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記憶(7)

第39章 記憶(7)

“你……蕭定乾……你不配讓我再叫一聲堂叔!”

“是,我不配!還不速速把這吞下!”說着,蕭定乾将一粒護心丹藥塞入陸染口中。陸然卻瞪大了雙目,狠狠咬住了他的手。

一絲鮮血從蕭定乾的手指蜿蜒而下,謝蘭見狀,擡手便想往陸染的脖頸揮下,卻被蕭定乾止住了。

“下去吧,去幫幫你的師弟謝閻,就算他如今是大邺第一高手,可我也不想出任何意外,務必要讓南宮明将蕭雲歌帶回大啓。”

“諾。”

“此外,南宮明身邊那個叫梅姑的侍女,你和你師弟可合力将她擊殺,而後你取而代之。身為女子,一直女扮男裝待在我身邊終不是長久之計,用你最擅長的易容術假扮成梅姑去大啓待着,倒是可以活得長久些。之後,你便用南疆找來的那東西擾亂南宮明的神志,自然也不易被他察覺身份……”

“可主子,制作那東西的藥材需從南疆那邊源源不斷地供給,費用高昂。三皇子……不,蕭雲歌在南疆戍邊多年,南疆人難免會受他恩惠,屬下怕大巫那兒……”

蕭定乾擡了擡手止住了他的話:“這些事不是你該操心的。做大邺的國師,還是躲在南疆的叢山之中與毒蟲過活,我想那大巫拎得清。”

說到此,他的眼眸中似乎出現了一絲糾結和掙紮,隔了不久,那絲糾結和掙紮還是變回了狠絕和陰冷:“至于那東西的昂貴……哼,不花巨資怎麽讓南宮明對男子産生欲望?蕭雲歌那上等的容貌又怎能有用武之地?

“等大邺的驕傲成為南宮明的男寵,他那父親就算再是愛重,也會棄了他。而南宮明只要迷戀上男人的滋味,自然也不會留下子嗣,久而久之,該給我守着國土的人便是他了……”

聽到蕭定乾如此的算計,陸染幾乎頭皮發麻,他再次用盡了全身力氣咬向蕭定乾的手指,狠狠磨動牙齒,似乎要讓嘴中的指頭骨肉分離。

“主子……”謝蘭還要回護,蕭定乾卻催促他即刻離開。

等着謝蘭的背影消失在七層樓閣,蕭定乾長嘆了一聲轉向陸染,那張冷漠而嚴肅的臉上才似乎有了點兒作為人的溫情:“染兒,放開吧,難道你真要将為父的手咬斷?骨肉之情,打斷骨頭連着筋。我是你的父親,你是我的兒子,就算你咬斷了我的手指,這個又怎麽斷得了呢?”

他在說什麽?他在胡說些什麽?陸染瞪大了雙眼,嘴也微微張開,蕭定乾趁機收回手來。

看了看血流不止的手指,他只草草包紮了一下,便再次對陸染道:“染兒,我是你的親生父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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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定乾!你居然,你居然連自己的堂妹也不放過?”

難道,難道眼前這個人真的是和自己的母親……真的是和自己的母親茍合……才有了他?所有禮義廉恥似乎都在陸染面前碎個幹淨。他爆喝一聲,舉着拳頭揮向了蕭定乾,卻被蕭定乾牢牢捉住了手腕。

“傻孩子,你自然不是我和萍萍的孩子,你只是我的……”蕭定乾苦笑了一聲,“只是,我早已忘記了你的母親是誰。我既然得了你,便沒有再想起她的必要......原本,為父應該奪了大邺之後才告訴你真相。可如今,所有的一切已讓我不能再等下去了……”

說到此,他嘆了口氣,似乎下定了決定将一切托出:“染兒,你可知道,為父并不是當今大邺主君的親生兒子?”

陸染背上寒毛倒豎立,陡然安靜了下來。

看了看他的模樣,蕭定乾繼續道:“當年南狄和大邺大戰,南狄慘敗,你的祖母,也就是我的母親被當做禮物獻給了大邺,那時,她的肚子裏便有我……

“她一直膽戰心驚躲避着君王的臨幸,而正好,大邺主君在寵幸過她一次之後便也對南蠻女子失去了興趣。所以,從為父從出生以後,每日看到的都是你祖母終日郁郁寡歡的臉。

“原本為父便不得父親愛重,加上連母親也不怎麽搭理,所以什麽髒活累活都輪在了我的頭上。早些年,大邺最難打的仗、最難啃下的骨頭,都是為父做那個先鋒,我又何嘗不是上一個大邺戰神?可當我墜馬之後不能再有子嗣,又有誰管過我死活?

“那時,你祖母又偏偏撒手人寰,臨去之前,告訴了我根本沒有大邺皇室的血統。到那時,我才知道,我之前所做的一切原來都是個笑話!”

