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小樓宴

第7章 小樓宴

跨進朱紅色的大門,陸染這才發現與望北樓極度相似的閣樓立于廣場東北。不同的是望北樓共有七層,此樓為四。望北樓是六角樓閣,此樓為四。這大概便是這場宴會名為小樓宴的原因。他一邊想着一邊跟着護院朝南。

廣場的四面皆是高牆。再往前走,中央便搭了個如蓮花般的高臺,其上立着面大鼓,以一拱橋與“小樓”的入口相連。剛才在遠處看到的熠熠生輝的夜明珠便鑲嵌在拱橋之上,與橋下碧波蕩漾的水池相互輝映。河中魚兒不時地泛起水波,橋上星星點點,其下波光粼粼。

正南面的高臺最高,應是主人之座。因外面隔着屏風,看不見裏面是何人。兩個護院将陸染帶上高臺便抱拳離開。

進入屏風,陸染打量了臺上一眼。只見李斐竟帶着葉風坐在正座,葉家老爺葉紳坐在兩人左下,正殷勤地給他斟酒倒茶。幾個丫鬟則從右到左依次挨在李斐和葉楓的身後站了一排。

陸染生怕被人發現了端倪,不敢再多走一步,只眼觀鼻鼻觀心地抱着玄貓,站在了丫鬟們的最左側。

此時,一個護院打扮的家仆匆匆進來,輕輕在葉紳的耳邊言語了幾聲。

“沒找到就沒找到吧,把門關緊!那賊人跑不了!”葉紳看了看上座的李斐,厭煩地揮了揮手,而後不經意間往抱着玄貓的陸染處瞟了一眼,頗有些奇怪道,“這嬷嬷怎麽看着這麽眼生?你,叫什麽?”

陸染鼻尖漸漸冒出汗珠,還好此時在葉紳身邊的白管家搭了一腔:“老爺好眼力!這個嬷嬷是小的剛剛分給三公子照看貓兒的。姓王。”

“哦。王氏。”葉紳點了點頭,又向陸染問:“你剛才見到這貓兒玩的繡球了麽?”

陸染點了點頭,又趕緊搖了搖。

“沒有就沒有,你怕什麽?老爺又不會吃了你!”葉紳以為他害怕,輕笑一聲,那眼神仿佛想透過陸染的衣衫将他剝個精光,讓陸染直想戳瞎這小老兒的眼!

“王嬷嬷,”葉風看了看這邊,拍了拍自己的右側,“帶着我的貓兒跑那麽遠做什麽?還不站過來些。”

陸染這才呼出一口氣,趕緊繞過幾個丫鬟,站到了葉風身後。

見他站好,葉風仔仔細細地打量了陸染一眼,若有所思地看着陸染鼻尖那顆就要落到嘴角的冷汗,微微擡了擡嘴角:“王嬷嬷這脂粉......打得倒是比我勻稱。”

陸染趕緊把頭垂了更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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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子時三刻,大鼓敲響。

如蓮花般的高臺四周架起了火把,一個帶着獠牙面具的巫師跳到了臺上,大喊了一聲:“小樓宴始”。

話音一落,蓮花的花心陡然下沉。

再起之時,蓮心中竟出現了好幾個或妩媚或清純的“姑娘“各做着優美的舞姿定立在臺上。

那些姑娘雖然個個美貌妖嬈,但都胸部平坦、喉結突出。陸染一看便知是像姑扮的......

等他再看仔細一點,卻發現那個像姑竟都在微微發抖。有人眼角已經哭花,有人腳下的繡鞋竟已滲出血來。原來這些人竟是被蓮花下的銅絲竄成了各種姿勢。

“看官們想啓哪道花露?”臺上的巫師陰陽怪氣着。

“啪”地一聲,幾個像姑被各自送到了蓮花的花瓣之上。

廣場上人聲鼎沸起來。高臺之上蒙着面的貴客紛紛将手中的骨牌扔了下來。

“哦?原來是它。”巫師搖起了骨鈴,一瓣花瓣忽然下沉下去。緊接着,連接着圓臺與“望北樓”的拱橋下的湖水忽變得嫣紅。、等着血水不再冒出,一杯杯紅豔豔的血水被各個仆人端上了案來,升上來的花瓣中只剩下一具慘白的屍體,卻依然做着那姿勢極美的舞姿。

“胭脂——”葉風忽然渾身顫抖站起身來,卻被李斐牢牢按在了座椅之上。

“原來那人叫胭脂?好名字。可一瞬間便如胭脂般化了......知秋,好好看着!我說了今日要讓你看清楚的!”

葉風不斷搖頭,滿臉是淚地喊着那像姑的名字。被定在蓮花之上的像姑們一個個露出了或驚懼或絕望的神情,廣場之上的看客們卻各個甘之如饴……陸染忽覺得胃中不适。

待他好不容易忍了嘔吐的沖動,卻又聽廣場上樂聲起,巫師搖起骨鈴,

圓臺上蓮花花瓣的小孔中竟漸漸冒出了白色的蒸汽。一瓣,又一瓣花瓣,慢慢沉了下去......

“你們......這些禽獸!到底想幹什麽?!”葉風大喊一聲,推開屏風想沖下高臺。卻李斐一把抱住,捉着他的臉朝外。

他不停掙紮,滿面的油彩已花掉了一半,像攀着一根救命稻草般朝李斐讨起饒來:“李斐!不,李大人!求您,求求您!讓他們停下來吧!讓他們停下來吧......”

見他不理,又轉頭朝向葉紳:“爹!讓他們停下來!我錯了!我錯了......”

