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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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老爺子八十大壽轉眼到了,老爺子不喜張揚,生日便也跟每年相似。叫上傅家在外的子女回來吃上一頓飯便是過了這個生日。傅家在外的子女當然也包括傅晴和何歡。
傅家根基深厚,年輕一輩也極有出息,比如傅今岑年紀輕輕便接管了傅氏旗下最大的銀行,手下的幾家公司也經營得不錯。何歡對傅家沒什麽太大的好感。按照老一輩的觀念,她姓何,是外姓,傳統上自然對她不怎麽親近。
自從傅晴執念嫁給何文仲又離婚後,傅老爺子對她這個女兒也很不滿意。傅晴每次回到傅家便要挨上一頓數落。
傅宅在A市有名的富人區,偌大的豪宅配上高爾夫球場游泳場還有分屬的別墅車庫等占了不少地段。何歡每次來這兒都得感嘆一句,這地方的一平米都得頂她幾十年的生活費了。
何歡和傅晴來得算晚的。
傅老爺子坐在正中央,傅晴把禮物遞給了張姨,何歡很乖巧地說了句,“外公生日快樂。”
傅老爺子雖不喜歡她們母女,但情分還是在的,“嗯”了一聲,又讓傅晴去書房等她,讓何歡在樓下自己玩。
每年回來都是這樣,母親被叫去書房挨訓,她自己則被留在客廳裏。這些七大姑八大姨的,何歡不熟,很少才能見一面,這裏面唯一跟她親的只有她的小舅舅。何歡一一問好,最後坐在小舅舅的對面。
傅今岑旁邊坐着一個小姑娘,穿着白色蕾絲的蘿莉裙,長得很可愛,看得出來是含着金湯匙出生的小公主,年紀好像還沒有她大。
何歡叫了一聲:“舅舅。”
“嗯,”傅今岑轉頭看了她一眼,“給你介紹下,這是你舅媽楚嬌。”
楚嬌嗔怪道:“叫什麽舅媽呀,太顯老了,”她轉過頭看向何歡笑容甜甜的,伸出右手,“你好,我是你舅舅的女朋友,你叫我嬌嬌就行啦。”
何歡點了點頭,握上手,“嬌嬌你好,我是何歡。”
他們也沒多說什麽,何歡坐在沙發上無聊地喝茶,她餘光打量着楚嬌。
啧啧啧,這些年老爺子給舅舅沒少找些大家閨秀,名門淑女,舅舅居然一個都沒看上,最要命的是他這麽大歲數的人了居然喜歡小蘿莉。楚嬌怎麽看,也才十/八/九吧,算起來年紀差了得有八/九歲吧,舅舅真夠可以的,真行。
何歡坐在這兒可受不了舅舅那種看獵物的眼神,她自己出去轉了轉。
她剛出去便看見坐在石凳上的傅慧,坐在傅慧對面的是她的老公,梁帆。傅慧是傅晴的妹妹,是傅今岑的姐姐。傅慧和梁帆是出了名的勢利眼,白眼狼,巴不得老爺子死了他們兩夫妻好分家産。這話不是誰跟她說的,這家裏有點眼力的人都看得出來,這對夫婦的豺狼之心已經昭然若揭。
“歡歡。”
何歡在心底罵了句髒話,真是不想碰見誰偏偏被誰撞見了,她轉過身來笑了笑,“小姨,小姨夫。”
梁帆點了點頭,問她最近怎麽樣?
何歡只說了句,“最近挺好的,不牢小姨夫費心了。”
傅慧把梁帆攆回屋裏去,她讓何歡坐在涼亭的石凳上,拉着何歡的手說道:“歡歡,我們上次見面還是在過年的時候吧。”
何歡看不懂傅慧要幹什麽,只能順着她說,“是啊,有一段時間了。”
“過年時,你媽媽還在國外,你自己一個人回來過年,小可憐,”她嘆了口氣,“你媽媽年輕時可是個大美人,大好的婚事送上門來看都不看,一門心思嫁給你爸爸。可惜了,你也知道,你爸爸和你媽媽結婚總吵架,你媽媽太較勁兒了,兩人一個合不來便離婚了。”
何歡有些疑惑,難道不是因為爸爸出軌才離婚的嗎,怎麽是合不來?她倒想看看傅慧花言巧語是要耍什麽花招。
“這幾年,老爺子又給你媽媽物色了幾個門當戶對的人選,不知道你媽媽看沒看得上呢,”傅慧掩嘴笑,“你別出去說你小姨跟你說了這些啊。你想想,你媽媽也不小了,禁不起折騰了,你們母女倆在一起過二人世界多好是不是?”
何歡聽這話心裏了然了七八分,老爺子叫傅晴去書房無非是給傅晴安排了相親對象。傅慧這麽熱絡,也是因為她不想讓傅晴再嫁,傅晴要是嫁個有背景的,傅家的財産豈不是又得被分走一大半,到時候哪有他們兩口子的份了。何歡笑了笑,順着傅慧說,“小姨,我也不想讓我媽媽再婚。我爸爸已經再婚了,我媽媽要是再結婚了,我自己又是一個人了。雖然我也二十多歲了,但是我真的不想再失去我媽媽了,我有時候覺得自己太自私了。”她說着說着聲音連帶着哽咽,她自己都覺得她應該去演戲了。
傅慧見何歡這個态度,心裏按捺不住得意,她又裝作一副心疼的模樣兒安撫何歡。
何歡抽泣,“小姨,我想自己待一會兒。”
傅慧看着她哭也心煩,聽何歡這麽一說,立馬扭回別墅去了。
何歡見她走遠了,拿出手機玩,她給許晏清打了電話。
對方接得很快。
何歡問他,“幹嘛呢?”
