莫和我女兒的照顧。”
莫燃蹙着眉頭。她抱着念念沒有讓她叫人，小姑娘就很乖地蜷在她臂彎裏，眼睛清澈地四處亂看。
“沈衣是我的丈夫，也是念念的父親。”
蘇容康又笑：“……是嗎。”
沈衣看似很驚奇地眨了眨眼：“莫莫……你什麽時候給我們念念找後爹了？”
念念轉轉頭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黑圓的眼珠滴溜溜地轉，不知所措地咬住手指頭。片刻後她抓住沈衣的衣領，很委屈地叫：“爸爸……？”
沈衣春風滿面地從莫燃手裏硬是把她抱過來，在她粉軟的臉頰上親了一大口，發出“啵”的一聲。
“念念啊，”他空着的胳膊還不忘搭到莫燃肩膀上，很清楚地表明了歸屬權，“今晚和媽媽想吃什麽？”
小姑娘眼睛一亮：“肯德基！”
“念念，不吃肯德基，媽媽今天做海鮮羹。”
沈衣大笑：“嗯，我最喜歡吃海鮮羹。”
“又不給你吃。”
“莫莫，我大老遠趕回來，你就這麽對我？”
“你又沒說要回來，我沒準備你的份。”她一臉理直氣壯，“只給我們念念吃。”
念念小聲：“我不喜歡吃。給爸爸吃。”
沈衣得意地看看莫燃，把念念舉高了一點：“還是我丫頭知道疼人。”
蘇容康一聲不吭地看着溫馨的一家三口，眸色極暗，就在沈衣以為他終于要忍不住發火時，他居然眼角舒展緩緩地露出點笑意。
“不知道沈先生能不能賞個臉讓我請你們一頓？”
莫燃蠕動着嘴唇，然而沈衣比她搶先一步地回答道：“好啊，謝謝你。”
去的自然是品三仙，這座城市最昂貴最出名的中餐廳。沈衣在國內自然沒有交通工具，蘇容康把車開過來，載着他們三個去，路上順手撥了個電話出去，叫韋纡幫他訂座位。
韋纡滿口應着，突然想起件事來，很驚奇道：“蘇大少，成三兒不是說你病着嗎？都燒糊塗了，還吃什麽飯？”
然而那頭已經沒了聲音。韋纡擱下電話，不滿地嘀咕着下次自己一定也要主動挂他電話一回，倒還沒忘記幫他在品三仙要個包間。
莫燃局促地坐在後座，念念坐在她和沈衣中間，敏感地意識到氣氛的不對勁，乖巧地坐得端端正正，一聲不吭。幾個大人也神色各異，各自想着心思，一路上沒人說話，就這麽沉默着到達了酒店。
結果吃飯前又為着菜式的選擇互相客氣地推托許久，念念坐在一旁肚子咕咕地響，忍不住怯怯要求：“媽媽，回、回家吃。”
他們又一起安靜下來，後來還是蘇容康快速地點了幾個菜色，才讓念念高興起來，眼巴巴地等着上菜。
莫燃吃得慢，又不時要盯着念念，怕她挑食，或者被硬物卡到喉嚨，自己都沒夾幾筷子菜。蘇容康坐在她對面，極自然地取過她面前的青瓷湯碗，幫她舀了一碗蛎羹湯，掀開紫砂盅的蓋子，奶白色的湯汁上熱氣蒸騰，彌漫一室的鮮香。莫燃看了他一眼，皺着眉頭沒有說話，倒是沈衣意味不明地微笑起來，随手剝了一只外皮酥脆的碳烤基圍蝦，遞到莫燃嘴邊，“啊——”。
莫燃張嘴咬下，沖他抿嘴一笑，然後自己意思吃了幾口桌上的菜，卻自始至終沒有動面前漸漸冷卻的羹湯。
蘇容康好像渾不在意似的，若無其事地結單，侍者取過他的卡往前臺走，卻被一個年輕的男人攔住，抽出他手中的卡一笑走開。
“喂，先生……”
旁邊領班趕忙拖着他走開，道：“沒眼力勁兒，沒瞧出是誰嗎？”他凝神想了想，恍然大悟：“天，居然是他！”
那邊年輕男人狹長的眼角斜着，懶散地拖着腳步走進蘇容康的包廂，禮節性地扣一扣門，蘇容康有些不悅地看着他，他拊掌笑起來，走進去把卡扔在桌上，道：“喲，我們蘇大公子大駕光臨，我都沒表示一下歡迎，失敬失敬。”
蘇容康淡淡的，“今兒出門見着一只大鳥，通體的黑，我還奇怪哪裏來的這種東西，原來是你來了，真是意外之喜。”
男人懶懶的：“這又損我不是？坐過去點，你這邊就你一個人，不閑空得慌？挪挪。”
沈衣慢慢收斂了笑容，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似乎沒有看到自己的男人，一瞬間一個名字在腦海中一閃而過，他看了莫燃一眼，莫燃仔細地想着，忽然笑起來。
“江連城！”
她略帶了些重逢舊友的驚喜，“你變化也太大了！”
江連城勾着下巴，這才像看到了他們，狹長的桃花眼裏笑意盈盈：“莫家姐姐。”點點頭，下巴挑向一邊吃的滿嘴流油的念念，“這是……小侄女？”
莫燃推念念：“叫叔叔。”念念滿心不高興地擡起頭，看男人一眼，心裏的排生感湧起來，很快又低了頭。莫燃有些不好意思，但也知道念念大概又不舒服，就沒有勉強，就敷衍着笑了笑，對江連城解釋道：“念念有點怕生。”
江連城但笑不語，她求證般地看向沈衣，結果沈衣的表情頗有些怪異，略微不自在地避開了她的視線。
“沈先生？”江連城開口，“不知道芸心現在何方？我有一個朋友，一直很急切地四處打探她的消息。”他說着眸色深沉地看了莫燃一眼，“我的朋友叫莫澤。”
莫燃眨了眨眼，蘇容康面色不善地端起茶杯淺啜老君眉，沈衣沉默了半晌，道：“我不知道。”
“哦？”江連城似笑非笑，緩緩道，“原來你也不知道。”
他又看莫燃：“你弟弟真可憐。”
蘇容康暗中踢他一腳，示意他住口，江連城松垮垮坐着，嘴角勾出很微妙的弧度：“莫家姐姐啊，這就是你找的人？啧，眼光沒什麽長進嘛，左瞧右瞧也比不上我們蘇哥哥啊。啊，當然更比不上蘇二哥哥了。”
莫燃忍了忍，還是唰一下站起來，一手挽着沈衣，一手牽起不明狀況的念念，輕聲說了一句“我們走”，又冷聲道：“蘇容康，謝謝你請的一頓，今天先這樣吧，我們告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