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我們都只是數據

062 我們都只是數據

路德曾進行過三次模拟實驗。

經歷過漫長的修整後,他已經能平心靜氣地看待這些曾經歷過的往事了。

來到狼人族群崛起之初,這一時間點跟他第一次模拟實驗空降的時間點一模一樣。

努力回想,去拼湊久遠的記憶片段。

因為心裏有事,步伐也變得遲緩不少。

一旁随行的格拉德沒有催促,也同步放緩了行進速度,始終保持着僅落後半個身位的距離。

這樣既不會叨擾到父親,也能夠保證在遇到突發狀況時,能第一時間守護在對方身前。

格拉德是路德來到這個世界後見到的第一位虛拟人物,也即是NPC。

蓋因這一次是完整的《斯蘭特爾》數據,相較第三次模拟實驗中路德自己弄出來的半成品更加完善。

首先便是情緒模塊,不會再動不動就一言不合出現崩壞現象。

在永晝之境跟格拉德待了近一千年,看着從生命樹上誕生的小果子一點一點長大。

再看這個小果子帶領着新一批的樹果子将永晝之境建設繁榮。

一千年的時光中,路德沒有看見格拉德出現過半點情緒上的不穩定。

這并非說格拉德沒有情緒。

達成了目标以及預期,格拉德會不吝啬展露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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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子民們生活富足且歡樂,格拉德也會與有榮焉。

當然了,在他身邊時,格拉德會卸下為王的包袱,展露出他的個人喜好。

身為一個樹果子,最愛的食物卻是各類果蔬。

每次他來到路德身邊,哪怕還沒開口,對方眼中所綻放出來的對食物的渴望,都能讓人明白對方早已饑腸辘辘這一事實。

每一次,格拉德都能在路德這裏毫不收斂蹭吃蹭喝。

沒辦法,路德實在是難以拒絕這個對口腹之欲毫不掩飾的精靈養子。

不同于他在第三次模拟實驗遇到的那些學生們。

格拉德無比坦誠,有什麽需求、有什麽訴求,他都會坦蕩且直接地講出來。

為王沒有包袱。

身為子嗣,格拉德也非常懂得利用這個身份,向路德直接索取。

當然了,格拉德懂得分寸,每一次的訴求都不過分。

不過每次看到格拉德幹掉了一整個屋子的果蔬,路德還是有些震驚。

“格拉德,你該慶幸你是個精靈,如果你是人類,恐怕你現在已經被你這樣沒節制的吃法給撐到炸裂了。”

“父親,這是我最大的愛好,如果不能随心所欲地吃到自己喜愛的美食,那即便擁有無盡的壽命又有什麽樂趣呢。”

“你的子民們知道他們的王私底下是個大胃王嗎?”

“父親,你也說過了,私底下,既然都是不為人知的情況,大可以随心所欲一些,還是說,父親更喜歡我在你面前也端着王的架子,跟你拿腔拿調?”

怎麽都是格拉德有理,這個孩子相當坦誠。

不論是在不虧待自己的胃這事上。

還是在路德面前想要什麽就直接說這件事上。

路德還沒來得及跟精靈NPC或者是精靈玩家互動過。

他也不确定到底是這個種族的天性使然,還是說,格拉德天生如此。

總而言之,這一千年來,在月光泉的護理以及格拉德的陪伴下。

因為三次模拟實驗帶來的精神混亂以及意識恍惚的問題已經得到了修複。

現在的路德已經能平心靜氣地将每一次新誕生的人格予以接納,在漫長的時間中跟彼此矛盾的自我達成和解,得出了最優解。

誠如格拉德對待口腹之欲的坦然。

一切順其自然就好了。

走過一段距離,終于感知到了生命活動的跡象。

先于路德開口,格拉德憑借精靈種族天然的絕佳視力,彙報前方行蹤,“看上去像是父親所說的狼人聚居的部落。”

“先過去看看。”

記憶中,奧丁似乎是族群當中最不被待見的那一個。

借由第一次模拟實驗,路德補全了對奧丁過往的了解。

奧丁跟狼人的第一位王是至親手足。

不過受累于不适于在野外生存的雪白皮毛,奧丁從小就被雙親忽視。

不單單是在父母,就連在族群看來,突變的白色皮毛并不适宜在惡劣的環境中生存。

白狼行走在曠野當中,簡直就是個活靶子。

所以,不論奧丁如何努力、如何付出,他都注定跟頭狼的位置無緣。

即便他能輕易将手足摁倒在地,打得對方還不了手。

相較于外貌正常的弟弟,他也沒資格接過頭狼的旗幟。

第一次模拟實驗中,路德用滿腔的溫柔與關懷,捂暖了這頭被父母以及族群抛棄的孤狼。

陪伴在對方身邊重新奪回了應有的一切。

第三次模拟實驗中,路德作為奧丁的老師,将對方培養成了實力卓絕的王。

這一次回歸……

路德其實還沒有想好要不要跟對方見面,用什麽形式與對方重逢。

傷痕累累的白狼正匍匐在曠野荒草之中。

饑腸辘辘以及勞累不堪讓他再也無法前進一步了。

被族人們攆出族群時的憤怒也在長期的流浪中被消磨殆盡。

物競天擇适者生存。

這樣的道理他當然明白,像他這樣變異到不适應這片草原的奇葩當然沒有資格再留在族群當中丢狼現眼。

可是,還是心有不甘的。

憑什麽就因為皮毛來斷定他一定不适合生存?

明明他擁有着比其他族人都要鋒利的爪牙。

難道生存這件事,不是應當看看誰的爪牙更鋒利,誰更有實力将草原上的所有生物都給打趴下嗎?!