話音未落,蓮花的花瓣已陡然升了起來,七個像姑各自保持着原有的姿勢,立于花瓣之上。如盛開在花上的畫中仙。

香味,漸漸飄入高臺。

“美人血如露。美人膚如脂。”那巫師拍了拍手。葉家的仆人便擡了七個裝着荷葉的人形盤子,将幾人各自擡上了南北東西的高臺之中......

看着那些音容相貌仿若身前的“盤中餐“,如胭脂淚般的“杯中血”,陸染已打起了幹嘔。

葉風呆立在原地,不再掙紮。只扯出個比哭還難看的媚笑,淚流滿面地朝向李斐,“小李大人,還有幾個,還有幾個沒在這裏!放過他們。東西我拿出來!立刻就給您!”

李斐頓了一頓,卻并不給他回應。

葉風趕緊掙脫了他,連滾帶爬地撲向了陸染身前,抱住他懷裏的那只玄貓搖晃了兩下:“趕緊,去叼那東西來!再晚就來不及了!”

那貓兒似聽得懂人話,看了神志欲裂的葉風一眼,便嗷嗚一聲奔了出去。

——“咚咚咚!”

此時大鼓又響。葉風被驚得抽搐了一下,驚恐地睜大了雙眼緩緩回過頭去。

只見“望北樓上”那些影影綽綽的影随着鼓聲越來越明顯......

鼓聲之後,望北樓上的每一個窗戶陡然降下了簾幕。

一樓北角!二樓南面!還有三樓、四樓各一人,加上剛才的七個,總共十一人,正是今日所有陪他去望北樓的妙音閣像姑!

他不由往後幾步,跌倒在地。

——“各位看官!”此時葉府的主人葉紳走出了南面高臺的屏風,朝廣場上拍了拍手。衆人明白今日的重頭戲即将開始,四面的高臺陡然安靜下來。

“今日,連當今太宰的幺子小李大人也大駕光臨!實屬葉某的榮幸......”

一聽小李大人四字,小樓宴上幾乎轟動起來。一個個客人恨不得揭開南面高臺的屏風,好好膜拜一下當今太宰最寵愛的幺子,更好奇起來他身邊作陪的美人是誰。

葉紳見目的達到,傲氣地看了四周一眼往“望北樓”上指了一指,“來過小樓宴的貴客自然知道。我葉家小樓宴的出名之處,除了剛才的美酒、美宴,自然還有這小樓!

“此樓雖仿着大業第一名樓望北樓而建,無法建到七層六角,但也有四層四角,如今每一角一美人,總共四四一十六位,都是為各位貴客準備的絕頂美色!

“和往常相同,每位先在禮金上綁上自己的骨牌,投到場中……禮金最高的十六位客人投得選人資格。而後依順序去拱橋選得美人。白銀百倆買活,黃金千金買死。

“只是今日……為了我們尊貴的小李大人能夠看得更加清楚……樓裏的每個角落都是亮堂堂的......”

亮堂堂的?此話一出,四周的賓客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葉紳會意地安撫起衆人:“貴客們放心。葉某自然是不會讓各位難堪的。第一個去試的貴客,禮金可免,且選死選活皆可。”

四周安靜了一會兒之後,一個大腹便便的富商第一個起身下了高臺。一個眉清目秀的家仆趕緊提着人皮燈籠,引着他穿過蓮花圓臺,站在拱橋上選人。

“就他!!”富商粗粗看了一看,便猴急地點中了二樓南面的像姑,跟着提燈的仆人進入了二層樓閣的南面一角。

待仆人将手中的人皮燈挂在南面那角,裏面的燈火便更亮些了。

只見樓裏的像姑被綁成了一個奇怪的姿勢,卻看不到折磨他那富商的半條影子!

一聲尖叫聲後,那小像姑便開始哭叫,而後聲音越來越痛苦。再次大叫一聲之後便一動不動了。

二層樓閣的南面燈火忽滅,一具白花花的屍體從其上扔進了池塘。

池塘裏不知什麽東西撲打起水花,一瞬之間便把那光滑屍身吞了幹淨,只剩下一具骨頭。

“咚!”巫師敲了皮鼓,搖了搖頭,“恭請二樓南面樓主出樓。”

那富商顯然還未盡性,罵罵咧咧地被人拖出,跳着腳道:“這麽快就死了!還要花我千金?太不經用了!”

巫師笑了笑,恭敬回他:“千金買命,百兩買人,這是規矩。只是樓主太過威武,時間便就快了一些。”

聽他這麽一說,富商便也頗覺面上有光,提了褲子,耀武揚威地回到了位上。

經這一出,剛開始還有些忐忑的客人們立刻放下心來。無數套着骨牌的金銀珠寶都往廣場上投去......

葉家的仆人不停地端着盤子撿着東西。仔細點數之後,挑出最貴重的前十五位,寫了單子交給了葉紳。

葉家老爺看了看禮金單上的數字,得意地哈哈大笑起來。一面敲擊着桌案一面朝廣場上喊:“請各位樓主入樓!”

“咚咚咚......”鼓聲忽然急促,黃金白銀不斷堆積在圓臺之上......十五盞人皮燈搖晃在夜色之中。

呻吟和痛呼響在四層樓閣,讓那樓閣仿若人間煉獄。

葉風看向東西南北,不由得全身顫抖起來。

不過多時,一樓北角的燈籠已滅。望北樓上又扔下來幾條或赤裸或殘缺的身體。拱橋下的池水幾乎變成了赤紅。

“小樓”在葉風眼前一點點旋轉起來。他着急地貼緊了屏風,盯着三樓和四樓的燈火,不斷在心中祈求:“貓兒快點,再快點!快點回來!讓他們活下來!都活下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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