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無可奈何的事
26.無可奈何的事
秦思諄開始哭。
壓抑在喉嚨裏的小聲嗚咽,斷斷續續的,上了年紀的人,有種喘不過氣來的蒼涼。
莫燃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手忙腳亂地從包裏翻出紙巾,無言地遞過去。秦思諄卻不接,用手背擦拭紅腫的眼睛,臉偏到一邊。
“阿姨,沒事的,蘇容康……蘇容康他不會有事的。”
她只能這麽說,喃喃的,不知道是想要說服誰。
“腦部有陰影,初步判斷是腫瘤,需要住院進行進一步觀察。”醫生這麽說,又公式化地安慰道,“當然,我們都希望沒有事。最好的情況是良性腫瘤,連手術都不要動。”
蘇容康怎麽會有事呢?
他從來自負,驕縱,不可一世,在她面前連耍賴都顯得強硬,這樣的一個人,莫燃想象不出他虛弱的模樣。
他與容斂不一樣,若說容斂是晨霧的話,他便是朝陽。晨霧易散,朝陽的光芒總是愈來愈熾盛,怎麽看都沒有戛然而止的可能。
她後來帶念念跌跌撞撞回了家,念念淚汪汪地,“媽媽……”
她緊繃的神經一下子松弛下來,輕輕應了一聲,蹲下去,和念念對視:“怎麽了?”
念念說:“血……我害怕。”
她沒有安撫說媽媽在這裏,不要怕,仿佛沒有任何多餘的力氣給他人依靠,只是伸手攬住小女孩,語調凄惶。
“我也怕……念念,我也怕,怎麽辦?”
她不斷重複着“怎麽辦”,身心俱疲,終于知道無論怎麽逃避,怎麽反抗,遠遠淩駕于這點可憐的小把戲之上的,是真正的命運。
Advertisement
但是第二天,她還是得一如既往地在鬧鈴聲中起床,叫醒念念,把她送到學校,自己再搭車去上班。
這就是成人的可悲之處,有再大的悲苦,都得忍着,傷得怎樣鮮血淋漓,一夜的時間便得把傷口舔舐幹淨,繼續若無其事地融入湧動的人群。誰都是一樣的。
如果她可以再理智一些的話,那麽,關于蘇容康的事其實都與自己無關。說無情一些,是互不相欠。年輕時犯了錯,誰錯得多一些,誰錯得少一些,真的無從計較起。
錯誤并不能完全歸咎于誰,各打五十大板也不對。如果不是特定的時間,特定的場景,特定的人,那麽錯誤就沒辦法發生。這麽說起來,錯誤是真正的,老天的玩笑。對他們的惡意的嘲弄而已。高高在上,并且事不關己。看着這些感情糾紛,一笑置之。
但是她從沒想過蘇容康可能會出事。他應該是好好的,在和自己不相幹的地方,過和自己不相幹的生活。聲色犬馬也好,放浪形骸也好,他該是始終站在遠遠的高處,帶着些嘲弄肆意地玩笑。
“莫燃姐,你臉色不太好。”
符小喬關心地湊了過來,莫燃勉強笑一笑,“是嗎?……大概是晚上沒有睡好。”
“難道……是因為我那天說的話,和沈先生吵架了?如果真是那樣,我就太……”
“不是。”莫燃忙否認,寬慰她似的說,“你放心吧,你說的的确是事實,我和他只是名義婚姻,之間并沒什麽,頂多算關系比較好的朋友而已。還有,說真的,我覺得你姐姐和他很相配,要是他們走在一起,我也會很高興。”
“這樣啊……”符小喬拖長了尾音,沉思了片刻。她今天穿件大領口的開衫,把微卷的頭發散下來,是時下大熱的梨花頭,栗色的發尾搭在肩頭上,襯着她小巧的臉型,格外俏皮生動。她出神地望着莫燃,手有一下沒一下把玩卷曲的發尾,突然問道:“莫燃姐,你是不是也覺得我姐特別好?”
