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畫舫
第21章 畫舫
“是葛大回來了。”碼頭上,似乎有人發現了漁船。
“升燈——”在一聲威嚴的女聲後,畫舫的甲板之上陸續升上了燈籠。
貫穿大業南北的運河無聲靜流。毗鄰臨江縣最大的碼頭之上只停靠着這一艘三層畫舫,仿佛這裏的水域就是為了這 “南宮”二字而建。
葉風在心中咯噔了一下。
他頂着葉家三少爺的皮囊,在妙音閣中迎南送北了多年,雖說沒能結識大業所有的權貴,但也算是把上上下下摸清了七七八八。
這南宮家既然能讓“彼岸花”如此忌憚,又能在上下運河的關鍵水域霸着一個碼頭,卻為何從未聽來往的大人和客商提及......
正想着,船已靠岸,提着“南宮”燈籠的女子已分作兩排從船艙中魚貫而出。
因為靠岸時候的颠簸,他懷裏的陸染又動了動手指,葉風再次扶穩了他。
侍女們漸漸接近了幾人的小船,一排排燈籠仿佛要将漆黑的河面照亮。領頭的一個将手中的燈籠往這邊湊了湊。冷冷的燭火照在葉風的頭頂。讓他不由得将摟着陸染的緊了緊。
葛大一見那面上籠着薄紗的侍女,連忙跳上碼頭,垂頭“嘿嘿”兩聲讨好:“梅姑好,不知公子現在可好......”
被他稱做“梅姑”的侍女并未搭理,只直直打量着葉風和陸染,過了許久才冷冷道:“怎麽?又沒把東西撈上來?這是去哪裏找了這兩個東西來替”
葛大連忙作揖:“梅姑啊,公子年年找那東西,可都這年頭了,哪還能找得到?”
梅姑再次看了葉風和陸染一眼,冷哼了一聲:“世間男子皆污穢。我可不許龌龊的男子再接近公子半寸!”
“不不不,一個閹人,一個是他們大業的小侯爺,興許公子能用得上......”葛大着急起來,卻只敢小心翼翼湊近一步。
“這時辰,怕是什麽天仙絕色都不管用了。何況,那閹人不也是男人變的?”梅姑喚來幾個打手模樣的大漢,指了指葉風和陸染,“綁了手腳,扔進河裏喂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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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哎,梅姑姑這是何必.....這,這多可惜......梅姑姑,您聽我說,這其中一個聽說還是個大業的小侯爺。公子不用,總能當個俘虜。”
“俘虜?我們需要什麽俘虜?特別是這小侯爺,更是毫無用處,趕緊扔了!”梅姑轉過身去,臉上似有怨毒,言語中已是不耐。
葛大雙膝一抖,再也不敢多言一句。
眼看大漢們逼近小船,葉風看了看向還未醒來的陸染,眼帶懇求地看向站在碼頭上的葛大。可那葛大只帶着些同情地朝他搖了搖頭,仿佛他和陸染已經是兩個死人一般。
葉風打了個激靈,看了看左右。這一段的運河,河道雖寬但十分平緩,先跳進水裏,興許還有一絲活路。
想到此,他反手抓住陸染的手,想拽着他一搏。而此時已有拿着繩索的蒙面漢子跳上了漁船。情急之下,他一腳踏上漁船的一角用力一踩——那漢子一沒留神,竟“噗通”一聲摔進了水裏。
小船瞬間劇烈地搖晃起來。剩下的幾人氣急敗壞地陸續登上了漁船,齊整整向葉風抓去,而葉風卻帶着陸染一、一避過。
嘈雜之聲讓本已轉身的梅姑頃刻間回過頭來,卻見葉風雖拉拽着陸染卻依舊腳步靈巧,身形翩然若仙。
“.....奇怪......這人的身形......可他與那人并沒半點相似……”梅姑愣了愣,不可确信般看着眼前的一幕,右手不由得在袖中握緊。直到葉風打了個趔趄,被鉗住左臂,才松了口氣。
然而過了一會兒,她卻飛身朝前,伸出手掌,漸漸接近漁船上的葉風——“梅姑姑,不可!”此時,畫舫方向,一個小侍女急匆匆朝這邊而來。
梅姑見到這個服飾比衆人華麗了不少的侍女,不情不願地收了攻勢,返回岸上。
“婉兒何事?”梅姑開口。
那侍女朝她微躬,恭敬在她耳邊言語了一番。
梅姑一邊聽,一邊一眼不眨地盯着葉風,最終拂了拂衣袖,示意漁船中的大漢将他拽出小船。
拉扯之間,陸染失了葉風的依靠,重重摔在船板之上。葉風立刻便掙紮起來。
葉風的模樣不知讓梅姑眼中泛起的怨毒更盛。
她看了看摔倒在船板之上的陸染,冷笑了一聲:“這麽擔心這小侯爺?不用擔心。他,只是撞到了頭.......如今你不如擔心擔心自己...... 我本不願讓你這龌龊的不男不女之人接近公子。可公子那邊的确急着要人.....既然你會幾招三腳貓功夫,那便應該卸了你的手腳才是穩妥。”
話音一落,兩個漢子立刻架起葉風一左一右的用起力來。
自己和南宮家從未打過交道,為何這個婦人卻仿佛和自己,甚至和陸染都有仇一般?
