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我沒關系的

13.我沒關系的

那兩大一小走出去,蘇容康才沉着臉開口:“看看你幹的好事。”

江連城無辜地走到另一邊坐下:“這不是幫着你嗎,再好的感情也經不起挑撥,你不記得她以前疼他弟弟那個勁兒,啧,看得我都眼紅,回頭就跟我媽抱怨沒給我生個姐姐。”

“滾滾滾,沒心思跟你開玩笑。”蘇容康煩躁地吐出一口氣,“你也看到了,我跟她現在一團糟。別再摻和了啊,把自個兒的事理理清楚吧先,你家老太太要再像前些日子一樣發次火,你頂得住嗎。”

江連城嘆了一口氣,裝腔作勢地酸溜溜道:“同是天涯淪落人。哥哥,為這個咱得喝一杯。”

結果偌大的包廂,兩個人都沉默了。

安頓眼皮子開始一搭一搭的念念進了被窩,莫燃去浴室調熱水給沈衣泡澡,沈衣在一旁跟着她走前走後,嘴皮子不停,手上卻空着,很是礙手礙腳,莫燃被他阻了腳步好幾回,忍不住揉着額頭叫他:“你邊上歇歇去吧,我這邊忙着,你又不幫忙。”

“那是。”沈衣眉開眼笑,“你說我要老婆幹嘛,可不就是這樣,有個家多溫馨啊。”

莫燃一把将浴巾向他臉上丢去,被他眼明手快地截下來,嚷嚷着:“莫莫,怎麽這麽不溫柔。”

“你嫌棄我?”

沈衣識趣地連連擺手:“沒沒。”話鋒一轉,“我們念念最近情況怎麽樣?”

莫燃嘆了口氣,搖搖頭:“還是老樣子。”

“不過也沒什麽辦法,慢慢總會好起來的。”她看着沈衣,“……你還有沒有話要和我說?”

沈衣垂着眼角,溫柔地看着她:“莫澤的事……對不起。”

“其實他們誤會了,沈芸心要找的人并不是我,但是她的确曾經來見過我。”他摸摸莫燃微微愕然的臉,“你猜猜看為什麽?”

莫燃想了想:“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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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笨蛋,我們都姓沈,你還沒有任何聯想嗎?”

“啊?”

“——同父異母的哥哥,我是她哥哥。”

“……啊?”

“所以,她來找我幫忙,我不能拒絕她。她畢竟是我的妹妹,就像莫澤是你的弟弟一樣,——我沒法子拒絕,你懂嗎?”

莫燃低着頭:“嗯。”

從沈衣的角度看過去她的眼睑微顫,長睫跟着起伏,秀挺的鼻尖一點溫潤,像是上佳的釉色,柔和而不失光澤。他的眼光一路下去,從正對着的頭頂心,到溫和細柔的眼睫,然後是弧度圓潤的鼻梁,最後停留在被她貝齒輕輕咬住的唇角。

他雲淡風輕地笑一笑,在她察覺前移開了目光。

“那我去洗澡了,夫人要不要一道——鴛鴦浴?”

莫燃撲哧一聲:“得了吧你,我去幫你收拾房間。”

晚上起了一陣風,從窗間的縫隙裏透進來,滲骨的陰涼。半夜風突然大了起來,卷着落葉的殘片一陣陣地往窗玻璃上砸,砰砰聲不絕,像是急急的大顆雨點。風一陣緊過一陣,嗚嗚咆哮,薄被口掩得死緊也捂不住暖意,念念迷迷糊糊被凍醒,手都涼了。莫燃也不開大燈,就着床頭壁燈的微光趿拉着拖鞋拉開櫥櫃,想到另外一間卧室睡着的男人,又多抱了一床棉被。

她幫念念仔細掩好被角,打了個呵欠抱着被子淺淺地敲隔壁卧室的門,無人應答,就旋開門把手輕手輕腳地往裏走。

窗簾拉開着,隐約拂動。一星微弱的紅光忽明忽暗地閃爍,男人颀長的身影立在那裏,轉過頭看她。

“……莫燃。”

不知道為何他們都沉默了片刻。沈衣溫和地叫她的名字,有那麽片刻,莫燃疑心自己是走進了一個夢境。

将被子向床上放下,莫燃笑着問:“冷不冷?”

沈衣搖搖頭,招手示意她走過去。這房子久經年歲,牆縫間的泥灰填得不夠緊實,莫燃一靠近,便感覺到從間隙裏鑽進的冷風,她走出房間時只在睡衣外披了件風衣,自然擋不住向脖頸裏面透入的涼意,肩膀不由縮了縮。

“怎麽了?天挺冷的,快點去床上躺着吧。”

“嗯。”嘴上答應着,卻沒有動,沈衣靜靜地看了她一會,忽然傾下身子,伸手環住她,眼睛閉上,下巴抵住了她的肩。

“……”

“莫燃,你說兩個人能夠相遇,是不是一種特別奇妙的緣分?”