蕭定乾的聲音顫抖了一瞬,語調越來越高,然而他不知想到了什麽,又将語調放緩了下來:“好在天無絕人之路,膝下無子的王皇後不嫌我年長,将我過繼了去,而後,為父還得知了我竟還有個你!可你來自民間,要歸宗皇室勢必會經過一番嚴苛的查測,一旦被人查覺你不是皇室血脈……到那時,你的身份、我的身份都将暴露無遺。

“正當我無處安放你之時,得知蕭萍萍難産,很難再有下一個孩子,我便幫了她一把。她雖出生高貴,但在大邺,女人不能生育便是大罪。那時,陸遠正在外征戰,她便瞞着陸遠收下了你當做己生,而我也承諾會護陸家周全,讓陸遠步步高升……”

原來,母親告訴他——“我們家,只要有你,勢必會偏幫大皇子。而你只要有一天是我和陸遠的孩子,大皇子也絕不會讓你父親出事……”是這個原因!

——“蕭定乾,你不用再說了,就算你是我的生父,我也不會認你!”陸染斬釘截鐵地打斷了他的話。

蕭定乾的面孔頓時陰沉了下來:“天道倫常。就算你不認,我還是汝父!”

“天道倫常?”陸染瞪大了雙眼,“在你出賣大邺百姓的時候,怎麽不想想天道!在你出賣三叔的時候,又怎麽不想想倫常?我怎麽可能認你為父!”

蕭定乾似乎聽到了什麽好笑之事,不可置信地搖了搖頭:“染兒,你我本就不是大邺之人,大邺的百姓關你我何事?想當初,大邺比南狄強盛,你的祖母能被當做禮物獻給大邺,如今大邺敗給大啓,他蕭雲歌又為什麽不能被當做禮物獻出去?

“染兒,你以前從不叫蕭雲歌三叔,怎麽在為父面前就變了?以為我看不出來嗎?你看他的眼神,和我當年一模一樣!我不能讓他害了我也害了你!你不該愛上蕭雲歌。我不能讓你無後!”

沒想到蕭定乾竟然在此刻不僅将他自己對蕭雲歌的心思挑破,還将他陸染的心思也盡數挑破了幹淨。陸染忍不住面紅耳赤,垂下了頭。

然而少年人的愛慕如昭陽明媚,何況他如今早已放棄蕭雲歌對自己的回應,雖然羞惱了片刻,依舊再次挺起了胸膛:“是,我是愛他。既愛他,便知敬他,重他,拿得起也放得下!而你愛他卻為何要出賣他,讓他受辱?你也配提個愛字?”

“呵呵,說得也是。”蕭定乾卻一點不惱,反而似看開了似的自嘲一笑:“不過是年少慕艾而已。染兒,你以後便會明白,這世間什麽都會變,不變的只有身上流的血!你是我的兒子,只有你能繼承我的所有。這些都是為父一點點拼來的……

“而他蕭雲歌不過就是從小便有父母愛重,長大了又有民心所向,仗着他的出身、容貌,仗着手中的虎贲軍,仗着有太宰支持他……若是沒了這些,他又算個什麽東西!憑什麽讓我産生愛慕之意,甚至連我自己的兒子也……”

——“蕭定乾!”聽着眼前此人肆意诋毀自己心中所愛,陸染大喝了一聲。現在和從前的種種在他眼前如走馬燈般清晰而過,讓他感到了一種無力的憋屈和悲憤。

自己一路追着蕭雲歌,看着他明知會遭人猜忌,卻依然帶着為數不多的親兵去解救百姓。看着他明知今日夜宴兇險,卻依然會為了自己的知己李易之以身犯險……但蕭定乾的所作所為又是些什麽?他對蕭雲歌的年少慕艾如今不過剩下了嫉妒和得不到便毀掉的醜惡!

因為嫉妒,所以他猜忌。因為嫉妒,所以他不允許蕭雲歌在百姓面前獨美。因為嫉妒,所以他要毀掉蕭雲歌身邊的李易之。因為他得不到,所以他要讓蕭雲歌陷入污泥,永世不得超生!

陸染明白,以蕭定乾的身份是不可能胡亂編造他是自己的生父的。可為什麽自己的生父偏偏是這樣一個卑鄙陰冷又殘酷之人?

“蕭定乾,你聽着,”陸染用力掙開蕭定乾的鉗制,強撐起身體,緩緩站立起來,“我陸染不用,也不會繼承你的!今日你和啓朝國君商量的一切,和你告訴我的一切,都将大白于天下!我絕對不會讓你的奸計得逞!”

“你?呵呵呵呵……”蕭定乾頓了一頓之後忽然大笑起來:“初生牛犢不怕虎。看來蕭萍萍的确沒有負我所托将你養得很好,只有父母愛重,才能把你養成這個樣子……堂堂正正......”

陸染冷冷看他一眼,一步步朝外。

蕭定乾在他身後搖了搖頭:“你想去哪兒?難道你是要去找他?想去便去吧,去了你也改變不了什麽……可染兒你要記住,要是說出你的身份,無論是你,是我,還是你現在的母親、父親都是欺君之罪!滿門抄斬時候,我和啓朝國君商量之事,又有誰會信你?”

見陸染的身形頓時一頓,蕭定乾放柔了聲音:“染兒,父母之愛重,你知有多重?你是我唯一的子嗣,便永遠無法背叛于我。我等你回到我身邊……”

不會的。永遠不會的。陸染繼續朝前,這一次再也沒有停下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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