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最好不過苦肉計
15.最好不過苦肉計
蘇容康忽然站起來，動作有些大，差點把咖啡杯帶倒。頓了頓，而後說道：“欣冉，走吧。去別處逛逛。”
他走得很快。腿長，邁的步子又急，這樣急匆匆的，好像在躲避什麽不得了的東西。
她無奈跟上去，斜眼瞧見那個奔跑過來的小孩，粉雕玉琢的一張臉，眉目如畫的好看。看到有人盯着自己看，往後縮了縮，怯怯地偏着頭咬手指頭。
後面年輕的媽媽走過來，氣喘籲籲的，顯然體力比不過精力充沛的孩子，笑着埋怨道：“念念，你跑太快，媽媽都快追不上你了。還有，爸爸不是走了嗎？你啊，怎麽老是忘記呢。”
叫做念念的小女孩懵懂地點頭，而後手指突地指向女子站立的方向，叫道：“媽媽，你、你看！”
程欣冉正莫名其妙，捋捋頭發，又聽軟軟的童音繼續道：“那裏，是蘇、叔蘇吧？”
她反應不慢，腦子裏還沒細想，眼光已經極快地掠過去，這一瞧終于令她愣住，一時之間心裏怦怦的，什麽滋味都有。
她認識這個女人。
害死白卿卿的這個女人。
莫燃。
“莫燃。”不知道蘇容康是什麽時候走回來，“……好巧。沈先生呢？怎麽沒見他。”
莫燃一手拉着念念，匆匆道：“哦，他有事。過一段時間再回來。”
“你一個人帶念念出來的？”
“還有幾個朋友……”小女孩睜大着眼睛，看向微微有些語塞的媽咪，莫燃臉有些紅，只好握了握拳，繼續睜着眼睛說瞎話，“念念要喝奶茶，我先帶她過來買一杯，朋友還等着呢。”
言下之意就是她很忙，要是想借機提出一起逛什麽的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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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胡亂指了一個方向，面上的表情十分鎮定自若：“喏，就在那邊。”
蘇容康沉默片刻。這個女人撒謊撒得眼都不眨一下，叫他即使看穿也不能揭破，只能用那種叫人心虛的銳利眼神盯着她，足足打量了有一會，最後對着渾身不自在的她眯眼微笑，客客氣氣地道別，看她倉惶帶着念念逃走。
她是真的一點都不想見到他。
他這才想起來，身邊還有個程欣冉。而剛才莫燃什麽都沒問。他自覺大大松了口氣，平靜下來後又隐隐覺得有些惱火。
這一場“約會”最後無疾而終。蘇容康極盡紳士，除去中間一段令他不甚愉快的談話，他做的堪稱完美。耐心地陪着程欣冉在兒童廣場裏逛了一會，然後打電話叫人把自己的車送過來，駕車帶她去市中心的電影院看了場時下新映的文藝片，多下來的時間又陪她在百貨大樓頂樓走了一圈，挑了幾件雖不貴重卻精致少見的小玩意。最後一起吃了頓飯，坐在頂級的西餐廳靠窗的位子上，兩人舉止得體優雅，偶爾說幾句話，相視微笑。
開着車将程欣冉送到她家樓下時，已經月華初上。鋪滿碎石的小路兩邊豎立着複古的路燈，枝桠彎繞，中間一盞光霧柔和的燈罩，說不盡婉轉迷蒙。
伸手解開安全帶，她下車，隔着車窗看男人側臉，十年如一日的英俊。
他說：“再見。”
車子開得很快。這已經變成蘇容康的習慣，車窗兩邊的建築急速向後退去，漸漸連成一片。城市裏萬千燈火，盈盈擾亂了夜。他的手搭在方向盤上，車子轉頭，駛向與繁華燈火相反的方向。
莫燃正用小火慢慢地焖紅燒牛肉，一邊洗菜剝蒜，準備晚餐。念念跟前跟後的，莫燃蹲在地上挑掉發黃的菜葉，她也跟着蹲下來。牛肉的香味彌漫在小小的空間裏，她鼻子一抽一抽的，眼巴巴地盯着鍋，一臉饞樣。
“小饞鬼。”莫燃好笑，側頭親吻一下念念滑溜溜的小臉蛋，彎唇睇着她，念念也嘻嘻哈哈地笑，湊過來反親她一下。
外邊門鈴突然響起，她手上動作僵了僵，沒有起身，念念倒是很快站起來，蹦蹦跳跳往廚房外頭走。
這一下裝作沒聽到都不大可能。她只能走快一些追上念念，捂住她的嘴，低聲道：“念念，我們裝作家裏沒有人好不好？”
小女孩雖然不解，但是嗯嗯嗚嗚地答應了。被她捂得有點難受，掙紮起來，她趕緊松開了手。
認識她知道她住址并且會在這個時間找上門來的，不用想也知道是誰。
