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迷魂布局

迷魂布局

日子一晃過去幾天,麒芷也已經到達了新都城內,皇宮裏流言四起,早朝時大臣紛紛上書要求皇帝派兵震懾新都王,不可叫蠻人折了殷朝的天威。

林玉弗早在麒芷走的那天就做好了被傳召的準備,公主府人多眼雜,皇上稍微一查就能知道麒芷在離京前見過誰,去過那些地方。

所以,當看到徐公公的時候,她已經波瀾不驚,一言不發的跟在他身後。宮內好像不像傳言那般緊張,勤政殿的宮女太監還和原來一樣有條不紊的工作着。

林玉弗一個人走了進去,主動跪在不遠處,“嘉福參見父皇。”

皇帝緩緩睜開眼,眼裏沁着冰冷之色,他用眼神示意身後的人,那人叩了個頭就主動走出了內室。

“嘉福,朕一向疼你,對你的一些作為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他坐直了身子,目光炯炯的看着她,“麒芷王子離京前同你說了什麽?你又為何欺瞞朕?”

他話說的重,林玉弗叩頭下去,臉埋在雙臂間,回道:“回父皇,那日麒芷王子并未同兒臣提起朝政之事,只告知兒臣他要離宮,其餘的兒臣就不知了。”

皇帝微微眯了眼,不動聲色的審視着她。林玉弗掌心微微出汗,她話裏有幾分真就摻着幾分假,她一向不擅長撒謊,只能竭力維持着冷靜的模樣,不叫人看出端倪。

“你可知新都發生了何事?”皇帝緊緊盯着她的頭顱,沉聲問。

林玉弗臉色一變,随即斟酌道:“兒臣不知,還望父皇恕罪。”

“不瞞你說,朕适才接到線報,說麒芷王子已經成為了新都的新王,至于他的父王則慘死在自己的帳內,你說此事是何人所為?”他随口一問,拿起茶抿了一口,饒有興趣的看着她。

林玉弗知道這是皇帝明目張膽的試探她,事到如今,只要她還能安然無恙的跪在這裏,那便是皇帝不打算施加重罪于她。那種奇怪的感覺又來了,至今她都無法解釋為何皇帝對她處處隐忍,連如今可以算得上叛國欺君的大罪也只是摒退宮人,單獨問罪。

“兒臣不懂朝政。”她俯身回道。

麒芷在出宮前曾言新都出了大事,現在看來應該就是新王病重或有亂臣叛亂,麒芷趕回去接下了這個燙手山芋。

皇帝目光一凜,看着她的眼神充滿了複雜和探究。“嘉福,朕記得你今年已經十五了。”他目光上下打量着她,許久又說道:“你真是和你母妃一個樣子,簡直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就是和朕不太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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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玉弗心中一緊,面上大駭,“是兒臣福薄不能和父皇有幾分相象。”

她顫顫巍巍的說話,落在皇帝眼裏讓他立刻不耐的別開眼,再開口少了幾分冷意:“既然不是小孩子了就要知道分寸,什麽人不該見,什麽人是你應該接觸的,你心裏要有數。”

林玉弗啞然,感受皇帝話裏的警告,有些怔愣。

她乖巧的回道:“兒臣明白。”

在走出勤政殿之後林玉弗還未完全回神,沉默着走路。徐公公走在她後方,嘆了口氣開口:“公主,皇上只是今個在朝堂上受了氣心中不快,說了什麽上了您您別放在心上。”

林玉弗急忙搖頭:“多謝公公,本宮并未和父皇置氣,只是勾起了心裏往事,一時間有些傷神罷了。”

徐公公無奈的捏了捏眉心,似抱怨似傾訴的說道:“公主有所不知,自打元妃娘娘走了之後,皇上便一直心緒不振,多虧皇後娘娘悉心照顧才讓皇上走了出來。”

“徐公公,母妃當年可是染了疾病?”林玉弗面上十分認真,杏眸清澈柔軟,看上像一個不谙世事的孩子一樣,叫人能卸下防備。

“元妃娘娘當年正得聖寵,誰能想到突然身上長了密密麻麻的紅疹,宮內太醫夜夜挑燈問診,還是無濟于事啊。”他可惜的搖了搖頭,“若是元妃娘娘還在,現在皇上身邊就不會連一個知心人都沒有。”

林玉弗垂眸。

皇後娘娘一直對外稱身體有恙無法見人,除了皇上之外沒有人能進了鳳儀宮的大門。母後當年突染惡疾,緊接着皇後就閉門不出,這幾件事之間究竟有着什麽樣的聯系。

“父皇政事繁忙,還要請徐公公多多費心。”

徐公公“哎呦”一聲,“公主這話可折煞奴才了,伺候皇上那是奴才應該做的。”

她進宮時沒有帶多少人,現在也只有緣兒一個人站在門外,林玉弗淡淡的朝徐公公點了點頭就朝宮門走去。

回到勤政殿,徐公公直接進了內室,彎腰禀報:“皇上,嘉福公主已經出宮了。”

“嗯,朕知道了。”他随手将一本批好的折子放在一旁,“朕交代你說的話可是都說給她聽了?”

