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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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歡醒的時候已經中午了,太陽高懸,屋子裏散着陽光透光窗簾的陰影,各種形狀散落在地,卧室外傳來些嘈雜的聲音,她推門去看。
秦芸今天輪休一天,剛進家門便看見鞋架子上的女士涼鞋。許晏清沒在,看來只有何歡一個人在家。差不多是中午,她從冰箱裏拿了些蔬菜水果給何歡準備午飯。
何歡剛推開卧室的門時,兩人目光相對。
秦芸笑了下,端着盤子,“歡歡,快來吃飯。”
何歡沒吭聲,她盯着秦芸看。她不明白一個人的演技怎麽能這麽好,明明搶了別人的老公還能假惺惺地保持重組家庭的和睦,“你別裝了行嗎?”
秦芸臉上的笑容僵住,手上的動作跟着一頓,她把盤子放在桌子上,有些尴尬地說道:“阿姨給你做了午飯,你吃一點兒。”
何歡覺得她有病,沒必要的假惺惺,她看着都反胃,她把房門猛地一推,換了條吊帶裙子洗漱完又塗了口紅,出門了。
何歡剛走到小區門口,便撞見剛回來的許晏清。他手裏拎了些東西,看見何歡便走了過來。何歡看着他口袋裏的東西,大概都是些薯片小餅幹之類的,都是她愛吃的,她從口袋裏翻了一盒水果硬糖,揣進自己的口袋裏,想着若是許晏清知道秦芸回家了應該不會讓她們兩個人單獨相處,直接告訴他:“你媽在家呢,我先走了。”
許晏清還沒開口,何歡便從他的身旁走過,正好上了剛空座的出租車。
許晏清一直都知道何歡對母親的誤解,中間的事情曲折複雜,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得清楚的,他剛開始知道的時候想和她解釋,但被母親阻止了。
若無比确信的事情和無比相信的人是另一番模樣,恐怕對誰來說都是一個不小的打擊,誰接受不了這種赤/裸/裸的欺騙,還不如一直保持原來的模樣。
何歡剛下出租車便看見學校門口停了一輛瑪莎拉蒂,敞篷的,車身是耀眼的紅,在陽光下透亮的那種。何歡一看這拉風的車,這獨特的車牌號,便知道是誰來了。
車門被推開,走下來的男人戴着一副墨鏡,他穿着一件花襯衫,扣子是串着扣的,是他一貫不好好穿衣服的作風,下面搭了一件黑色的闊腿褲。他還像以前一樣喜歡戴各式各樣的飾品,耳朵上戴着黑色的碎鑽耳釘,手上的戒指混着帶,脖子上戴着的金屬項鏈是何歡以前送給他的生日禮物,頭發染着藍調的紫色,張揚又顯白。
那個男人剛下車便走向何歡,他摘了墨鏡,那雙眼睛透亮,他是典型單眼皮,小眼睛的男生,眼尾笑與不笑都會微微上揚,有幾分勾人,但他嘴角天生下壓,不笑的時候看上去不太高興的樣子,有些違和,但還有些獨特的味道。他整個人給人感覺奇奇怪怪的,但其實他是個很可愛的人。
何歡看着走過來的男人,笑了笑,“楚斯白。”
“哎。”楚斯白應了一聲,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兒,他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何歡,你千挑萬選的什麽破學校啊,這麽個破位置,我開車繞了半天才找着。”
何歡給他一個白眼,直接拽着他手腕把他拉走,省得他在這裏給她丢人現眼,“這才多久沒見,大少爺又嬌貴了。”
楚斯白任由何歡拉着他,語氣有幾分委屈:“你看我,我剛回國就過來見你了,你怎麽一點兒都不領情呢。”
如果不說,單從兩人對話來看,沒人知道楚斯白比何歡還大兩歲,何歡覺得楚斯白說話就像個沒有腦子的小孩兒。兩人從小就認識,關系不錯,他家就在何歡外公家附近,何歡是被外公外婆帶大的,小時候兩人總在一起玩。後來何歡再大了點兒,她就回到爸爸媽媽的身邊了。在那之後,兩人雖然不能像以前一樣天天見面,但還是總在一起玩,兩人感情照樣很好。這幾年,楚斯白被送去了國外讀書,兩人很少見面,這次楚斯白放了長假便回國來找何歡玩。
“行行行,大少爺,”何歡有些無奈,楚斯白耍無賴的本事一個頂兩個,“你吃午飯沒?”
“沒呢,你請客。”
“走吧,想吃什麽?”
這個大少爺回國了居然還想吃西餐,何歡有幸乘坐了楚大少爺的豪華跑車去了不到一公裏的西餐廳。
大廳中央的鋼琴聲夾雜着小提琴聲緩緩流淌,昏黃的燈光明明晃晃,懸挂在镂空頂棚蠟燭吊燈的光芒在流動的氣流中跳動,忽明忽暗。
他們兩人一個人穿着吊帶裙,一個人穿着花襯衫摻在這些西裝革履的人士之間實在有些違和。不過,楚斯白和何歡向來不在意這些,都覺得生活要随便一點,太較勁太規矩就沒意思了。
兩人随便點了些東西。
楚斯白翹着二郎腿,拄着下巴看着何歡,眼睛在燈光下亮晶晶的,“何歡這麽久沒見,你不想我啊?”
