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狩獵伊始
狩獵伊始
緣兒打開門的時候，意外的看到公主合衣坐在鏡子前，面若桃花，舉步輕搖間風姿綽約。
“公主今日怎麽起的這麽早，可是有什麽事情？”她上前溫柔的替她梳理頭發，濃密柔順的墨發從水蔥般指尖劃過，“公主的頭發真好看，緣兒從前伺候娘娘都沒有見過這樣秀美的頭發。”
“緣兒，你去把本宮前幾日做的桂花糕全部倒掉，一塊都不要讓我看到。”林玉弗語氣冷凝，眼中滿是漠然。
緣兒一驚，猶豫的說：“那桂花糕可是公主花了好幾天才做出來的，就這麽扔了……”她的話音漸漸消失，怯怯的看着林玉弗。
“奴婢這就去，公主別生氣。”
林玉弗神色複雜的看着緣兒的背影，無措的垂眸。
那日她與陰行不歡而散後，已經有半月的時間沒有見過了。
桂花糕已經做好了，但是她卻不知道用怎樣的心境面對他。
“陰行，我該怎麽辦？”她低聲喃喃。
她輕嘆口氣，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慢慢踱步到房門口。
不知不覺她已經回宮這麽久了，公主府裏原本茂密的草木已經泛黃，天氣轉涼，好幾日都是陰雨天。
她其實不怪他。
驚鴻一瞥的人是她，紅鸾心動的人是她，糾纏不休的人是她。
這幾日她閉門不出，房門都未踏出一步。時常會在夢中見到他的身影，虛幻如風般抓不住套不牢，午夜夢回之時，她緩緩睜開眼睛，黑暗中摸到了滿手的濕熱。
原來她的心動竟也似烈火一般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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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朝祖先馬背上定勝負，主中原，從那時起便有了秋獵的傳統，在草木消減之時，無數皇家兵馬便會踏入山林打獵，獲得獵物最多的人可以獲得皇上親賜寶物。
每到這時，皇子和京城的公子哥們全部摩拳擦掌，寶物事小，若是能在皇上面前嶄露頭角便是另眼相待，地位權勢不可同日而語。
“大皇子，此次狩獵可要老臣為您安排？”
說話的人不是李丞相又是誰？
林玉央淡淡的說：“丞相可是對本皇子的騎射之術信不過？”
殷人好武，每一戶人家都會讓家中男丁從小學武，一來可以強身健體，二來時時刻刻為征兵做準備，身為皇子更是從小便拜師學藝，每一個人都有精湛的騎射之術。
“老臣不敢，只是臣收到消息，那位不日就要回京了。”他眼露精光，意有所指的說道。
“哦？”林玉央詫異的挑眉，語氣裏充滿不屑，“柳家只剩下他一個人了，不在邊關待着明哲保身，此時回京便是蠢鈍如豬，自投羅網。”
李丞相聽到他自大的說辭微微皺眉，但礙于身份并未出言提醒。
李長煙已經把皇帝得罪了，是他拉下老臉投靠了大皇子的陣營才保住了她的婚約，如今的李家已經經不起折騰了。
他本就是要投入大皇子麾下，此事正好一舉兩得，現在只需靜待大皇子繼位，李家便可以重回巅峰，門楣榮耀。
林玉央冷笑，他手中擦拭着一把棕紅的的弓箭，上面刻着一只騰雲駕霧的上古神獸麒麟，吞天遮日，氣勢凜然。他拿着這把弓箭定能在一衆公子中拔得頭籌。
較量武藝論勳庸，在這殷朝上下，論武藝，論才智，他林玉央必是佼佼者。
“那小女的婚事……”
“你急什麽？”他不耐煩地呵斥道，“等到本皇子當上太子的那天，必定将你的女兒風風光光的擡進東宮，你還怕本皇子言而無信嗎？”
