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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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歡新學期第一天。

這節課是選修課,當時何歡和程念一起選的這門課。她以為經歷了上次的那件事,程念和她會形同陌路,沒想到她想錯了。

下課鈴響了,她收拾東西準備回家。大三課很少,今天也只有這一節選修課。程念坐在前排,下課鈴剛響她便朝着何歡的位置走過來,不客氣地坐在何歡旁邊的位置上,倒像是有備而來。

何歡正把書塞進書包裏,她沒空搭理程念,讓她自找沒趣去吧,“讓一下。”

程念沒動,反倒站起身來,看着她。

何歡看着她這張老好人的臉,不禁懷疑是不是人越壞面相就越具有欺騙力。當初程念不就是仗着自己的柔弱和善良跟她做朋友的嗎。

兩人身高差不多,何歡擡眼看她,語氣透露着不耐煩,“有事嗎?”

程念笑了笑,“語氣這麽橫,看來許晏清把你甩了啊。”

“呵,”何歡諷刺,“程同學,我想你是見不得別人比你過得好是吧?”

程念無視,她聽明白何歡這句話的意思,“許晏清真是能沉得住氣啊,這樣都不和你分手,也是真行。”

“你這話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你回去問問許晏清就知道了。”程念看了何歡一眼,轉身便想走。

何歡拽住程念胳膊,“你給我把話說清楚了再走。”她一字一頓地說着,每個字都壓着她心底裏的怒氣。

程念猛地一甩,動作幅度不小,但何歡力氣更大,她沒甩開。周圍人全都往這邊看,程念得意地笑了下,“我只是告訴許晏清你只是因為報複他媽還有他才跟他在一起的,就這麽簡單。”

何歡嘴唇勾起,她也跟着笑了下,手上的斜挎包被她摔在桌子上,“砰”的一聲,她把程念推了出去,免得她擋路,拽着程念的胳膊往前走,“跟我出來。”

“我不去。”

何歡用力往前拽她,“我沒跟你開玩笑!”

“松開我,我會自己走。”

兩人去了天臺,這裏視線很好,能俯瞰大半個A市。

何歡站在程念前面,胳膊抱在身前,“你能看到那處最高的樓嗎?”

程念有些不耐煩,“看到了,不就是A行嗎。”

A行是A市最大的民辦銀行。

“你知道A行的行長是誰嗎?”何歡轉過頭來看她,“你可以查查,他叫傅今岑,今年二十六歲,他還有個姐姐叫傅晴。”

“跟我說這些幹什麽。”

“前幾天我們打架的事,我媽媽以為只是同學間的小打小鬧沒當回事兒。如果她知道我被一個身家背景簡單得像白紙一樣的人欺負到了這般境地,你說她會怎麽做?”何歡頓了頓,看着她笑了,“或許她不會做什麽,那我舅舅會怎麽做?”天臺扶手前有排椅子,何歡坐在那兒,“我舅舅這個人吧,優點是護短,缺點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他如果知道我在這兒受你這麽欺負,為了他的面子,你說他會怎麽做呢?”

何歡點到為止,她輕輕起身,身影高傲得像從前一樣。

程念看她,“你恐吓我?”

何歡轉過身背對着她,她想說的都說完了,現在就該收場了,“我這不是恐吓,是善意的提醒。如果你不接受,你便可以試試,我們也走着瞧。我不信,一滴水珠能掀起什麽驚濤駭浪。”

何歡穿的是一雙高跟鞋,下樓梯時叮當響,在何歡耳中,這響聲輕快愉悅,在某個聽來,卻像逮/捕/罪/犯的警/鈴,嗡嗡地震着耳朵。

何歡剛才的教室正在上課。從後門看去,她的書包還放在剛才的桌子上,幸好手機還在身上。

昨晚和許晏清聊天時,他還特意跟她說,“我明天下午和晚上都有時間。”

何歡坐在外面的椅子上等着他們下課她好進去拿書包,又給許晏清發了消息,“你下課後來我家找我吧。”

那邊回得很快,“好,我大概十二點半左右到。”

她又打了兩局游戲才等到他們下課。教室裏都是大一新生,一見到她進來一個個都跟看景觀似的。不像他們老油條,就算上課時突然少了一排人都見怪不怪。

何歡拿完書包接着又去了超市,她買了中午要吃的食材。雖然何歡剛搬進來,但房子裏面的鍋碗瓢盆已經被傅晴購置好了。她轉到冷藏區,又拿了幾袋牛排。

她回家時差不多十二點鐘,洗幹淨了水果又拿出來冰鎮的飲料,坐在沙發上安靜地等着許晏清的到來。

程念的那句話沒有對何歡造成影響是假的,她确實也沒什麽想要辯解的,她當時就是那麽想的,只不過沒有做而已。但她想和許晏清說明白,同時他也想她能留在她的身邊。

是喜歡嗎?