葉風被梅姑眼中的怨毒詞激得一愣,而劇烈的疼痛即刻便從他的雙臂傳來。
“......放手.....”正在拉扯之際,雙臂忽然一松,一個比自己略微高大的身影從漁船上躍起,用頭直撞向鉗制住自己的漢子,葉風不可置信地睜大了雙眼。
只見陸染無比狼狽,跌跌撞撞地爬起朝他而來——衣衫濕漉,滿臉淤青,全身破爛,沾滿血漬......
難道剛才他早已醒來,只是在等待時機搭救自己?他明明可以趁亂先走的。見陸染再次被人絆倒,葉風心中忽然就疼了疼。
“陸染......你還不快走?!”他定了定神,努力吞咽了一口唾沫。
“不。”陸小侯爺倔勁上來,艱難地拔出藏在靴中的匕首,再次沖了過來。
“陸小侯爺。你從小就不是盞省油的燈!看來,你和他果然是對不要臉的!”梅姑在此時冷笑一聲如閃電般出手,而後,陸染的右手便被折斷,左膝跪倒在地。
“這世上男子多龌龊。而我梅姑見過的最最龌龊的便是男子之間的茍且之情。你們二人在我眼前拉拉扯扯,我梅姑可看不得!”說完梅姑一腳将陸染踢倒在地,一邊向左右吩咐:“本想綁了這小侯爺扔進水裏......既然他左手已斷,不如直接卸了他的膀子和腿!”
“是。”打手們會意,一個個朝向陸染的方向。
葉風猛地掙脫束縛,撿起陸染掉落的匕首将它抵在了脖頸之間:“都給我住手!你們公子不是要人嗎?你們想讓他要一個活的,還是死的?”
“怎麽?你想死?”梅姑冷哼一聲。雖是如此,還是讓衆人緩了一緩。
就這短短一瞬,葉風知道自己是賭對了。
他心中微微泛起漣漪,面上卻不露聲色地将眼光緩緩漫向了陸染,将匕首往自己的脖頸之間送了送:“我說,放開他!不然......就讓你家公子用個死人吧。”
陸染頓了頓,眼前忽然就模糊了起來。雖是短短時日相處,但不斷徘徊在生死之間,他和葉風之間的默契早已突飛猛漲。他摸了摸藏好那些證據的前襟,不用去想便已明白了他的意思。
在深深地看了葉風一眼之後,他咬牙跳入水中。
梅姑并未下令去追,只向葉風冷冷看去,直到他放松下來,便瞬間移動腳步,輕巧地奪過他手中匕首扔進水中。
沒過多久,河裏便泛起了一絲紅櫻。
看着葉風眼裏滲出的憤恨,她笑了一笑,擡手便卸了他的胳膊:“想死?很容易.....公子身邊的美人,沒人能撐過三天.......可剛才,你讓我想起來一個故人,想死可就沒那麽容易了......這陸小侯爺,我之前見過,更不會讓他活着。”
此時的葉風未聽她言語,只直愣愣地看着河中越泛越多的紅纓。
短短幾天,陸染的一個個表情,和自己相處的一幕幕場景,如走馬燈般在他眼前重現。
他顧不得手臂的疼痛,胡亂掙紮起來。眼前卻被黑布蓋住,被如貨物一樣拖拽向前。
沒過多久,眼罩被人揭開,畫舫的船艙之中只剩下兩排提燈侍女。
“公子那邊該急了。趕緊讓他進去吧。”那個服飾比衆人華麗了不少的侍女婉兒朝梅姑懇請。
梅姑點了點頭,一道金色華服朝他籠罩下來。
婉兒上前為葉風系上腰帶,整理衣衫,還未妥當,裏面已傳來一聲咆哮——“人呢?人呢?!他人呢?”
她吓了一跳,急忙轉身回到障門右側,和左面的女侍一起拉開了障門。
障門之內,鬥大的夜明珠幾乎将黑夜照成白晝。
一幅雕刻了山川河流和紅日的巨大屏風出現葉楓眼前,其上繪制的河流如同血窟,一輪紅日之下朝外洶湧澎湃開紅色的水流,讓游溺在其中的錦鯉顯得了無生氣。
屏風前站立的一個戴着青銅獠牙面具的高大身影朝葉風轉過頭來。
未等他看得清楚,便一把扼住他的脖子,将他拖進了房內,死死扼住他的脖頸道——“說!為什麽要逃?!你能逃到哪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