謾罵噼裏啪啦砸到李丞相的臉上，他驟然變了臉色。
“那臣就先恭喜大皇子。”他咬着牙說道，眼裏暗含屈辱。
林玉央拉下臉，看也不看他一眼，“李丞相，識時務者為俊傑，三弟他沒有資本和我争，你明白嗎？”
李丞相面色嚴肅，神色恭敬的說：“大皇子日後登基，老臣必當用心輔佐，保我大殷盛世。”
“這還差不多。”
林玉央嗤笑一聲，眼神狷狂淩厲。
轟轟的鼓鳴聲響徹雲霄，圍場的四周到處都挂滿了明黃色的旗幟，一個個大大小小的帳子搭建的錯落有致，林中時不時傳來動物驚恐的悲鳴。
圍場內人影攢動，風嘶吼着席卷而過，一聲聲驚叫傳來。
“朕宣布，秋獵數最多者，賜免死金牌一枚，諸位都是我大殷的勇士，今日就讓朕好好看看你們的風采。”
皇帝激昂的話傳入人群，衆人皆倒吸了一口冷器，眼裏閃爍着狂熱貪婪的光。
林玉央眼神一暗，揚起笑容随着身邊的男子說道：“三弟可聽到父皇的話了？今日三弟可要好好努力，免得以後哭都來不及。”
那人神色如常，輕飄飄的看了他一眼，對他的挑釁視若無睹。“皇兄不要故意讓着臣弟就好，臣弟的騎射是柳老将軍親自教導，這些年一直沒有落下功夫。”
他露出意味不明的笑，“皇兄還是擔心自己吧，若是皇兄輸給了哪位公子，你猜父皇會如何處置你？”
林玉央臉色一沉，“三弟好氣量，那就獵場上見。”随即策馬離去。
林辭一聲怒喝，身下寶馬立刻像離弦的箭矢一樣飛馳而去，很快熱鬧的圍場便只剩下一衆女眷。
衆人叽叽喳喳的讨論着世家公子的風姿，林玉弗坐在角落，百無聊賴的打了個哈欠。
她對狩獵一事一向興致缺缺，往年總是能在母妃的幫助下窩在宮裏偷懶，如今剩下她一個人，再怎麽不喜也只能強打着精神前來。
“嘉福公主今日臉色不好，可是在府內憋久了的緣故？”
一位穿着紫色衣衫的女子走上前，她紫色的衣衫上繡着藤蘿，梳着宮內貴人發髻，滿頭珠玉寶釵，說不出的靈動與清純。
林玉弗起身，垂眸問道：“不知這位姐姐是哪家閨秀？”
她話音剛落，身邊人便低低的笑成一片，有的眼中都笑出了眼淚。
林玉弗皺眉，心中有些不适。
她向來不喜與京城貴女走動游玩，哪怕回宮多日都只見過幾個宮中女眷和公主，眼前人她确确實實眼生的很，更不知道玩笑從何而來。
那人也雙目含笑，一雙眼睛琉璃的像她宮裏的玉珠子，美豔不可方物。
“傻妹妹，我是你姐姐，你怎麽不認得我？”她嬌聲說。
林玉弗一怔。
她怎麽不知道宮中還有一位公主？
“姐姐。”她不做他想，既然她說自己是公主那便是，想來衆人面前不會有假話。
那人笑的更歡，似乎執意要逗她玩，又說到：“那你可知我是你哪一輩的姐姐？”
林玉弗思索片刻，将上次宮宴上能記住的臉統統過了一遍也沒有眼前人的半點印象。
這下她不知道該如何回話了。
那人眼中閃過玩味，随即用青蔥般的手指點了點她的腦袋，“你啊，回宮這麽久了就不會多打聽打聽，整日悶在府上，是等着我們這群人親自上門不是？”
“嘉福好靜，性子難免內向些。”林玉弗低眉順眼的說。
“那你聽好了，我名叫雲芙，是你三皇兄的正妃，可記住了？”
她一雙丹鳳眼微微向上飛揚，唇瓣紅潤飽滿，臉上光潔如玉，一看便是富貴人家驕養出來的小姐。
林玉弗錯愕的看着她，“那你怎說是我姐姐，明明是皇嫂才是。”
雲芙善意的瞪了她一眼，展露出了與她身上衣物不相符的風情萬種，“皇嫂叫着顯老氣，姐姐聽着本宮心裏舒坦。”
她性子倒是不羁，林玉弗想。
雲芙拉着她的手坐在一衆貴女中間，親昵的挽着她的胳膊，明豔的臉上滿是笑容：“我們這群人成天聚在一起說起你，結果這都快三個月多了，竟然沒有一個人見過大名鼎鼎的嘉福公主，我們都說你是個心高氣傲的神仙，不願意與我們這些凡人相處呢。”