“皇上放心,該說的奴才都說了。”

皇帝臉上露出類似追憶的神色,不明覺厲的開口:“朕是天子,是天子,他們為什麽要這麽對朕?”他想到了什麽,臉上變得猙獰起來,像殘暴的獅子一樣低吼:“他們既然對朕不仁,朕就要讓他們永遠活在痛苦之中,永世不得翻身!”

書案上的茶水杯被狠狠地推在地上,崩裂的殘渣濺到身邊人的鞋面上。徐公公似笑非笑的一腳踢開,“皇上,您該用藥了。”

一個古樸的盒子被打開,瞬間一股奇異的怪香彌漫在整個勤政殿,皇帝聞到味道,眼神立刻變得十分驚恐,掙紮着掉落在地上,嘴裏不停地蠕動着說話:“朕不吃,朕是天子你敢害朕,朕要殺了你,朕要殺了你!”

徐公公蹲在桌子旁,慢條斯理的拿出一顆紅色藥丸,哄着說:“皇上,吃了它就不難受了,吃了它就能忘了這一切。”

“朕不要!朕不要!來人啊!”

凄厲的嘶吼聲在寂靜的大殿內回蕩,徐公公像變了一個人,強硬的掰開皇帝緊閉的嘴,不由分說的将藥丸喂了進去。下一秒,皇帝跌倒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咳嗽起來。

徐公公脫力般倒在一旁,大口大口喘着粗氣,嫌棄的看着腳邊狼狽不堪的皇帝,洩憤的在他身上踢了一腳,罵道:“要不是留着你有用,真想了解了你。”

這一幕幾乎每個月就要上演一次,他提前把殿外的宮人打發出去,安靜的等待皇帝瘋病發作的這一刻。準确來說,他得的不是瘋病,而是一種蠱蟲,無色無形,殺人于無形之間。

徐公公看着昏倒在一旁的皇帝,目光深沉,絲毫沒有往日卑微謙恭的影子,他雙眼像淬了毒一樣惡狠狠地瞪着他,良久之後才随意的将他扔在塌上。

殿外燈火通明,殿內的主位上卻空空如也。

皇帝悠悠轉醒,動了動酸痛的身子,開口喊道:“來人!”

徐公公恢複了往日裏的樣子,彎腰駝背,見他醒了急忙上前扶着他,“皇上醒了?”随即順着他的動作替他穿上鞋襪。

“朕睡了多久?”

徐公公手下一頓,思索道:“大概有兩個時辰了,皇上最近政務繁忙,今日累的緊了,奴才進來的時候皇上就已經睡着了。”

皇帝不疑有他,起身去批剩下的折子,勤政殿內又是一晚燭火未滅。

——

林玉弗坐在書案前練字,提筆寫下一個“靜”字,但是心緒卻不像字那般平靜,有些煩躁的将筆扔在一邊。緣兒聽到動靜挽簾進來,猶豫的開口:“公主休息一會吧。”

林玉弗蹙眉問:“我之前叫你找的人有消息了嗎?”

緣兒神色一正,“人都派出去好幾撥了,沒有得到什麽确切的消息。”

林玉弗失望的垂下頭,心弦猛地一顫,神色漠然。

是她太心急了。

她回宮之後就開始着手打探母妃當年去世之事,但是時隔太久她無從下手,只好退而求其次想要找到母妃的親眷問些消息,誰能想到這麽久了竟然沒有一絲可靠的消息。難道這世界上除了冰冷的皇宮,世間再無她的血親。

當年之事撲朔迷離,今日皇帝的話恰似警鐘一般敲在她的心裏。或許這麽多年她一直忽略了一個疑點。

正如皇帝所言,她的容貌确确實實将她母妃的模樣遺傳了大半,眉眼間的一舉一動都十分相似,但是唯一不足的就是與皇帝半分不像,甚至別的公主皇子有的她都沒有。

若是巧合也就罷了,但若是還有隐情……林玉弗僅僅蹙着眉,眼裏閃過不安。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她被困在京城小小的一座公主府裏,行事受到各方限制,只能靠自己的推斷走一步算一步。

