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草木衰(七)

草木衰(七)

太子毫不猶豫地點頭, 鄭重道:“請轉告嬢嬢,讓她好生珍重,一定要長命百歲,健康平安。”

婦人不忍看他情真意切的樣子, 別過頭?道:“殿下盡管放心, 這世上沒人比她更愛惜自己。”

她回頭?望了眼百無?聊賴的荷衣, 殷殷叮囑道:“殿下一定要照顧好衣衣,如果娶了她,就不要教她傷心。如果不能娶她, 那就護她一生周全。夫妻恩義或許會消失, 但兄妹情誼要銘記在心。”

“我會對?衣衣好的,”他眸光堅定,一字一句道:“我絕不會步耶耶的後塵。”

婦人這才望向他,暮色漸沉, 但這張年?輕的臉容卻好像在發光,說這話?時,他的眼睛比夜空中?的啓明星還亮。

她不禁想起了他的父親李珑宥, 他年?輕的時候, 比這世上所有的少年?都要飛揚灑脫,意氣風發。

人們仰望着他, 追随着他, 信賴着他。他一生都在戰鬥, 與天鬥,與人鬥, 也與自己鬥。

可那個少年?輸給了日薄虞淵的自己, 最終黯然?隕落。

如今活着的,是大衛的開?國天子, 和史書殘頁中?的所有天子的畫像一樣,冠冕堂皇,神容模糊。

他年?輕的時候,必然?也不會想到自己将來時何種模樣吧?

對?于歷經?滄桑的她來說,對?未來是不抱希望的,何況她心裏清楚,自己命數将盡,何必要去?想那些?又何必要給年?輕人添堵?所以她并未表态。

兩人齊齊止住腳步,回頭?望着荷衣。

荷衣快步走上來,好奇道:“你們在說我嗎?”

婦人眼神柔和慈藹,握住她的手道:“好孩子,快回去?吧,這裏不是年?輕人該來的地方。忘了崔園,忘了我們,好好去?過你們的生活。”

荷衣心頭?悵然?,回頭?望了眼高樓的方向。

“她說自己福薄命淺,不敢給你祝福,但真心希望你此生如意,天真無?憂。”婦人拍了拍她的肩,催促道:“快回去?吧!”

“婉姨留步。”太子牽起荷衣的手,同她揮手作?別。

兩人走出?去?老遠,回頭?看時,她仍倚在月洞門?前目送着他們。

荷衣心裏很是失落,卻又不敢抱怨,她覺得太子肯定比她更難過。

馮珂等人在側門?外的小路邊等着,見他們出?來總算松了口氣。

“殿下,”他擦了擦額上虛汗,心有jsg餘悸道:“您要是再不出?來,我們可就要闖進去?了。”

太子橫了他一眼,冷冷道:“你敢?”

“屬下不敢。”馮珂連忙拱手。

他沉吟了一下,回頭?望着緩緩閉合的院門?,吩咐道:“把咱們的人手都撤了吧,這是嬢嬢的意思,我不想再讓她失望。”

“殿下?”馮珂失聲道:“您當真要這麽做?”

他點頭?道:“崔園有自己的護衛,我們的守護對?她們而?言是多此一舉,誰也不想在別人的監視下生活。”

馮珂不敢再多言,躬身道:“屬下遵命。”

**

馬車駛出?長安村時,天已?經?黑透了。

他們攜帶着幹糧,倒不至于餓肚子。

荷衣本以為自己一定會在車上睡着,沒想到她精神抖擻,反倒是太子疲憊異常,靠在她的肩上昏昏欲睡。

她将靠枕放在膝上,讓他趴伏在枕上睡,然?後像模像樣的拍撫着。

她一直是被?照顧的對?象,這還是第?一次體?會到照顧別人的樂趣。

如果太子真的把朝廷的眼線都撤了,那麽崔阿姨是不是就可以出?來四處走動了?

那麽她和十一叔就可以再見了。

他們這些人真奇怪,是如何做到把念想放到心裏呢?她大概是個俗人,這輩子都做不到。

她喜歡誰便要天天見面,時時在一處,永遠都不會煩膩,也不會厭棄。

太子中?途醒了過來,有些歉疚地搓着臉,低頭?道:“我是不是把你的腿壓麻了?”