林玉弗被人圍着有些透不過氣，臉上挂着笑容，“哪裏，只是我一個人帶着習慣了，今日惹了笑話，往日一定多和姐姐們走動。”
突然她的鼻尖被一陣濃香熏住，低低的咳嗽了兩聲。
“我當時誰呢，原來是我們的嘉福公主，怎麽今日勞您大駕和我們這些人坐在一起了？”
李長煙一身火紅色的長衫，腰間佩戴着一塊晶瑩剔透的青玉，束腰窈窕盈盈一握，頭上梳着高高的飛天發髻，額間點了朵妖媚盛開的芍藥花，緩緩走來。
雲芙臉上立刻挂上了假笑，故作扭捏的揚了揚手絹：“這哪來的這麽重的脂粉味，我還以為是哪家的姑娘不懂事從樓裏跑了出來。”
李長煙眸子冷了下去，眼裏閃着火苗，“你說誰是樓裏的？”
“誰接話就是說誰喽。”她俏麗的臉上布滿了不屑，眼尾飛快地瞥了一眼，神色高傲。
林玉弗默不作聲，心裏期待着戰火不要燒到她的身上。
但是天不遂人願，她剛剛松了一口氣就聽到雲芙清麗的聲音說道：“長煙妹妹應該已經見過嘉福了。”她故作懊惱的拍了下頭，“哎呀你看我這個腦子，長煙妹妹之前禁足的事情還和嘉福有關呢，那淵源可大了去了，我怎麽就忘了呢？”
“嘉福，來看看長煙妹妹可是知道錯了，怎麽禁足期間就跑了出來，當真藐視皇命嗎？”她眼神忽然淩厲起來，看向李長煙。
李長煙被她當衆揭開傷心事，怒不可遏道：“雲芙，你別太得意，不就是嫁給了三皇子當了正妃嗎？我李長煙和大皇子的婚事在即，按照輩分，你也要尊呼我一聲皇嫂。”
雲芙眼裏閃過一絲不屑，嫌棄的看着她：“可我聽說大皇子當衆退婚結果長煙妹妹愣是哭昏了過去，這才不了了之，怎麽，長煙妹妹用了什麽辦法讓大皇子回心轉意了？”
她話裏有着毫不掩飾的打趣，衆人笑的眼中含淚，看着李長煙的表情都有些複雜。
大皇子退婚是當着皇上的面說出來的，若不是李長煙或者李丞相在背後謀劃了些什麽，這場婚事是斷不可能繼續下去，一定是李家承諾給了大皇子什麽東西，才讓他暫時歇了退婚的念頭。
在坐的不是大臣之女便是皇親國戚，對朝堂局勢略有所聞，如今三皇子妃當衆與李長煙撕破了臉，那便是三皇子那邊和大皇子也是僵持不下。
朝堂上大皇子與大臣們打成一片，但是在京城貴女這個圈子裏，李長煙的威信可就大大不如雲芙。李長煙和雲芙同歲，二人卻有着天差地別。
雲芙性子大方活潑，與人友善，且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容貌堪稱國色。至于李長煙，除了能在容貌上壓雲芙一頭，才情和性子上沒有一點能與之相媲美。
這邊鬧得正歡，林玉弗卻覺得渾身不适，頭暈眼花。
她心中暗叫一聲不好，今天早晨她貪睡起的晚了些，為了趕上狩獵的大部隊，到現在滴水未進，難怪她一直覺得興致蔫蔫。
雲芙瞟見了她的不對勁，開口問：“你怎麽了，臉色這樣白，可是不舒服？”
她一開口，衆多人的目光都齊刷刷的落在林玉弗身上，表情不明。
“雲芙姐姐。”她努力打起精神，忍着痛說：“我今晨便有些身子不爽，可否先出去透透氣。”
“哎呀，你怎麽不早說，還叫我逗你半天，以為你是個聰明的結果性子這麽倔。”雲芙後悔的說道，急忙派人領着她走到圍場邊透氣。
林玉弗迎着林間的風，胃裏翻江倒海的感覺漸漸消緩，她回頭随着身後的侍女說道：“你先回去伺候你家主子，我一會就回去。”
侍女臉上有些猶豫，但是又不敢違抗她的命令，只好應了下來。
林玉弗脫力的靠在樹上，終于感覺身心都放松了下來。
雖然雲芙性子熱情，對她并無惡意，但是她還是無法敞開心扉，将她視為可信之人，畢竟她除了京城貴女的身份外，還是三皇子的正妃。
皇家紛争不是她可以參與的，和皇位有關的人她盡力避開就好。
