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變故2

第17章 變故2

“不,不會的!”李斐張了張嘴,似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浮木,“就算是為了大哥......為了他,聖上也不會對我們李家趕盡殺絕的!”

“混賬東西!還敢提你大哥?你簡直是......”謝同之終于忍不住再扇了李斐一巴掌。可怒斥之時,卻見李斐捂着臉看他。

李斐和其兄并不相似,可那雙眼睛卻能瞧出那人三分的影子。

謝同之眼中泛起了血絲,終于将手握攏成拳,長嘆了一聲:“李望之,看來是你哥和義父太護着你了......一個女子的冤屈在上位之人眼裏算得了什麽?

“那狗皇帝想重用青年貢生,又不想得罪貧賤的軍戶,還想要敲打女子三從四德。無事的時候,自然會為了安撫貢生去壓着那案子。可一旦讓他發現這案子裏還牽連着義父,你覺得他會不會派人追查下去?禦史臺那些暗行禦史可都不是些吃素的!

“今日我打你已然逾矩。可我既身為你義兄就不得不替你哥好好管教管教你......”

一聲聲的“狗皇帝”,讓一肚子忠君愛國的李斐再也壓制不住,他雖覺得此次聖上的抉擇有失偏頗,做法也酷烈了些,甚至還危及到了知秋的生命,但他還是站直了身體:“可你們為什麽不說是父親錯了?他不該做出這些事來!他不該為了權勢總是和聖上争......”

謝同之不可置信地看向了他,“你怎麽會以為這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因為義父要争權奪利?!要不是義父他好不容易建立起監察寮設立了十三路監州,你李家早就被架起來烤了!你知不知道你哥他為了你李家......你以為你口口聲聲的聖上是個什麽好東西?”說到此,他再不能繼續下去。

李斐鼻腔之中蜿蜒出一股熱血,但見謝同之眼中一閃而過的一絲悲憤,愣了一愣之後便不敢再出聲。

見他模樣,謝同之深吸口氣擡起袖子,囫囵擦幹了他鼻下的血漬:“自古以來,本就沒哪個權傾天下的臣子有什麽好下場!何況義父還德高望重,你大哥又曾是大業最受人傾羨的少年将軍......你放心。陸染和葉風都跑不掉的,我已命人去追了。此處,也須先下手為強......”

“派人......去追了?”聽到此李斐已然腦子發懵,并未深想謝同之後面半句的意思,卻見謝同之勾了勾手示意胡伺祖靠近了些,在他耳邊說了些什麽。

胡伺祖一聽,幾乎以頭搶地,朝謝同之跪下來不住磕頭。

謝同之啧啧兩聲,拍了拍他的肩膀,“伺祖,可以了。我謝同之明予你講明,你去了,你的家眷義父自然會派人好好照顧!總比你下去做了冤死鬼的強。”

胡伺祖留下一行濁淚。這才發現忙忙碌碌六十年,除了有命賺沒命花的錢竟什麽都沒有留下。而李斐也這才咀嚼出“派人去追”幾字的意思,幾乎是痛哭流涕地向李同之懇求起來,讓他放過葉風一命。

殺人不眨眼的小閻羅看了看他,不知想起了什麽,竟愣了好久,最後長嘆一聲帶着黑衣人消失了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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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夜裏,葉家起了一把大火。沖天的火光幾乎照亮天際。

樓臺倒塌之際,從小河裏、池塘中、泥土下......顯出了無數屍骨。

十年前白家失蹤的當家娘子的骨骸也從西邊一詭異院子的牆壁中露出一角......

和陸染一前一後地踏出臨江縣界碑的葉風仿佛有感應一般驀然回首。陸染跟着回頭一望,自然也發現了山下熊熊燃燒的火光,連忙沖到懸崖邊——“那,那是臨江縣的方向。那難道是......是葉家?”

葉風點了點頭,用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看向了他:“這樣大的火勢大概是一個人都出不來了......葉家占地寬廣,這火必是人為。而且不會是一人所為。必定是訓練有素,分工明确......”

陸染一聽便急了:“葉風!你什麽意思!”

可轉頭一想今日公然來縣衙滅口的其中一撥不就是鎮北軍的?轉而心情複雜地降低了聲調:“你信我!那個......今天我劉叔,呸,那劉校尉絕不會像李斐所說是我爹或聖上派來的!這裏面一定有什麽誤會!這縱火的也絕不會是鎮北軍的!等我回到盛京一定會徹查此事!”

葉風張了張口,但看了看幾乎火燒眉毛般的陸染,心中莫名一軟,便又沉默了下來。

一路之上這金貴無比的小侯爺為了帶着自己避開人群一直挑着山路朝南,不敢換馬,也不敢吃東西,一大半天過去渾身都被汗水嘔得發臭。也許這纨绔一輩子都沒受過這樣的待遇......