她不确定。何歡也曾有過一兩個心動的人,也曾像大多數女生一樣為自己喜歡的人做那麽一兩件傻事,也曾認真記錄過某個人的愛好。但是那已經是很久很久之前了,久到她已經記不清楚什麽是喜歡了。

對于何歡來說,她可以像其他恩愛情侶那樣給予許晏清任何他喜歡的,他想要的,她也可以成為一個再合格不過的女朋友,因為許晏清值得。

許晏清值得她千百般得好,因為許晏清對她來說是一個相處起來舒服又合适的人。

在成年人的世界裏,合适遠比喜歡重要得多,感情可以培養,合适卻不那麽簡單。與其與一個人傷筋動骨地去磨合,但那還不一定有結果,還不如去找一個合适的人去培養感情。

何歡認為,在一段感情中,如果它所帶來的快樂大于痛苦,那麽這段感情是值得的,如果快樂小于等于痛苦,那麽就沒意思了。

何歡和許晏清的這段感情中,快樂确實是遠大于痛苦的。何歡想和許晏清繼續,不知道他想不想。

說不準,今天就是兩個人在一起吃的最後一頓飯了。

許晏清來得很準時,十二點半他便按門鈴了。

“用換鞋嗎?”

何歡這才想起來自己給許晏清買的拖鞋還在超市袋子裏,她遞給他。

灰白格子的,色調很幹淨,大小也正合适。何歡看得出來許晏清有些開心。

“我買了牛排,你想吃嗎?”

許晏清聽這話忍不住笑了,“你好假,”他這麽批評她,“快拿過來。”

許晏清做飯真是有模有樣。那時候,秦芸離婚,工作又忙沒空給他做飯,他想吃什麽便自己學着做。後來,何歡剛搬過去的時候,許晏清雖然不愛搭理她,但是每次做飯時都會問她想吃什麽,照顧她的胃口。也是因為這個,何歡願意跟他玩,她那時候也是單純地把他當成自己弟弟看待的。

許晏清吃完飯,自己又去洗碗了。何歡想幫忙,他還讓她不要幫倒忙。

差不多十分鐘,許晏清坐到何歡的身邊。

何歡坐直了身子,“許晏清,我有事想跟你說。”

許晏清覺得奇怪,何歡很少這麽正經,“說吧。”

“程念是不是跟你說我和你在一起是為了報複你媽媽和你。”

許晏清拿水瓶的手一頓,他神色有些躲閃,但還是開口承認了:“是。”

何歡問他,“你信嗎?”

許晏清直視她的目光:“你想我信嗎?”

阒然無聲。

何歡沉默了幾秒,聲音有些低,“我,我,我當初和你在一起的時候确實是這麽想的。”她等待着他的脾氣。

出人意料的,許晏清表面上依舊平靜,神色也沒什麽異常,他點了點頭,“那現在呢?”

何歡搖搖頭,手抓着自己的衣角:“現在不是了。”

許晏清問她:“那是什麽?”

“我确實很讨厭你媽媽,但是我不讨厭你。”

許晏清點了點頭,他不想聽這個。

男孩兒的目光移向別處,他眼神有些黯淡,沉默了。

“我沒有什麽好辯解的,”何歡的聲音越來越小,“但是我現在不會為了什麽報複才和你在一起,我沒有利用你傷害你媽媽,我也沒有傷害你。”

許晏清明白,何歡這個人嘴硬心軟,每次找人不痛快也只是讓自己的嘴過過瘾,她沒什麽壞心思。他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才好。

問她喜不喜歡他嗎?明顯不是的,如果說何歡真的喜歡他,她的那句“我不讨厭你”也不會說得那麽複雜;問她還想和他繼續在一起嗎?可是這個問題他怎麽都問不出口。

許晏清從小到大都相信自己能處理好每件事,解決好每個問題,可現在他第一次有種陷入絕境的感覺了,進退維谷,左右為難。

何歡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一樣,碰了碰他的手,小心翼翼地問:“你是怎麽想的?分開嗎?”

聽到那兩個字,許晏清的心抽搐了一下,整個人仿佛都蜷縮在一起,他轉過頭來重新看她,他盡量保持着平靜:“那你呢?”

女孩兒直視他的眼睛,眼底透亮,她慢慢說道:“我想和你在一起。”

許晏清晃神。

對許晏清來講,可能喜歡真的并沒有那麽重要,那句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

何歡握着他的手重複了一遍:“許晏清,我想和你在一起,”她笑了下,“真的,我說真的呢。”

下一刻,何歡被眼前人猛地拽進了懷裏,她的下巴磕在他的肩膀處。

男孩兒的聲音帶着顫抖,眼眶微微泛紅,漆黑透亮的眼眸中起了一層霧,“我也想,我也想,”他又重複道:“我也說真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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