林玉弗靜靜地思索片刻,心中生出一個荒誕的想法。

或許,她可以潛入鳳儀宮見一見這位閉門不出的皇後娘娘。

打定主意後她便開始為此謀劃,但是宮內守衛衆多,鳳儀宮又是皇後居所,明裏暗裏的護衛不計其數,要能想不知鬼不覺的進到鳳儀宮,單單靠着她一個人的力量是不可能的。

猛地,她腦海裏想到了一個人,暗自咬了咬唇。

再次登樓,林玉弗心境不似從前。她柔弱無骨的手指攀附在道路一邊的石壁上,臉上染着坨紅,細密的汗珠從溫潤細膩的臉頰滾落,頭頂的太陽光照在身上火辣辣的疼。

原來這條路這麽長,只是往日她不曾注意過罷了。

林玉弗一張臉慘白到了極點,頭頂被昏沉籠罩,身子在臺階上搖搖欲墜,不得已,她只好撐着胳膊彎腰休息一會。通天大道才走了一半,她已經腳下酸軟,全身上下浸泡在汗裏。

良久,她堅定地邁開步子,邊走邊用力的将指甲用力陷進掌心,劇烈持續的刺痛讓她能時刻保持清醒。

見到陰行的時候,她眸子瞪得圓溜溜的,腦袋裏的一根弦猛地炸開,随即她意識消散,直直的倒了下去。

陰行一把将她柔軟的身體撈在懷裏,吩咐小童:“去準備冷布來,多浸泡冰水。”說完将林玉弗打橫抱起,朝着樓內唯一的寝房走去。

他将她輕輕放在床上,沉着臉搭上了她露出一截的手腕,确定她只是勞累過度并沒有其他問題後才松了口氣。

林玉弗很快就醒了過來,她受了暑熱加上體力不支這才昏了過去。她耳朵動了動,看到了坐在不遠處呈打坐蓮花式的陰行,有些心虛的将眼神錯開。

“公主今日實在魯莽。”陰行睜開沉靜的雙眸,手中撚着一串佛珠,面無表情的看着她,眼裏的複雜神色在昏暗的陰影裏有些捉摸不透。

林玉弗輕咬貝齒,心底泛起委屈。“我沒想到今日會昏倒,事出有因。”

陰行心底止不住煩悶,林玉弗暈倒在他面前的場景還在眼前,她像一朵殘敗的花一樣跌落下去,若是他沒有接住她,現在她還能好好的躺在這裏同他說話嗎?

“何事?”他沉沉道。

林玉弗将姿态放低,輕柔的開口:“嘉福回宮一直有一心病未解,此事與皇後娘娘有千絲萬縷的關系,只是鳳儀宮守衛森嚴,沒有皇上下旨任何人都不能靠近。”

“你要我帶你進去?”陰行雙目微斂,面上歸于沉靜。

“正是。”林玉弗嬌怯的看了他一眼,補充道:“若非嘉福走投無路斷不敢麻煩道長,只是這深宮之中只有道長一人可以做到,嘉福當真無計可施了。”

陰行見她小心翼翼的神色,不由失笑:“公主無需如此,陰行說過,在私下裏公主可以直呼陰行姓名,不用守繁文缛節。”

林玉弗心思一動,心底像平靜的湖面被人投擲了一顆石子般泛起細密的漣漪。她頓時點了點頭,眼睛亮的像靈動的小動物般,靈氣十足。

既然陰行這麽說了,她最會順杆往上爬,當即坐起了身子,開口道:“陰行幫幫我吧,屆時我去給你帶些宮外的小玩意,你應該很少能走出這梵經樓,可知外面的繁華精彩?”

陰行眼神落在她烏黑如墨的發頂,再到她巴掌大的臉頰,殷紅飽滿的嘴唇,最後落在盈盈一握纖細動人的腰肢上。

他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便覺得她與破敗的院子格格不入,像一顆蒙塵的珍珠散落在南山寺,那日他本可以袖手旁觀,但是不知為何,在看到靜安言語羞辱她的時候她那雙倔強的雙目時,偏袒的話下意識的就說了出來。

她慣來是清瘦的,回了宮內這些日子也沒能讓她豐腴起來。

陰行閉了閉眸,将那股莫名的情緒壓下心頭,但是少女甜美的氣息不斷萦繞在鼻尖,她合衣躺在他的禪房內,溫暖的熱流漫過他的四經八絡,全然不受控制。

“公主安心,此事我會向皇上開口,到時候要委屈公主扮上小厮的樣子随我同去。”

林玉弗笑開了花,兩只眼睛彎成了兩輪月牙。她微微托腮,袖子因為慣性向下滑落,露出一截膚若凝脂的藕臂,偏偏她不知自己此時的樣子,笑盈盈的說:“陰行對我真好,可比南山寺那幫迂腐的人令人歡喜多了。”

她生性活潑,一旦別人給一點甜頭就能巴巴的湊上去對他笑。兩人之間一直以來的疏離和尊卑一下子消失了,她慢慢展現出了天性,明眸善睐的瞧着,帶着這個年紀女子的驕縱,俏皮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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