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南宮公子
第22章 南宮公子
那人，讓葉楓本已麻痹的神經再次抽痛起來。
他痛苦地皺了皺眉頭。
沒想到這個輕微的表情卻讓南宮家公子疑惑地一愣。
他停了下來，居高臨下地瞅了葉楓一眼，将他拖拽到一面巨大的落地銀鏡之前。
透過銀鏡，葉楓看到了一張扭曲的臉。
與其說是臉，不如說是南公家公子面上覆蓋的那張青銅面具上雕刻着的饕餮圖案。
——“你為什麽要皺眉？說。你在想什麽？你是不是在想，等一會兒又要逃到哪裏去？”
耳邊是南宮公子的疑問，葉風掙了掙，再次皺了皺眉，而這次皺眉卻讓南宮公子莫名笑了起來。他激動地從袍子裏另拿出了一展只有半面的金色面具覆蓋在了葉楓的面孔之上，而後将自己的臉湊靠了過來。
——鏡子中站立着兩人。一人松垮的半披着一件不屬于自己的金色華袍，帶着覆蓋着半邊面龐的的金色面具，而另一人則将一張青銅面具緊挨住他的面頰。兩張質地不同卻幾乎一模一樣的面具重疊在一起，讓葉風猛然一窒。
這種窒息無比熟悉，如同在忘川時候感受到自己被封在漆黑的墓穴時一樣——明明可以感知周圍的一切，卻無法說話、無法動彈。
屋中的甜香熏香袅袅娜，一絲一縷纏繞。
葉風的眼前似乎出現了一座密林。
密林之中，有一白衣人在林中穿梭。他眼前逐漸顯現出一汪碧綠的江水。江水湍急，卻又像母親一樣寬厚。似乎往下一跳，什麽都可以解脫。
他能感受白衣人的欣喜。心中也一樣欣喜起來。
可未過一刻，頭頂忽然一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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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轉過頭去，只見一具雕刻着饕餮圖案的青銅面具出現在自己眼前。戴着青銅面具之人惡狠狠朝他質問：“為什麽你要逃？跳進後面的攔碧江，你便是個死！”
“就算是死，我，也要回去！”白衣人用力掙紮起來，
葉風仿佛和那白衣人融為一體，只想拼命逃開青面獠牙的面具人的鉗制，雙手無力，便用腳踢。
南宮公子忽然暴怒起來，一把抓住他的頭發，将他壓倒在地，使勁搖晃了數下：“你想逃到哪裏去？你又能逃去哪裏？”
茫然之中，葉風似乎和白衣人一起被迫看向天空。看着陽光在此時透過樹葉的縫隙朝他灑下斑駁的光影，看着光影之間，青銅面具上的饕餮張牙舞爪地朝他撕咬......
“滾開！”葉風掙紮朝前，卻被按壓在了銀鏡之上。
“為什麽你要逃？你想逃到哪裏去？你又能逃去哪裏？！”南宮公子咆哮起來，反複重複着幻境中戴着青銅面具之人同樣的話。
迷霧重重之中，林中那個白色的身影似乎也朝葉風轉過頭來，面上帶着一張同樣印有饕餮圖案，但為金色的面具——
葉風的後背漸漸發寒，腦海中的畫面似乎和現實中重疊，從心底升起的恥辱讓他憤恨、絕望。
半迷半醒之間，皮膚被撕咬的疼痛不時地傳來，他拼命掙紮，直到力竭，疼痛卻絲毫未減。
正當他絕望之時，南宮公子忽然抱頭大喊了一聲，如野獸般的撕咬驟然停歇。
——“不，你不是他。他才是我的愛妃！是我南宮明唯一的愛妃！你們都是騙子！你們都在騙我！”他發瘋般怒氣騰騰地抽出寶劍朝葉風砍來，可當劍峰靠近葉風臉上那半盞黃金面具時候，又在緊要關頭避開了他的要害，朝着障門的方向劈砍了下去。
随着障門裂成兩斷，門內的迷煙飄散開了些，守在門外的侍女們慌忙跪了一地，南宮明的眼中仿佛恢複了一絲清明。
“竟拿個閹人來诓我，是活膩了嗎？”南宮明看了看蜷縮在地的衆人，沉聲道。
衆侍女一聽，匍匐得更低。
趕到門前的梅姑看了看裂開的障門，又掃了一眼角落裏的葉風，竟不慌不忙道：“看來公子今日性致不佳，既然此人惹公子不愉，交予奴婢處理了便是......”說着，便示意侍女們起身收拾。
“混賬！誰敢動？”南宮明大喊一聲，舉劍便砍向率先起身的一人，跪在梅姑身側的侍女脖頸中慢慢浸染出血跡。
梅姑怔了一怔，繼而将雙手重疊在額頭，朝南宮明深深拜下：“公子啊，那人已經不在了。連他的屍首也早已泡成了爛泥。迷香無用。公子到如今難道還不明白嗎？！”
聽到此話，南宮明微微一愣，渾身僵硬地轉過身去。
梅姑卻似乎不想讓他逃避，斬筋截鐵地跪直了身體：“身為......”