何歡一臉嫌棄:“不想。”
“你可真是個沒良心的,虧我還給你帶了禮物。”
“要什麽樣的禮物才能決定我想不想你。”
楚斯白扯了扯嘴角,嘀咕了句,“你這個女人就是沒良心。”他叫來了服務生,順帶給他車鑰匙。
“楚大少爺這些年過的怎麽樣?”
楚斯白別嘴,“還能怎樣,就是在國外玩幾年再去我爸公司上班呗。”
何歡點點頭,楚斯白是學設計的,他家是開珠寶公司的,挺不錯的,“那邊的女生是不是特別符合你的胃口?”
“喂,別亂說,”楚斯白矢口否認,“我什麽胃口了?”
“膚白貌美大長腿,前凸後翹小蠻腰呗。”
楚斯白假惺惺地說道:“你又不是不知道,這些年來我也只喜歡你這麽一個女孩子,我呀,我就準備在你身上吊死。”
“滾。”何歡惡心死了,多大歲數個人了還沒個正經。楚斯白能看上她,打死她都不信。
服務生回來的時候,菜也上個齊全。楚斯白說了句,“謝謝。”把車鑰匙揣進口袋裏,又把禮物遞給何歡,“喏,給。”
何歡沒什麽太大的驚訝,楚斯白這些年來總是給她寄一些奇奇怪怪的禮物,但有時候也挺正經的,比如國外設計師新設計的包包和衣服。何歡覺得楚斯白這個人雖然看上去不太正經,但還是個很會對待身邊人的人。
何歡剛拆開禮盒的時候就忍不住贊嘆,盒子裏放着的是一條手鏈。
手鏈是很簡單但很精致的款式,中間是旋轉纏繞的螺紋設計,每一處轉角的外側鑲着透亮的碎鑽,在手鏈的磁扣的位置還挂着一個小小的彩虹橋,彩虹倚着一朵潔白的雲,浪漫又少女。
楚斯白借着昏黃的燈光仔細看着何歡的臉,他不想錯過她臉上的每一個細微的變化,“喜歡嗎?”
何歡的眼睛漾着驚喜,說道:“喜歡。”
“喜歡那你還不戴上,”楚斯白松了一口氣,後背靠在沙發椅上,“也不枉費我花了将近三個月的時間。”
何歡挑眉:“你做的?”
楚斯白給她翻了個白眼,“不然呢,沒良心。”這條手鏈是他親手設計的,上面的工藝也是他請教這方面有名的師傅幫着做的。
兩人聊了聊各自父母的身體怎麽樣,順帶着聊到了何歡的男朋友。楚斯白對于何歡交男朋友并不覺得驚訝,他們一個高中時,何歡的“男朋友”也從沒斷過。他也沒覺得她口中的這個“男朋友”對她來說有多特別,只不過是抵擋別人追求的工具。
這頓飯因楚斯白的爺爺給他打電話結束。本來楚斯白想送何歡回學校的,何歡覺得他這個車太顯眼了,他這個人也太亮眼了,給她惹麻煩,況且這邊離學校也不遠,她就讓楚斯白先走了。
楚斯白走之前也沒個正經,罵了她句小沒良心的,何歡還沒來得及回嘴,這大少爺立馬開車跑了。
何歡這幾個小時都沒看手機,這下閑下來點開手機發現自己有兩個未接來電,還有幾條微信消息,都是許晏清的。
最新的一條微信消息停留在十分鐘之前。
“我在你宿舍樓下。”
何歡挑了挑眉,想起中午和秦芸碰面的事兒便知道許晏清為何這麽着急,“我一會兒就到了。”
那邊回得很快,“我等你。”
何歡走到宿舍樓前差不多花了半個小時,她剛走過去便看見許晏清站在宿舍樓的拐角處低頭看手機。他右手插兜,左腿半彎着,整個人顯得修長又挺拔。
她叫了他一聲。
許晏清立刻關了手機擡頭,立馬朝她走了過去。
“幹嘛去了?”許晏清很自然地牽起何歡的手,他發現她手裏多出來的一條手鏈,“很好看。”他淡淡地誇獎。
“楚斯白回來了,剛才他來找我,這是他送的。”
許晏清知道楚斯白,在何歡搬去新家庭不久的時候見到的,只能說認識,不算熟。關于許晏清為何對楚斯白印象這麽深刻,他那時候和何歡也算剛熟,不算喜歡,不過看到楚斯白的第一眼便覺得這個很特別的男孩子喜歡何歡,而且不是一兩年的喜歡,是那種隐藏積壓了很久的喜歡。許晏清不知道楚斯白為何會默默守護這麽多年,但他知道什麽是分秒必争。
“你生氣了。”何歡肯定的語氣。
“我沒生氣,”許晏清搖了搖頭,神情有些黯淡,他低下頭來看何歡,有些別扭地說:“我吃醋了。”
何歡笑出聲來,推了一下許晏清的肩膀,“那還不是一樣的。”
許晏清沒開口反駁,臉上卻印着幾分委屈。何歡瞬間心軟,在他的面前把那條手鏈摘了下來,“這樣好了吧?”
許晏清看見何歡的手腕上只有昨天他們一起買的那條手鏈時,點了點頭,臉上烏雲散去,聲音有些低,“好了,”他頓了頓,“給你獎勵。”
他突然彎下腰給何歡一片陰涼,何歡的嘴唇頓時濕熱,他又給了她一個措不及防的吻。
她在路上還吃了一顆許晏清買的橙子味的硬糖。
因着這個情不自禁的吻,許晏清的唇上也跟着染上了幾分酸甜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