荷衣笑着舒展四肢,搖頭?道:“才沒有,我自己會活動呀!”

壁上挂着一盞小燈,車廂裏光線極為昏暗,只能勉強辨出?輪廓,可他還是能看出?她目光炯炯,神采飛揚。

“衣衣,”他坐直了身體?,凝視着她,語氣嚴肅道:“我想問你一件事。”

荷衣受他語氣感染,不覺緊張起來,正襟危坐道:“什麽事?”

“你想讓我做阿兄,還是……”他有些羞赧,氣息也有些不平。

“還是什麽?”荷衣追問道。

他下意識地舔了舔唇角,鼓起勇氣道:“——夫君。”

荷衣的心差點沖破胸腔,渾身血液猛地湧了上來,耳畔嗡嗡直響,她根本無?法思考,只是愣愣地望着他。

夜涼如水,冷月如鈎。

車廂裏卻陡然?升溫,像是架了一只大火爐。

太子迸出?那兩個字以後,已?經?窘得無?地自容,根本不敢看她。

他緊張地冒汗,半天等不到答複,既尴尬又挫敗,正設法想提自己解圍時,便聽到荷衣低如蚊蚋的聲音,“阿兄……”

他的心一下子墜入了谷底,眼底灼痛,胸中?酸脹,強忍着異樣的情緒,讪笑道:“也好!”

荷衣卻仍是夢游般的神情,茫然?道:“你剛才說什麽?”

“啊?”他一時愣住了,猶疑着問道:“你沒聽清我的問題是不是?”

倒是聽清了,可是太過匪夷所思,她懷疑他沒睡醒,所以想再确定一下。否則若是誤會一場,那麽多丢人啊?

“沒有。”她一臉無?辜的樣子,滿眼期待地看着他。

太子深吸了口氣,神情嚴肅而?認真,忐忑地問道:“你想讓我繼續做阿兄,還是做你的……夫君。”

荷衣這回聽清了,不覺心花怒放,可是新仇舊恨齊齊湧上來,突然?便生了刁難之意,便顧左右而?言他。

太子心急如焚,又不敢逼得太緊,怕影響了她的判斷,只得耐心陪着。

她東拉西扯了半天,眼珠子一轉,将問題抛給了他,“阿兄心裏怎麽想的?”

他面露難色,有些答不上來。

她揚眉一笑,得意道:“等你有答案的時候再問我吧!”

他先是一怔,繼而?很快釋懷,意識到自己太魯莽了,追女孩子哪能一蹴而?就?

父親當年?可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贏得母親的芳心,雖說手段有待商榷,可那份豪情,放眼整個天下恐怕都無?人能及。

往深裏想,他與荷衣修成正果的難度,其實并不比父母低。而?他又對?她做過什麽呢?

她雖未表态,卻也算暗示了。

他心裏有了底,不覺精神振奮,輕輕握住她的手道:“我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案。”

“阿兄和夫君有什麽不同?”荷衣眨巴着眼睛問道。

他的臉頰有些灼燙,張了張嘴巴,低聲道:“有些事情夫君可以做,但阿兄不可以。”

荷衣歪頭?沉思了一下,追問道:“什麽事?”

他微微側過頭?望着她,眼中?似有涓涓情意,徐徐流淌,慢慢彙聚,最後似要将她淹沒。

荷衣不覺口幹舌燥,氣息急促,像是霎時陷入了孤立無?援的境地,想要抓住什麽東西,持有無?處着力。本能地想逃,內心深處卻生起一股勇氣,想迎上去?看個究竟。

就在她眼花缭亂手足無?措時,他緩緩靠過來,在她額頭?上輕吻了一下,柔聲道:“比如這個。”

荷衣頓時傻眼,連呼吸都忘了。

那柔軟溫暖的觸感,好像夢一樣虛無?缥缈。她摸了摸臉,又摸了摸額頭?,語無?倫次道:“這……這算什麽……我、我還沒……沒看清……”

他忍不住笑了,捏了捏她火燙的頰,輕聲道:“頭?頂又沒長眼睛,當然?看不清啊!”