過了一會門鈴聲便停下來。沒等她松氣，木門又被砰砰地敲着，男人低沉的聲音響起。
“莫燃！開門！我知道你在家，開門！”
她沉默。小小的女孩子側耳辨認了一會，輕聲說：“媽媽？”
“念念，來幫我開門好不好？我知道你在家，來幫我開門，好不好？”
“是蘇叔叔……”念念嘟囔着，用種譴責的目光看向莫燃。她年紀太小，再加上有心理上的障礙，自然完全無法理解大人的世界，看人都只憑直覺。
她直覺很親近蘇容康，所以對于莫燃不肯開門的行為有些不高興。
莫燃沒辦法，嘆口氣，走到院子裏，向木門走過去。大概是聽到了她的腳步聲，外面安靜下來。她卻遲遲沒有開門。
她把手放在門框邊上：“蘇先生，你回去吧。”
“你夠了啊。”那邊男人低聲說了一句，聲音貼着門板傳進來，“見過怕讨債的，還真沒見過把朋友拒之門外的。”
可你不是我朋友。她心裏默默這樣想，又覺得心裏難過。有人一去再也沒回來，有人如今還能悠然自得地過活。她很不甘，但是無計可施。之前說要報複的話也只是一時頭昏，她不會傻到真的做出什麽事。騙他一回已經足夠，她不願意有和他更多的接觸。
要是容斂知道，他會傷心嗎？
久久靜默無語，蘇容康低聲乞求：“莫燃，我求求你，至少讓我看看念念。我沒有別的意思，那天的話就當做我沒有說過行不行？無論如何，念念也是我的孩子，我想對她好，這有錯嗎？”
莫燃看着自己繃緊的指尖。
……就當我是他。只要你願意，就當我是他。莫燃，我愛你。
那天他的話仿佛回蕩在耳邊，她心煩意亂，他好像是認真的，也許他的确是認真的。
但是只要是他說出的話，她一概不信。
她信過他一回。
然後失去了容斂。
“小莫，你裏邊兒沒事吧？”
她聽出來是旁邊的住戶，大約恰巧路過，看到這景象，覺得可疑才問，連忙大聲答道：“沒事兒，做推銷的，我正說不要呢！”
男人極輕地冷哼一聲，偏偏叫她給聽得清清楚楚。
“莫燃，你開門。哪怕不進去，你開個門。就是做推銷的也給露個面吧，哪來隔着門說話的規矩。”
她無法，只能拉開門闩，露出條不大的縫。男人眼明手快，左手撐在門板上大力推開，右手伸進去，緊緊把住門框。
路過的鄰居看着雖然疑惑，但是莫燃都這麽說了，也就沒管許多，臉上帶了點不明意味的鄙薄，搖頭嘆氣走開。
莫燃一手緊張地拉着門沿，纖細的胳膊僵硬地攔在蘇容康面前，眼睛裏滿是慌張無奈。他想她真像極了一只護雛兒的老母雞，明明自己無計可施，也要拼盡最後一點力氣阻擋不速之客的入侵。
……而“不速之客”不是旁人，正是自己。
這個事實好像一道刺目的閃電，直直割下來，将那漆黑如夜的迷霧撕裂破開。
她腦中正急急想着如何阻止他進來，卻見他突然松開撐在門板上的那只手，整個人輕輕往後退了一步。她卻還來不及收回手上的力氣，木門快速拍上去，只聽到外面壓在嗓子裏的一聲悶哼。
她愣了愣，這才知道自己做錯了事。
手忙腳亂地拉開門，他臉上仍舊沒有顯出疼痛的表情。眼見右手已經迅速紅腫起來，簡直發着紫，他輕描淡寫移開目光，薄唇隐忍地抿起，慢慢收回手。
卻被她一把握住手腕。
指尖仍舊帶着涼意的顫抖，不夠滑膩，不夠柔軟。但是的的确确仍是她的手。
他一時居然會覺得口幹舌燥，心也跳得厲害，比那些魯莽沖動的毛頭小子還要不如，當真是撞了邪。
半夜都快十二點鐘，韋纡難得睡得早，卻被一通電話叫醒。他迷迷糊糊按掉，忘記順手關機，那手機又不依不撓響起來，好像算準他一定會接，耐心地響，聲聲不斷。他接起，卻是他家蘇大少叫他去接。他無法，爬起來，心裏将蘇容康問候無數遍，想起自個拜托人家的事，也只能忍氣吞聲問去哪裏接。
七拐八繞才到指定的所在，旁邊路燈都亮得不齊全，他遠遠看到蘇容康形單影只站在一盞燈下，身後影子拉得很長，他臉上明明暗暗的光影，看起來有些不真實。
踩了剎車，車輪滑了一段，正巧停在蘇容康身邊。他搖下車窗，吊兒郎當叼上根煙，任蘇容康拉開車門，吐出口氣道：“蘇大少，您這又發的哪門子的瘋？大半夜的，在這麽個黑燈瞎火的鬼地方。別跟我說你被人拐賣婦女兒童的給相上了帶過來的啊。”
他家蘇大少冷哼一聲，朝他晃了晃拳頭。
……白色的？
瞧清楚後，知道原來是裹了繃帶。
……繃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