夜晚的山風撩起二人的發梢衣袖,自然聞得到對面那人的味道。

看着早已發冠淩亂的陸染,葉風嘆了口氣,心想:這人果然如傳言一般是個脾氣火爆的草包,可他也确如自己想象中那般剛直正義,心性純良......

他第一次放柔了聲音對陸染道:“到如今小侯爺還決定帶着我這個麻煩南上嗎?”

“自然!”陸染從未聽葉楓如此軟聲對自己說過話,心裏像被一根柔軟的羽毛刮過。

他偷偷看向對面之人,看着皎潔月光在那人半垂的睫毛上投下柔軟的影子,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唉,就算再是倔強,遇到了這麽多事,多多少少還是會有些害怕的吧......也是。他畢竟不是個完整的男人,這一路還是得靠着自己這樣的真漢子的……當下便心肝顫了顫,一腔熱血湧上心頭,再追上一句:“別怕!有我護着你呢!”

葉風看了看陸染的神色,頃刻間便猜出了他心中所想,才對那小侯爺升起的半點柔軟瞬間消散得無影無蹤。

陸小侯爺卻全然不知,只覺得似乎連這山風都快要把葉風吹碎,連忙脫了自己外袍追上去給他披上,可剛觸到了葉風的肩膀,卻換來了更加冷淡的一瞥。

這麽近的距離,陸染再次感嘆這人臉上居然光滑如此連一點胡渣都沒有,好看得像皇宮工匠雕出的玉竹……在心中嘆了聲可惜,憐惜地放低了聲音:“山中風大。我一個大老爺們的倒是不怕冷,倒是你......”

沒想到葉風卻怒極反笑,拂了袖子便徑直朝前。

“葉風?你在莫名其妙怄什麽氣?”陸染忍不住追上前去攔住了他:“夜裏風大!看着樣子還有走上一個時辰......”

葉風不勝其煩,停下了腳步:“陸小侯爺!原本在下以為小侯爺并非俗物。可到現在才知道你依舊和那些腌臜之人一般從骨子裏将人分了三六九等!您看不上女子,也瞧不起閹人。難道為人做事就是憑了胯下的那二兩肉嗎?”

“我不是看不起你,我只是.....”陸染陡然一頓,遞出外袍的手停在了半空。

原來,只是可憐啊……

也是。大業的貴子哪個學的不是天地君師、男尊女卑那一套?沒想到,這纨绔還自帶一身酸氣!

想到此,葉風哂然一嘆,抽走了陸染手中外袍,擡手便穿。卻發現陸染呆呆地看着自己披上袍子準備系帶之後,卻不知為何臉上一紅,誇張地轉過身去。

難道此人竟然覺得自己與他……男“女”授受不清?!

見此,葉風幹脆拉松了袍子惡狠狠拍了拍陸小侯爺的肩膀:“小侯爺?不愧是進過太學。奴家雖說下面和小侯爺不同,可上面卻是一模一樣。小侯爺如此作态是怕奴家吃了你嗎?”

“什,什麽奴家?!”陸染打了個寒顫,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回過身來,卻見月光之下那人吊兒郎當地垮着外袍向他勾起淡緋的唇,半挑的眉毛之下一雙含情目中波光粼粼......

“葉......風?”陸小侯爺狼狽地咽了口唾沫,向後打個趔趄。

“哎!奴家在呢。”

葉風捏起鼻子甕聲甕氣地答應了一聲,而後慢慢伸出手來,一點點朝陸染的下颚逼近......

沒有油彩和鉛粉的他,神态潇灑,身姿颀長風雅,面孔在月光下顯得越發秀雅清俊,讓陸染看得有些出神。

——多年之前,皇城之中,一張如三月桃花般的笑顏竟慢慢浮現在他眼前。這人似風肖竹,那人如天上明月。他們明明是不一樣的,不一樣......

“三......”他恍恍惚惚喊出記憶中的名字,卻晃了晃腦袋讓自己清醒。

“三什麽?”葉風朝他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指頭剛好觸到他的下巴,嘴角也幾乎咧到了眼角。可見陸染就這麽癡癡地望着自己,半路也就不笑了。

二人忽然靜默。似乎連山風都凝固了下來。

一陣沉默之後,葉風率先一步避開了視線,清了清喉嚨,卻聽到身後“噼啪”作響,似乎有人踩斷了地上的樹枝。

“誰?”陸染也從旖旎中清醒過來,将手按住刀柄,轉頭看向聲音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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