荷衣有些暈頭?轉向,急得差點掉眼淚,便抱住他的手撒嬌道:“阿兄,你再親我一下嘛。”

這話?從她口中?說出?來,沒有多餘的含義,就是文字本身。

她是天真笨拙的,卻自有一種嬌憨的妩媚,親切随和,動人心魄,而?她自己根本意識不到。

若非他起了別樣的心思,可能也覺察不到。

車廂本就昏暗狹小,暧昧隐隐流動,這句話?一出?,太子便又轉頭?去?窗口透氣。

荷衣撇了撇嘴,不悅地晃着他的手。

他回過身,指了指胸口,有些難為情道:“我的心很亂,不能再親了,怕會……失控。”

“失控?”荷衣滿腹狐疑,探手過去?,嘀咕道:“我看看有多亂,哎——”

手剛伸到半途便被?他一把擒住,“聽話?。”

“阿兄,你今晚有些怪怪的。”她兩只手像游魚般在他掌心扭來扭曲,可就是掙脫不出?。

他嘆了口氣,靠着車壁阖上了眼睛,但仍緊緊握着她的手。

荷衣嫣然?一笑,眸光流轉,肆無?忌憚地打量着他,“阿兄,你的發冠歪了,衣襟也松了,袍擺還有灰塵和雜草……”

他擡手去?整理,下意識便松開?了,她歡呼一聲抽回了手,背在後面笑道:“想不到吧,中?計了。”

太子有些啼笑皆非,搖頭?道:“你如今變聰明了,我卻變笨了。”

“沒關系,我又不會嫌棄你。”荷衣一臉大度道,趁機賣乖,“你睡着的時候,我都幫你整好了。”

太子啞然?,有些別扭道:“多謝。”

“你要真想感謝,就再親我一下。”荷衣往前湊了湊,嘟着唇道:“這裏。”

太子被?她大膽的行徑吓了一跳,急忙擺手道:“不可……”

“有什麽不可?”她理直氣壯道:“又不是沒親過。”

太子駭然?道:“什麽時候的事?這種話?可不能亂說。”

荷衣沒好氣道:“夢裏呀。”

他這才松了口氣,随即卻又變了臉色,訝異道:“什麽時候?你、你都做的什麽夢?”

荷衣面露慚愧,垂下頭?道:“前不久啊,就是那天……你躲起來不肯見我,後來還是我自己硬闖的。”她擡眼偷瞟着他,有些心虛,“你那天晚上不知道怎麽回事,奇奇怪怪的,害得我胡思亂想了很久,睡覺的時候還在想。後來……後來睡着睡着,我就發現身邊有一個人。當時可把我吓壞了,結果起身一看——”

她有些激動地嚷道:“居然?是你。”

太子漲紅了臉,在她開?口之前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巴。

荷衣倒也不掙紮,只轉動着一雙明眸,有些狡猾,也有些得意,就在他的心将定未定時,她彎起眼角沖他一笑,随即在他掌心親了一下。

他有些受驚般縮回了手,瞪着眼睛一臉錯愕。

就在瞬間之前,這只手好像不是手,而?是他那顆裹着重重硬殼的心。

而?她花瓣一樣的唇,卻像是變成了雛鳥的喙,輕輕一啄,那殼便裂開?了一條縫。

他的心嘭嘭直跳,既惶惑又興奮,再一次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他無?法像幼時一樣當她是妹妹。