說到“身為”二字的時候，她頓了頓，深吸口氣才再次開口：“身為南宮家公子，自從那人死後，您每隔數月便要到大業來尋找那人的屍首。若尋不到，便要燃起迷香讓人獻上美人，打扮成當年他受封時的模樣.....可當迷香燃完，您又将那些美人斬成肉泥，命人順着河道撈回些爛肉，騙自己說那些是那人身上的......公子啊，您這是何苦！”
“放肆！是你們毀了孤短暫的歡愉——”南宮明的眼神再次模糊起來，抽回刺入小侍女身上的寶劍，一步步逼向梅姑。
“他是個男子。而你們......要不就獻上些女人，今日，竟搪塞來一個閹貨......孤要的，是和愛妃一樣之人！孤要的，是他還魂......”
梅姑搖了搖頭，絕望地帶上了哭音：“婢子怎麽也不會讓那些龌龊的男子再接近公子......要不是臨江縣獻上的美人驟少，這閹人，婢子也是要殺的！”
“放肆——你這放肆的狗奴才！”南宮明聽到此，氣得再次舉起劍來，朝她頸項而來。
見此，梅姑哭哭啼啼地跪行了幾步，用雙手抱住了南宮明的雙腿：“公子啊！公子英明無匹！連蝼蟻都能得到您照耀的光輝。當年......那人就是仗着您的仁慈，才......以至于公子至今都難以釋懷.....是。是梅姑姑殺了大業這些人獻來的男子，只留下了女子，想着萬一，公子能看上一二，留下子嗣。是梅姑姑仗着公子乳娘的身份不自量力地想讓公子走回正途！公子啊，忘了他吧！陰陽協調方是正道啊！”
——“閉......嘴.....”聽到“梅姑姑”三字南宮明已是松動，再聽到“乳娘”二字，終于卸了力氣癱坐在軟塌之上，只喃喃着“孤讓你閉嘴。”
等梅姑哭哭啼啼了一陣之後，南宮明終于将劍丢于身下，疲憊地掀開了面上的青銅面具。
匍匐在地上的侍女們這才敢垂頭魚貫而入，有序地滅了迷煙，收拾起屋中器具，擡走死去侍女的屍體，剩下二人垂手立于原地，等候上位示意。
葉風這才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看清南宮明琥珀色的眸子，刀刻斧削出來的骨相，他似乎明白了此人是誰......
而南宮明也已察覺到他的目光，轉頭看向葉風，在遲疑了片刻之後，幹脆蹲跪在他面前朝他伸出手來——
“公子不可.....”梅姑克咬了下唇克制住心中急躁，卻聽咔擦一聲，葉風的雙臂已回歸原位。
她陰冷地注視朝葉風看來。與其說是在瞧他，不如說是看着他臉上的那半副面具。
葉風的額頭冒出一層細密的冷汗，悶在面具之中讓人難受至極，卻聽梅姑從喉嚨裏發出幾個字：“公子，這人聽到了看到了這麽多，便交給奴婢處置了吧.......”
“等等......”南宮明盯着葉風面上的那半展黃金面具，神情陰鸷而迷幻，不知透過葉風臉上的黃金面具在看向何人。
——“今日看到此人，孤想起了故人......”
——那迷香已滅，為何這人還未蘇醒？
葉風微微一怔。脖頸處已被重重一擊。南宮明順勢将他摟進了懷裏，溫柔地撫摸上他臉上的面具。
梅姑難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正張了張口卻被南宮明堵住了話頭：“把人帶下去上藥......”
“是......”梅姑咬緊牙關領命，卻又不甘心道：“那此人面上的面具......”
“先讓他戴着吧。”南宮明朝她擺了擺手，示意侍女們為他更衣。
“奴婢鬥膽，這面具是當年那人的......為何公子要給這閹人？要是大人知道這剩下的半展面具在公子這裏.....”
聽到此，南宮明沉了聲音：“如今孤的話，難道已比不過孤讓你效忠的大人了嗎？還是乳娘想步你那些安插在孤身邊之人的後塵？”
梅姑聽到此處，再也不敢多言。
畫舫啓動了開去。
葉風上了藥，在船艙中迷迷糊糊地颠簸沉睡。
完全不知陸染此時已被順着他們行蹤找來的劉能搭救。更不知曉，他想知曉的關于自己的一切，竟會被陸染揭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