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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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生活總是格外快,轉眼這個學期就已經過了一半了。由于何歡學校的制度屬于半學期結部分課程,所以這幾天她都泡在自習室裏突擊。她這種很水的大學的學生幾乎都在考試前突擊,也有一些人就直接放棄了,比如她寝室的那幾個崽子們現在還在外面野。
若不是挂科需要交錢,她正好缺錢,她才不會天天像坐牢一樣在這裏學習,學習。
大多數人都去圖書館了,何歡屬于一坐在圖書館凳子上就想睡覺的類型,索性在人數還算少的自習室裏突擊。她自認為自己不是什麽天賦型選手,每天只能早早過來死記硬背,自己多打幾分就謝天謝地了。
她對窗戶有種說不出來的執着。坐公交喜歡靠窗的座位,上課的座位是挨着窗戶的,就連自習室的座位她都能放棄風扇底下的涼爽選擇坐在從窗外散着熱氣的窗戶邊。
她也覺得自己這癖好有些奇怪,但誰讓這兒舒服呢。
今天是何歡突擊的第三天,她去了二食堂吃完午飯後又在寝室眯了會兒才過來。幸虧書本放在桌子上占座,不然她的“寶座”就要被人占了。
何歡把桌子上的書拿下來,一張紙條飄落在地上。
字跡清秀整齊。
“同學你好,我叫沈臻彥,是坐在你後面那排穿白色半袖的男生。我注意你很久了,這幾天你都在這個教室這個位置上自習。我覺得我們挺有緣分的,認識一下,以後一起上自習好嗎?”
何歡盯着那“緣分”這兩字忍不住嘲笑。
在何歡這裏,沒有什麽緣分不緣分的,只有合不合得來,能不能玩,放不放得開。她象征性地回頭看了看,果然,那個穿着白色半袖的男生對她擺了擺手。
戴着一副圓眼鏡,斯斯文文的,小眼睛,單眼皮,長相不怎麽出色,勝在氣質幹淨。
她看着這個人莫名想到了許晏清那張苦大仇深的臉。
啧啧,明明兩個人長得一點也不像,但氣質卻詭異得相似,都挺幹淨的。
陸津和別人玩了,她正好缺個玩伴。如今送上門來的偏偏還他媽是個低配版的許晏清,真他媽的晦氣。
呸。
果然讨厭一個人,跟他相像一點點一點點點的人都跟着煩。
何歡直接翻過這張紙條,在後面洋洋灑灑寫上幾個大字,“沒興趣。”然後扔了回去。
過了很久何歡都沒收到那個男生的紙條,是個識相的。她看着自己水杯裏的水,只剩一口水,可憐得緊,起身出去接。
她在走廊裏按着地板磚格子認認真真地邁着步子,絲毫沒注意後面走來的人超過他,并且擋住了路。
看着前面的腳,何歡停下了步,擡頭,哦,剛才那個。
“同學,我看你這幾天都是自己上自習,我覺得我們做個伴挺好的,你說呢?”
何歡想到自己剛才對這個男生的評價是”識相”,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從男生的旁邊繞過。
那男生直接跟上來了,表情認真,“同學,我是真的很對你感興趣。”
何歡嘆了一口氣,幸虧沒搭理,要不然惹上了,甩都甩不開,她想了想自己在學校的臭名聲,碰個運氣,勉強擺出一個标準的笑容,“我叫何歡,材料院的。”
聽到這個名字,男生猛然想起自己在某個群裏看到的偷拍照,怪不得看起來如此眼熟,他還以為是什麽合眼緣,沒想到她就是那個出了名“玩弄感情,不負責任”的何歡。
沈臻彥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專一的人,但他絕對不是何歡那路子的人,他臉色有幾分難堪,但還是保持着禮貌,“打擾了。”
何歡看着那落荒而逃的背影,無奈自嘲,原來自己的破名聲這麽好用。果然,她接完水回去的時候,那個男生的座位已經空了。
何歡看着窗外嫩綠的葉子,搖了搖頭笑了。
*
何歡學了會兒看不進去了,擡頭已經四點多了。她把書包扔在自習室了,打算吃完晚飯再過來。
三教與圖書館中間有一條小路。腳下是青石板路,頭頂枝葉交錯複雜,陽光從枝葉縫裏穿過,落在青石板上留下一道道明亮的光影。
從小路穿過,走過馬油路,便是c大的圖書館。現在離飯點還早,圖書館門口沒有多少人,從一樓的透明玻璃門中可以看到裏面的許多人都在認真學習。
有不少老年人帶着自己的孫子孫女在這個時間點來C大散步,孩子的玩鬧聲,情侶嬉鬧聲和朋友的交談聲交雜在一起,并不覺得多違和,反倒存在着一種詭異的和諧。
何歡打算先去二食堂的三樓買奶茶和水果再去吃飯。她往前走着,有不少人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何歡腳步頓了頓,像是不确信地盯着眼前人,他怎麽在這兒。
許晏清和楊寧還有幾個學長學姐被派來c大的一個實驗組做交流,也可以說是分享經驗。他琢磨着何歡應該在學校裏突擊,畢竟C大的考試制度和A大類似,只不過沒想到兩人會在這裏碰面。
何歡的臉上有些疑問,但也只是掃了幾眼許晏清便裝作不認識一樣,從他的身邊走過。
楊寧拍了拍許晏清的肩膀,“都說C大的美女A大的漢,沒想到C大的美女這麽漂亮啊。”他又想了想何歡那張臉,還有那個身段,忍不住贊嘆,“啧啧啧,誰能做她男朋友八輩子修來的福氣。老大,你說是不是?”
楊寧抛下這個問題只是為了給自己這些亂七八糟的言論找點存在感,誰曾想許晏清居然回了句,“嗯。”
“……”
*
雖然是交流,大部分都是學長學姐在做這件事情,許晏清和楊寧給他們打打下手,說白了就是放個PPT之類的。
許晏清跟楊寧打了聲招呼便從後門溜了出來,他點開何歡的微信頭像,将落未落的手指有些猶豫,他還是打上了幾個字,“你在哪裏?”
十分鐘,沒回。
許晏清清楚得很,大概這種狀況不是何歡看不見,而是不想回。外面天空漆黑一片,星星閃爍,路燈驅散黑暗,他漫無目的地走在C大的路上。
他想,這些路何歡都走過。
他從圖書館那條小路穿過,轉眼就走到了教學樓附近。
許晏清在許多人中,一眼便看見坐在自習室的何歡。她用手拄着下巴,戴着圓框金絲眼鏡,咬着筆,眉頭緊鎖,一臉認真仔細的模樣。
路燈在許晏清的五官打下一片柔光,他的眉眼在光芒中越發溫柔。
何歡一擡頭便看見站在外面的許晏清。
兩人的視線隔着距離交融。
許晏清今天難得穿了一身黑,整個人清冷的氣質提了幾分,向她招手的手腕上還戴着一塊黑色的機械表。何歡認得那塊表,是去年許晏清過生日時,她送給他的生日禮物,沒想到他還留着,心思一動,她放下筆,眼鏡還沒摘便跑了出來。
許晏清看清何歡的動作,內心有些竊喜,但更怕自己是自作多情了。
幾分鐘過後,女孩兒站在他面前的清晰身影告訴他,他沒有。
有晚風吹過,何歡的理智這才回過來幾分,一時語塞,不知道說什麽才好,她将內心的疑惑脫口而出:“你怎麽來了?”
在昏黃路燈下,許晏清那張清隽嚴肅的臉漾出一抹柔和笑意,如潭水般幽靜深邃的眼睛透射出點點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