這時候心裏有個聲音響起,他可能會因此失去?她,如果他娶了她的話?。

頃刻間像是有一座山當頭?壓下,他眼前一黑,有些透不過起來。

一股莫名的悲怆和恐懼迎面襲來,逐漸溢滿了心房。父母那樣的人中?龍鳳,相?愛時轟轟烈烈,可婚姻卻以慘烈收尾,而?他天性冷淡,寡情薄意,何來信心能求得圓滿?jsg

若她只是妹妹,他就可以像對?梅姬、茱茱那樣,一輩子呵護她、照拂她,為她擇佳偶良配,看她兒女成群,平安幸福,即使遇到什麽不如意的,他有能為她兜底,讓她餘生無?憂。

可要是成了妻子,那就不一樣了。

他不知該如何做個好父親,更不知該怎麽做個好丈夫,這是完全陌生的領域。

年?少時曾天真的說,無?論?她将來是什麽樣子,只要她願意他就娶她為妻。

那句話?多少有些盲目的自以為是,也是極其不負責任的。

娶她不是給一個婚禮和名分就夠了,那是父親眼中?婚姻的意義,所以他失敗了。

他感到無?比迷茫和苦悶,恨自己定力太差,不該動了春心,更恨自己氣量狹小,得知她對?別人另眼相?待時便亂了分寸。

如今走到這一步,他難辭其咎。

“阿兄,怎麽了?”荷衣見他神色瞬息萬變,最後滿面痛苦和自責,胸中?不由得一緊。

“沒事,就是太累了。”他有些無?力地垂下頭?,十指插進蓬亂的鬓發間,呢喃道。

她能感覺到他深重的痛苦,雖不明所以,卻很是同情,想到嬢嬢若是與耶耶和離,與他老死不相?往來,也不見她的話?,她一定會傷心死的。

“奔波了一天,的确是夠累的。”她溫柔扶起他的腦袋,看見他眼底閃爍的淚光時,心頭?驀地一震。

他的眼神有些躲閃,卻實在太疲憊,已?無?餘力去?掩飾脆弱和無?助,何況他對?她向來是不設防的。

**

荷衣想起了他跪在樓外的伶仃背影,那時候她就好想抱抱他,可因為有婉姨和婢媪們在,哪怕丈許距離,也像隔了萬水千山一般。

此刻他近在眼前,在獨屬于他們的一方小天地。

這情景有些熟悉,她慢慢想起來了,崔阿姨離開?的那天,他沒有去?渡口送行,她回來後找了許久,在樓上的寝閣裏找到了他。

穿過重重紗幕,她看見他跪在西窗下,向隅而?泣,懷中?抱了件碧青色的小夾襖。

那是她出?生後第?一次見他掉眼淚,珍珠一般,大顆大顆順着腮邊墜落,在衣襟上洇出?了一片花。

她呆立良久,輕手輕腳地走過去?抱住了他,學着父母哄自己的樣子拍撫了幾下。他沒有掙紮,帶着哭腔道:“嬢嬢走了,她不要我了。”

她笨手笨腳地給他擦眼淚,徒勞地安慰着,又天真地向他許諾,将來會把所有的東西都分他一半。他終是破涕為笑,故作?堅強地說:“我不傷心,我已?經?長大了。”

後來他再沒有哭過,也從來不鬧,更不會說想念的話?,只是她拉他去?渡口看過往船只時,他從來都不拒絕。

悲傷就像輪回一樣,一切都在重複上演。

她吸了吸鼻子,俯身過來輕輕抱住了他,把他的頭?擱在肩上,柔聲道:“阿兄,我們如今都長大了,大人什麽都不怕,也不會傷心的。”她無?聲地笑了笑,嘆道:“你什麽都有了,也不需要我再分你一半。”

他沒有說話?,一路上都與她沉默相?依。

馬車到大夏門?外時,已?經?是深夜了。

荷衣心情大好,探出?頭?道:“等會兒我去?叩門?。”

馮珂還沒反應過來,她已?經?跳下了馬車,頗有些狐假虎威的樣子。

“這麽晚了,娘子居然?還如此神清氣爽?”馮珂有些驚訝。

荷衣笑而?不語,輕車熟路地往前走去?。

她準備了半天的說詞,原本想逗一逗守城的校尉,好洗刷前次被?拒的恥辱,結果半句都沒用上。

他們一看到馮珂便畢恭畢敬,什麽多餘的話?都沒有,就迎出?來一幫人,張羅着準備開?閘。

荷衣震驚了好半天,待看到馮珂得意洋洋的表情時,才明白他早看出?了她的意圖。

她氣呼呼地跺了跺腳,轉身回車裏去?了。

太子正托着腦袋閉目養神,瞥見她氣鼓鼓的樣子,調侃道:“如意算盤打錯了?”