奧丁的這番想法并沒有問題。

其實他的變異也是資料片以及地圖更新的引子。

斯蘭特爾大陸北部将迎來極端天氣的肆虐。

此後草原變荒漠,跟茫茫無垠的雪地渾然天成的雪白皮毛才是在這一地帶生存的最好保護色。

一切都只是對未來王者的考驗而已。

知曉一切的路德這一次并沒有選擇插手。

只是在對方昏迷過去後,囑咐格拉德将對方搬運到臨近水源的附近。

在周遭的獵物都被族群占為己有時,時不時地放出一兩只迷路的羚羊或者是落單的鬣狗。

“父親這麽在意他的話,為什麽不把他帶走?永晝之境雖然是精靈的樂土,但我們對走投無路的他族也不會關上慷慨之門。”

“他人的領土再好,其中的子民再寬厚包容,那都是別人的家,而身為異族居住在他族的領地中,這種情況,叫寄人籬下。”

沒有更多解釋,路德就借着特權藏匿身形,帶着格拉德陪伴着尚且還一無所有的奧丁。

當奧丁疲累合上眼時,路德才會解除隐身狀态,找個距離對方不遠的地方架上篝火短暫休憩。

雖然已經成為跟這些NPC一樣的虛拟數據,擁有權限不吃不喝也不會死。

但路德還是維持着曾經是人時候的樸素願望。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餓了吃飯,渴了喝水,困了就睡覺。

精靈雖然永生,但是也需要休息與進食。

長期共同生活,也讓兩人的生物鐘同步一致。

簡單烤了幾個果子當晚飯後,借由篝火照明順帶預防野獸。

一人一邊躺下後,路德拉上被子,合上眼,“晚安,格拉德。”

“父親晚安。”

一旁傳來木材被炙烤的噼啪聲響。

兩人同步睜開了眼,對視一眼後,格拉德溫和笑出聲來,“父親也睡不着?”

翻了身,索性也不裝了,看向養子,“對啊,所以聊聊?”

“聊幾毛的?”精靈成功被路德給同化得接地氣。

“我們都這麽熟了,不如包夜讓我白嫖一次吧?”

精靈輕和地笑了。

“白天的問題,父親介意跟我詳細說說麽?我覺得你看那頭白狼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個故人。”

格拉德并不覺得這種事問出來會顯得冒昧,有什麽疑慮就說什麽。

“我并不了解父親在來到永晝之境前的過往,如果父親不介意的話,我對你的過往非常感興趣,剛好今夜的時間還很長,不介意的話,都對我講講?”

“都講的話,那就又臭又長了,你有耐心,我就撿一些你也許感興趣的告訴你。”

“父親講的故事都很有趣,就算是浩瀚如長河,我也會傾聽到最後的。”

仰身躺平,眺望着星空,伸出手,路德略有些感慨道:“我們所在的這個世界,叫斯蘭特爾,看上去廣袤無垠,無邊無際,繁榮而廣博,實際上只不過是一堆由數據組合而成的虛拟模塊罷了。”

頓了頓,反問,“聽得懂這些話的意思嗎?”

“不懂。”格拉德很直接。

指了指格拉德,又反手指了指自己,“你,還有我,都是一堆數據,數據就是……如果你看一本書,那裏面的存在之于你,就是數據,這麽說,明白了嗎?”

“我們是另一存在眼中的故事中的人物。”

“就是這樣,格拉德很聰慧麽。”

“父親,別像小時候那樣誇贊我,我已經過了什麽都需要您贊許表揚的年紀了。”

對于自己的存在只是他人眼中的不起眼的一段文字、一段記錄,格拉德也接受良好。

對于路德下意識的安慰,也沒有表現出太多的觸動。

如果不是知道米爾斯沒有這種愛好及這種太偉光正的外貌審美。

路德還以為格拉德也是對方的賬號。

這種自己做什麽都被包容,做什麽都被理解的感覺,實在是過于相像了。

但經歷過漫長的一千年相處,路德知道。

格拉德是格拉德,米爾斯是米爾斯。

他們是截然不同的個體。

而且以路德對米爾斯的了解。

與其投影成其他角色,或許對方更樂意以本來的面目存在于這個世界的某個角落。

直到與他重逢的那天。

開啓這段旅途的意義,也有這一層面的考慮。

“所以,格拉德既然理解了我們的存在,那麽,作為一個角色,他能夠在不同人的筆下活成不同的模樣,擁有不一樣的人生。”

路德嘗試将真相轉化作對方能理解的模樣闡述。

“基于這一點,你也不難想象,在不同的故事當中,我跟這頭白狼有了不一樣的交集,我們可以是伴侶、可以是師生,也可以像現在這樣,彼此不認識,只是生命中的過客,擦肩而過的時候,甚至都不知道對方的存在,時間到了,自然而然就分開了,然後在未來某一天,即使遇見了,也只是點頭之交,見過一面就再也沒有聯系。”

“父親,這一次不是擦肩而過,也不是過客。”

格拉德看向路德眼神很是專注,且堅定。

“這一次沒有聯系,并不妨礙再次建立聯系,既然擁有過很珍貴的回憶,那對于父親來說,也是很重要的存在。如果有一天,父親告訴我,在其他的故事當中,你也會跟我就這樣從來不認識,見到了也像陌生人,我會很難過的,同理,那頭白狼要是知道這一切的話,也會有一樣的心情吧?”

“我已經知道了。”

格拉德話音剛落,伴随着篝火傳來的噼啪生,白狼的腳步聲被徹底隐藏。

憑空響起這句話,成功吸引了路德跟格拉德的視線齊刷刷看向他。

奧丁:不許跟我裝不認識。

路德:……

求婚算是個傳承補丁,畢竟奧丁曾經是真的愛,重置了還是會基于本能這麽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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