許晏清聲音有些啞,“剛睡醒。”
“打擾到你睡覺了嗎?”
許晏清揉了揉眼睛,坐起身來,“沒有。”
“我今天不回那兒了,今晚回我媽媽家裏住。”
許晏清說,“好。”何歡聽出來他語氣裏透着失落,畢竟他們有好幾天沒見面了。
“明天吧,你來找我。”
電話那頭的男孩兒眼睛亮了下,他喝完水,聲音沒那麽啞,“好。”
何歡聽出來他沒那麽不開心了,他也是真的好哄,她低聲笑,“一會兒我把我家門的密碼發給你。”
“小姐吃飯了。”
何歡轉頭看去,是張姨。
許晏清也聽到有人叫她,“快去吧。”
“好,我去了。”
何歡進去後發現楚斯白和他爸媽也都來了。何歡說了句,“叔叔阿姨好。”
吃飯時,何歡和楚斯白坐在一起,兩人都是一個輩分的。
傅家餐桌上講究得是食不言,這頓飯吃得聊無趣味。吃完飯後,傅晴和楚斯白的媽媽坐在一起聊天,何歡和楚斯白出去轉轉。
楚斯白不是第一次來傅宅,但每次來都得和何歡說一句,“你家這房子真氣派。”
何歡每次都這麽反駁:“什麽我家的,這是我外公的。”
兩人坐在秋千上。
楚斯白回頭看何歡,“我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你聽不聽。”
何歡給了他一個白眼:“你能有什麽好消息啊?”
“你還別不信我,我跟你說,”他笑了下,“你爸爸沒有出軌這算不算好消息。”
何歡嘲諷,“別騙人了,這一點兒也不好玩。”
“真的,”楚斯白鄭重其事,“那天你跟我說的時候,我就覺得奇怪了,以前怕你難過我都沒敢和你提你爸媽離婚的事。後來我問我媽媽,我媽媽剛開始還跟我扭扭捏捏,怎麽都不肯跟我說,後來才松口了,原來你爸爸和你媽媽離婚只是因為總吵架,并不是因為你爸爸出軌。她說完又問我我跟不跟你說過這類的話,我說沒有,她還讓我別告訴你,我也不知道為什麽,但是我覺得他畢竟是你爸爸,不告訴你我坐立難安。”
“什麽,”何歡明顯愣了下,她的重點全然在“你爸爸沒有出軌”上,她又問了一遍:“你說什麽?我爸爸不是出軌?”
“這算是個好消息吧,怎麽你像見了鬼似的。”
“你說我爸爸沒出軌,那他和秦芸是怎麽回事?”
楚斯白反應過來秦芸是何歡她後媽,他接着說道:“秦芸和你爸爸在生意上認識的,兩人就是普通朋友。當時你爸爸也離婚了,秦芸和他前夫争奪兒子的撫養權,你爸爸算是好心幫了忙和秦芸領了證。”
“你媽怎麽知道的?”
“我媽啊,我媽你也不是不知道,趕上古代那百曉生了,她……”
楚斯白剛說完一半,何歡便跑了出去,她向身後的楚斯白喊道:“你和我媽媽說一聲,我有事先走了。”
楚斯白看着何歡的背影嘀咕道:“真是的,連句謝謝也沒說。”
何歡站在何文仲公司所在的大廈前,她讓自己看起來是平靜的,盡管內心已掀起驚濤駭浪。前臺小姐知道她是何總的女兒,便由着她上樓了。
電梯停在三十二層。
何歡敲了敲何文仲辦公室的門。
“進。”
何文仲看見站在門口的何歡,有些驚訝,“你怎麽來了?”他說完又讓秘書給倒杯水來。
“不用了,我來就是想問你幾個問題。”
“什麽問題?”
“你和我媽媽離婚不是因為你出軌對不對?你和秦芸結婚只是朋友之間的一個幫忙對不對?”
何文仲臉色慘白:“你怎麽知道的?”
何歡一字一頓地說道:“你只需要回答我對還是不對?”
何文仲沉默了,半天吐出了一個字,“對。”
淚水噴湧而出,“為什麽不告訴我?為什麽不告訴我?”
何文仲無力道:“你媽媽和你那麽說,我怎麽解釋你會信嗎?還不如讓你一直埋怨我,至少你還是會覺得你堅信的一直是對的。”
兩人之間隔了三米,可誰都沒往前邁一步。
何歡想起她剛搬進那個房子時,秦芸對她客客氣氣,照顧有加。後來,她母親告訴她真相時,父親也曾跟她辯解過,解釋過,她一個字都沒聽進去,腦子裏全是母親心碎的模樣。
難怪這些年來,無論她怎麽對待秦芸,怎麽對待許晏清,他們兩個人對她的态度永遠都是溫和又友好。
原來,這是在還父親當年的恩情是嗎?
原來,他們對她的隐忍與不辯解也只是為了償還父親的恩情,為了不打破她的堅定與自尊。
原來許晏清對她的好,也只是所謂的母債子還。
何歡表面逐漸平靜,內心逐漸破裂,她聽見自己啞着嗓子說,“好,我知道了。”
她轉身跑了出去。
她來到何文仲家樓下,給那個男孩兒打了個電話。
“你下來,我有話問你。”
我真是用生命去填埋的伏筆。
楚斯白也不是傻子,不是無緣無故告訴何歡這麽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