男人的聲音低低的,有種奇妙的蠱惑感。他聲音本來就好聽,這樣呢喃着說話,叫人完全無法抗拒。

“我最近一直在想,如果咱倆就這麽過下去,好像也是一件挺不錯的事。”

他這話說的很認真,就有些無端的暧昧生出,像是懸空飄蕩的軟滑絲線,伸手可觸,遲鈍一些,也就平白擦過去了。

莫燃想了想,推推他:“你說話口氣像老了二十歲。”

沈衣笑起來,松開手,站直身體。

“可不是?我自個兒聽着都直泛酸。……咳。”

他漫不經心打了個呵欠,那邊莫燃似乎是被他捂着嘴的動作逗笑了,拍一下他的手臂,說:“好了,去睡吧。”

“知道知道,這就睡了。你也去睡吧。”他兩三步走到床邊坐下,看莫燃抱着手臂向外走,背影沉靜,在走到門口時,素淨的手搭上金屬旋柄,朝他笑一笑,就要将門掩上去。

不知怎麽,他還是忍不住喊住她。“莫燃。”

“蘇容康那邊,你到底是怎麽打算的?”

“……”

她表情似乎沒有什麽變化。但是握着金屬的五指收得很緊,看着他的樣子也倏然冷淡下來。

沈衣說:“你總不可能讓他一輩子這麽纏着。”

沒有應答。悄無聲息的夜,連呼吸都冷冷錯開來。這大概是一個無法可解的死結。她扔在那裏,任它蒙了細灰,結了蛛網,因為束手無策,幹脆放任不管。

她知道自己做錯了太多事。所以才會有最慘烈的報應回在她身上。可是,蘇容康是有罪的嗎?

蘇容康是無辜的嗎?

“——莫莫,你得知道自己要什麽。”

你到底要什麽?你是希望徹底地和那個男人斷絕聯系,或者真的如你所說一般算清舊賬,還是抱着自己都知道不可能的念想——等待一個、一個永遠消失了的人?

她猛地擡起頭,眼中的光亮瞬間躍起,沈衣呆了一呆,恍惚聽到她細細的聲音。雖然細柔,卻堅不可摧。

“容斂。……我要容斂。”

沈衣噎住,過了一會才略帶苦澀地看向眼前固執又堅持的笨蛋女人,說:“可是,他死了。”

“如果他死了,我就什麽都不要了。”

門終于關上。

而沈衣躺在床上,翻來覆去不能成眠,反複回想她眼睛裏灰蒙蒙的一層,轉身的時候分明有點光亮順着臉頰滑下,消融在這黑夜裏。

有人在他耳邊輕柔地說話:啓遠。總有一天,你會幸福的。

***

按沈衣的性子,是一定要多留幾天陪莫燃和念念的。不過沒兩日他手機就開始沒完沒了的響,大洋彼岸操着一口流利中文的洋鬼子每隔五分鐘就一個電話進來,說的內容更是千篇一律的單調,沈衣都能背的出來。

“大哥!”

首先一定是這個抑揚頓挫飽含深情的呼喚。

然後不管沈衣反應,也不管周圍有沒有人,長串長串的詞句就開始源源不斷地冒出來。

“請您一定要救救我救救我!沒有了你的引導,我就像一只沒頭的蒼蠅一般焦急緊張不知所措;失去了你的關心,我就惶惶不可終日茫然若失束手無策;你對于我來說,就是太陽,就是空氣,就是水滴。你再不回來,我就會如同失去陽光的花草一樣枯萎敗落,就會如同溺水的可憐人一樣飽受窒息的痛苦,就會如同久旱幹涸的龜裂土地那樣渴盼耶稣的憐憫。沈,請你回來,請你趕快回來!請你一定要明白我的心意!……”

連莫燃都看不下去,笑着叫他趕緊回去,免得國際友人思念成癡,萬一想不開,白白害死一個大好青年。

沈衣無可奈何地苦笑,問抱着新買毛絨大熊的小女孩:“念念舍不舍得爸爸走啊?”

念念乖巧地眨眨眼,說:“舍不得。”

還沒等沈衣得意,她又磕磕巴巴地說:“可、可是,爸爸要工作。工作,才會有、有飯吃。念念不要爸爸、餓肚子。”

莫燃撲哧笑出來,摸摸念念的頭,又看着沈衣笑:“聽見沒有,乖乖去工作,工作,才會有飯吃。”

沈衣笑着嘆口氣,解釋道:“我原先也沒想到會有這麽多事。這回雖然趕得有些急,但是事情還是安排好了的。哪知道這小子手頭上的項目做不下去,直愣愣地非要我去幫他看,說一開始就找的我,所以不肯找別人。”

“去吧去吧。”

她朝他笑眯眯地搖手,“我這邊沒有問題。你記得有空回來看念念就是。”

……那你呢?

你會不會希望我過來,不是為了念念,只是出于自己的心思?

他将随身帶的東西塞到行李箱裏,莫燃将洗好的衣服一件件疊好遞過去,他看着她,眼裏說不清道不明的糾纏,到最後也只是笑了笑。

沒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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