“你們都讨厭,就會捉弄我。”她錘了錘膝蓋,怒氣沖沖道。

太子握住她的手,柔聲道:“不就是面子嘛,改天幫我找回個大的。”

荷衣也不是真的生氣,所以一句話?就被?安撫住了。

等回到東宮她已?經?困得不行了,當夜便留宿在側殿。

**

經?受了這麽大的磋磨,荷衣以為太子大概要消沉幾天,誰知道次日醒來他就不見人影了。

“今兒是常朝,殿下要去?前邊接見大臣,還要處理政務。”侍候盥洗的宮娥道。

荷衣不禁咂舌,能做太子果然?不是常人,這毅力屬實驚人。

再晚起一刻鐘,可就要連午膳都誤了。荷衣饑腸辘辘,匆匆填飽肚子便往回去?趕去?。

她一夜未歸,绮娘和绡娘心急如焚,直到看見她好端端回來才松了口氣,拉着她一疊聲問東問西。

荷衣敷衍了一番,叫她們拿出?袍服圖樣繼續制衣大業。

從誇下海口到現在,已?經?兩天了,卻因為去?崔園給耽擱了,迄今還未正式動工。

比起女子的裙裳,男子的袍衫樣式可就簡單多了,如今朝野上下都流行襕袍,身為太子,也不好太标新立異,荷衣便也選了襕袍。

至于顏色、布料和尺碼這些,她是渾然?不知,只得轉去?求助紫煙。

得知她的用意後,紫煙喜不自禁,親自帶她麗正殿。

有一間宮室是專門?放置常服的,宮女打開?一排排櫃門?,荷衣看得兩眼一抹黑,讷讷道:“怎麽都是一個顏色?”

或深或淺,好像都是綠色。

紫煙笑道:“我也分不清,你讓她給你講。”

宮女福了福身,笑盈盈地給她介紹:“這是水綠、凍綠、蒼綠、石綠、墨綠、金碧,這是群青、月白、湖藍、竹月、雪青,這是玉簪綠、天水碧……”

名字倒是挺好聽,可惜她還是只記住了一個綠。

她又來回掃了一眼,指着其中?一件飾有孔雀羽毛的錦袍道:“我要做那個,亮閃閃的那個。”

宮女微笑道:“這是金碧色,殿下嫌太花哨,雖是常服,平時卻很少穿。”

“那多可惜?”荷衣暗暗記下了,改天一定要想辦法讓他穿一回。

“娘子若是确定了,奴婢這就讓人去?找布料。”宮女問道:“您選好紋樣了嗎?”

“只能在圖冊裏選?”荷衣有些不甘心,詢問道:“有沒有畫師啊?我想要別的紋樣。”

來來回回就是祥雲紋、雲鶴紋、翔鶴紋、松鶴紋、鶴鹿紋……她已?經?看膩了。

紫煙一臉驚奇道:“這還不簡單?你想要什麽,說出?來我找人畫。”

“我想要……”荷衣見她們都興致勃勃地望着自己,一時便有些忸怩,頓了頓道:“我要跟畫師說。”

紫煙讓宮女幫她找料子,然?後帶她去?了內直局,喚來照管服飾的官員,問他誰擅長設計紋樣,那官員連忙喊來兩名下屬,說是剛入職的太學生,朝氣蓬勃,筆法靈活,新意不斷……

荷衣沒好氣道:“哪有什麽新意?都是老祖宗傳下來的。”

“娘子有何高見?”那官員笑着拱手道。

“我要和他們說,你先出?去?。”荷衣一本正經?道。

紫煙也識趣地告退了,一時間廳中?只剩下荷衣和兩名年?輕畫師。

“我要為太子做一件新衣服,可是選紋樣的時候沒一個稱心的。”她抱怨道:“鶴旁邊不是雲就是鹿,要麽就是松柏瑞草,好無?趣。”

“娘子有什麽主意?”其中?一人問道。

“荷花,還要有荷葉,”她比劃着道:“旁邊或者上面是一只鶴,你們把這些畫在一起,不要太呆板,要活潑有生趣。”

“娘子是要做哪個季節的衣服?”另一個人問道。

“當然?是冬衣啊,怎麽了?”荷衣有些莫名其妙,“難道紋樣還分季節?”

“這倒不是。”那人讪笑道:“冬天的衣服繡荷花,是不是有點……不合時宜?”

“你好好畫畫就行,別管這些。”荷衣擺手道:“要是再多嘴,我就加上錦鯉、蜻蜓、青蛙……”

“別、別、別,”先前開?口那人連忙賠笑道:“不能再多了,您等着,我們這就去?準備。”像是生怕她再有無?理要求,還不等她回答,兩人便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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