莫燃有些不好回答。直接肯定的話似乎有些虛僞,畢竟她們也只見過一面而已,憑着寥寥幾句交談,能知道什麽呢。但是她的确對符琳琅印象很好,氣質舉止,無一不妥帖,這樣的女子,是挑不出錯處的。
她微笑着點點頭:“看起來人很不錯,有機會的話,倒想和她認識認識,說不定可以交個朋友。”
“是吧。”符小喬說,“我也這麽覺得。……也不奇怪,見過我姐的人基本都這麽說過。不過我和她比就差遠了。”
“你也很好。給人感覺不一樣吧,要是你不說,我還真不知道她會是你姐姐。”
“嗯……長相不大像。”
符小喬腼腆地咬唇笑了笑,露出清秀的單邊小酒窩。“從小她就比我漂亮多了,也比較受歡迎。她人很好很好的,所以,應該值得更幸福,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和自己根本不愛的男人生活在一起。幸好上天有眼,又叫她遇見了沈先生——莫燃姐,你不知道,她以前是真的很痛苦,姐夫成天不回家,就算兩個人呆在一起也只會吵架,後來她試圖割腕自殺,還吸過毒,甚而跑到很亂的地方玩通宵,一度還患了很嚴重的抑郁,我們都沒辦法,只能送她到精神病院去……現在想起來,總算是過去了。”
她這麽說,莫燃不由暗暗吃驚。她想符琳琅的樣子那樣溫婉,根本不像是有過這麽偏激行為的人。不過所謂人不可貌相,也許正是這個道理。
她正想說什麽,符小喬突然捂住嘴,慌張地倒抽一口氣,表情悔恨。她很是不解,疑問地看過去,符小喬卻又忙忙搖頭,過了好一會才無比懊惱地開口:“那個……莫燃姐,這些你就當作沒聽到,可千萬別和沈先生說,好不好?”
原來是怕把這些不光彩的過去透漏給沈衣。
女人都是感情動物,怕愛的人因為自己做過不好的事情而嫌棄自己,莫燃很能理解,立刻微笑道:“我知道,一定不會說。”
溫度起起落落,到底是緩慢地升了上去。春天一到,人就容易犯困。莫燃完成了手頭任務,本想校對一遍,眼皮子卻有些睜不開,她撐着下巴,窗戶外有棕色的鳥歇着,唧唧喳喳地叫,聽在耳裏也像催眠曲。
陳菲拖着胖胖的身子走過來,氣喘籲籲的,滿頭的汗。她拍拍莫燃,說:“你怎麽不接電話?我打了好幾個,都無人接聽。”
莫燃“啊”一聲,從包裏翻出手機,原來設在靜音檔,上面果然一連串的未接來電。
“忘記拿出來了。”她有些不好意思,“是不是有什麽事?”
“是這樣的,”陳菲解釋道,“你擺平林佳樂那小鬼挺有一套,我這裏還有幾個棘手的作者,你要是手頭事情完成了,也去催催吧。當然,車費報銷,加班費也算在另外。”
莫燃低頭接過通訊錄,“好的。”
“還有啊,莫燃,你記着手機一定要随身帶,不要放在靜音模式,有時候找起人來找不到,你不知道別人心裏有多着急。”
莫燃手機蓋還翻開着,她随手一合,笑道:“知道了知道了,下次一定會注意。”
她這天忙得不亦樂乎,從城東跑到城南,見到兩個頗有名氣的寫手,她原先只聞其名,這是第一次見到真人,雖然這兩人筆下風格迥異,看着卻是同樣的邋遢,睡眠不足地睜着一雙熊貓眼,一提交稿就諱莫如深地不開口,叫人十分可氣。
費勁口舌,總算逼着他們親口承諾下最後時限,她心神損耗不小,還要乘車回家,去旁邊的菜場買了牛肉和一些蔬菜,好在晚上做早答應念念的牛肉火鍋。
手上塑料袋頗有分量,她吃力地微喘,離家門口還有一段路時,遠遠地看到門口站着兩個身影。
還真是熱鬧。
原本租下這裏的房子一是因為便宜,還有一個理由便是足夠僻遠,人際關系也簡單,不會惹上麻煩事。
現在看來,卻是她想錯了。
她也不猜測是誰,幹脆一鼓作氣走過去,反正避無可避,無論是誰,都不要去在乎。
走近了一些,秦思諄憤然的表情便清晰可辨。她心裏不知什麽滋味,只能緊緊提着塑料袋,不在臉上顯出傷痛。而映入眼簾的另外一個身影,還是叫她幾乎克制不住,手心被狠狠掐進去。
是白卿卿。
黃昏的柔光中,她單薄的翻領毛衣,光澤溫軟,眼中細細的波光,像是隐忍的多情。她什麽都沒說,莫燃心裏已經是驚濤駭浪,好似總是跳進時光裏,什麽都看不分明。
她上次見她是半年前。
再上一次是很多年前。
她的相片擺在容斂的錢包裏,笑得天真甜蜜,宛如綴着朝露的花苞,下一刻便會朝着陽光盛放。可是容斂的臉上一片苦澀,蒼白的指節拂過她笑意盈盈的嘴角,回頭看莫燃時,眼中的光芒都熄滅了一樣。
“我沒辦法……”他聲音蒙上了霧,“莫莫,我沒辦法。”
【關于送分】折騰半天,大約明白送分是怎麽回事了。
霸王們快出水吧,好像正2分評論滿二十五字便可以送分,一分可以免費看此文V章1000字~
所以。笑眯眯,請不要大意地留評吧。
最近日更中,很勤奮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